突尼斯的“二次革命”

李競強

10月13日，突尼斯舉行了2011年“茉莉花革命”后的第二次總統選舉的第二輪投票。結果宣示，獨立候選人凱斯·賽義德贏得總統選舉。這是突尼斯制定新憲法、實現政治轉型后的第二次大選，展現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內容。而“政治素人”逆襲就像一場新的革命，給突尼斯政治轉型前景帶來新的影響因素。

“一次革命”未能實現既定目標

2011年初，突尼斯爆發“茉莉花革命”，執政長達20多年的時任總統本·阿里在民眾的抗議聲中下臺，一時間突尼斯民眾載歌載舞，歡慶“革命”的勝利。隨后，突尼斯進入政治轉型階段，制定新憲法，開放黨禁。在爆發“阿拉伯之春”的阿拉伯國家中，突尼斯的轉型之路顯得頗為平穩順遂，被西方認為是轉型成功的典范。但是，突尼斯在經濟、社會發展方面的表現卻不如預期。

突尼斯自2011年以來深陷通貨膨脹，失業率高企，經濟長期低迷，貧困人口大量增加，國內腐敗問題不減反增。2015年“伊斯蘭國”在突尼斯境內先后發動數起恐怖襲擊，突政府不得不施行緊急狀態，隨后安全形勢雖有所改善，但是恐襲事件嚴重沖擊了突尼斯旅游業和海外投資，加劇經濟困難。尤為重要的是，年輕人的生活和處境與“革命”前相比似乎沒有明顯改善，一些年輕人還受到蠱惑加入“伊斯蘭國”。一些民眾甚至開始懷念起本·阿里時期的生活。埃塞卜希總統（今年7月在任上因病逝世，導致大選提前舉行。他曾在本·阿里執政時期擔任議長，2014年底以88歲高齡成為突尼斯政局劇變后首位經選舉產生的總統——編者注）創建的呼聲黨，就以應對伊斯蘭政黨為由，籠絡了大量本·阿里時期的執政黨憲政民主聯盟成員。

2017年，突尼斯總理沙赫德打響“反腐之戰”。然而，由于以埃塞卜希為首的呼聲黨保守派的強烈反對，反腐行動受阻。2017年9月，不顧巨大的爭議，突尼斯議會通過了《經濟和解法》，赦免本·阿里執政時期的數千名涉腐人員。很多人認為該法案是突尼斯的“倒退”，民眾對現狀的不滿情緒日益加劇。

“政治素人”逆襲帶來“二次革命”

對于這次總統選舉，突尼斯選民的積極性并不高（投票率不足50%），但候選人之間的競爭則很激烈。據統計，大約有90人提交了競選申請，最終確定了26名候選人，其中兩名為女性。“阿拉伯之春”后迅速崛起的伊斯蘭復興運動黨、代表世俗派保守勢力的呼聲黨以及總理沙赫德領導的代表世俗派改革勢力的萬歲黨等三大政黨火力全開，對總統之位志在必得。但是，9月15日舉行的首輪投票中，26名候選人中無人得票超過半數，得票領先的獨立候選人賽義德和卡魯伊進入第二輪角逐，而三大政黨力推的熱門候選人紛紛落敗。隨后在第二輪投票中，賽義德以絕對優勢擊敗了卡魯伊。值得注意的是，賽義德和卡魯伊都屬于“政治素人”，都是反建制派，都在一定程度上持有民粹主義立場。其中，卡魯伊是一名成功的企業家，行事高調，被稱為“突尼斯的貝盧斯科尼”。他在選舉前被警察以腐敗指控拘押，直到第二輪投票前才獲釋。出生于1958年的賽義德則是一名大學法律教授，此前從未涉足政治，且名不見經傳，既沒有豐富的著述，也沒有獨特的人生經歷，甚至沒有很多突尼斯政治精英所擁有的法國的大學文憑。賽義德的參選一開始也沒有引起多大關注，他也不主張舉行大型選舉造勢活動，而是挨家挨戶宣傳自己的主張，結果反而贏得了許多理想主義者尤其是年輕人的支持。統計顯示，在參加第二輪投票的18至25歲年輕選民中，有90%的人支持賽義德。

盡管選舉結果出人意料，不過選舉過程總體井然有序，應該說實現了權力的順利交接。但是，這并不意味著突尼斯未來的轉型將一路平坦。在選舉之前，就有分析人士預測民粹主義者將在突尼斯上臺執政，選舉結果印證了這一看法。作為一名反建制的民粹主義者，賽義德還具有一定的原教旨主義傾向，公布的政治綱領也缺乏靈活性。同時，盡管賽義德在第二輪投票中得到了伊斯蘭復興運動黨的支持，但并不意味著雙方已經結成聯盟。賽義德作為獨立派人士，在缺乏政黨支持的情況下，執政或許不會那么輕松。而且，在突尼斯現行的“半總統制”下，總統主要掌握外交和國防，需要與總理協調才能推動其施政綱領。此外，中東地區尚未出現此類政治家成功的先例。埃及首位民選總統穆爾西也是一名“政治素人”，但執政一年后就被軍方罷黜。缺乏政治經驗或許會成為賽義德執政的一個短板。

“政治素人”逆襲的“二次革命”是否意味著突尼斯更大的變革？將給突尼斯甚至中東地區帶來什么？這些問題還有待時間來回答。

（作者為鄭州大學博士后、洛陽師范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