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綺雯
知識一詞來源于西方,隨著西學東漸而傳入中國。縱觀中國經典,也沒有明確的“知識”的定義與范圍,但有對“知”的定義與范圍。在《論語》中,我們也找不到“知識”這一詞,“知”以及“識“是分散于全書中的。 關于《論語》中的“知”,美國的學者E.R.Hughes將其翻譯為Knowledges,而林語堂將其翻譯為wisdom。不難發現,這個wisdom更接近我們中國的“知”的定義,更偏向“智慧”層面而不是現代的“知識結構”層面。中國古代的“知”涵蓋了現在的認識、知覺及知識。[1]據此,在討論孔子的知識觀時,我們不用現代的知識范疇,而是用經典中的“知”來進行論述。
在《論語》中,知識更多的體現出為一種人與內心的關系、人與他人的關系、人與社會的關系的智慧,關注更多的是與人相關的具體世界。“子曰:好學近乎智”、“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在這里,人對自身的要求,對學習、對知識的態度就是“知識”。同時孔子把人對周圍環境的把握稱為知識。“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知者不失人”。“知人”意味著能很好的處理與他人的關系。處理好他人關系的前提是修身,從自身出發再推己及人,這是知識。孔子講“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他側重的是對知識的態度,而不是知識承載的多少,他享受從從知識中獲得屬于自身快樂,這種主觀感受才是最重要的,而最終的結果是如何是其次的。這里體現的是,孔子對“知”的態度比“知”本身更重要的理念。
學界一般認為,《論語 季氏》中“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也。”以及《論語 陽貸》中的“唯上智與下愚不移“為研究孔子知識論來源的主要突破點。[2]
我們不妨將這句話放到全本《論語》以及孔子的思想里面看。孔子的“生而知之”描述的是不同智力的類型以及認知能力。在孔子看來,人可以分為圣人、君子以及小人。與此相似的是四種類型,“生而知之”、“學而知之”、“困而學之”以及“困而不學”型,均是以人的智力類型以及獲得知識的程度為分類標準。這個分類在現代看來,可以分為天資聰穎、天生愚鈍、笨鳥先飛以及放棄自我型。雖然孔子肯定了不同的人天生有智力上的差異,但他也承認人可以通過后天的學習來獲取知識。正是因為有了后天智力的區分,他因材施教的教育方法才得以實施。孔子說:“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這里說的就是對不同的人的不同教學方法。但無論是“中人以上”還是“中人以下”,在孔子看來,他們都能通過教育獲得知識。在《論語》中,不同的弟子向孔子問仁,孔子會根據他們的實際情況來回答。這實際上是根據每一個弟子的接受能力、先天智力水平來進行教學。
綜上所述,孔子理論中的“上知”與“下愚”是不能通過后天的學習而變化的。而在這句話上,孔子又提出了:“性相近,習相遠也”,即后天的學習習慣會影響直接影響整個人的知識水平結構。在這個程度上,我們可以提煉出孔子對于知識的觀點,即肯定了人的天資智力有先天的差異,但仍然可以通過后天補足。孔子強調了后天的學習的作用,肯定了人的主觀能動性在學習過程中發揮的作用,對我們今天進行因材施教具有促進的作用。
柏拉圖認為人有能力憑借自身的智力進行判斷,找到關于對象世界的經驗總結。在《理想國》第五卷末,柏拉圖引入了對知識的討論,來定義真正的愛智者(哲學家)。在這里,柏拉圖借亞里士多德講到:“知識與有相關,知識就是知道有和有者的存在狀況。”以及“知識的目的在于認識’有’的狀況”,即確定了知識的對象為“有”。知識與意見是不相同的,與知識相比,意見既不是無知,也不是知識,是介于無知與知識之間的東西。所以在《理想國》中,柏拉圖強調了知識與意見是完全不同的,知識是that which entirely is,即完全“是”的東西;意見是that which both is and is not,即有”不是“的東西;另外一種則是無知that which is not at all。在這里我們可以得知,在柏拉圖的知識觀當中,知識是絕對的真理,是肯定的東西,是終極的世界本質,是不為人所改變的亙古不變的真理。這否定了我們日常生活中,很多由經驗而得到的所謂的常識。由此看來,嚴格來說,我們不能“認識”感性事物,比如說,一個人不能“認識”到這塊蛋糕是大的還是小的。因為任何“大”或者“小”都是相對來說的。我們只能說,我們“認為”這一個蛋糕是大的還是小的,并且運用我們的知識,試圖去認識它們(盡管它們實際上不屬于我們可以認識的東西,我們也無法掌握其本質)。
在古希臘文化背景中,學術文化的根本目的在于追求知識,希臘哲學一詞原意“愛知”,科學一詞原意知識,在古希臘人看來,哲學科學一而二,二而一,初無區別。現代用science一詞,出自拉丁語;knowledge一詞,出自于英語,原意為知識。古希臘人所為知識,代表的是真理的全部,而不是局部。[3]不難看出,柏拉圖知識觀中另外一個重要論點,即對知識的永恒性與真理性做了定義。這種知識不是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小感,而是具有永恒價值的宏觀真理,是高于人的現世生活的世界真理、宇宙真理。
柏拉圖認為我們獲得知識的過程實質上是回憶的過程,在《裴洞篇》中,他認為靈魂是不朽的,人的肉體會滅亡但靈魂卻會輪回。依托于靈魂不朽,他繼而提出了靈魂回憶說。
與白紙說相反,柏拉圖認為,人生下來并不是一張白紙,而是在靈魂深處擁有知識的靈魂,學習其實就是回憶的過程。柏拉圖認為,“當一個人看到、聽到或以其他方式感知到某一事物時,它不僅知道了這個事物,而且也知道了某一事物。”概括來說,柏拉圖認為所有知識在我們現世前就已經擁有,只是出生時遺忘了所有前世累計下來的知識,所以我們要用現世的一輩子去回憶它,回憶起我們固有的知識。因此,柏拉圖得出結論,“理性認識,一般、本質、絕對、理念的知識是不朽的靈魂所固有的。”[4]
從這不難看出,柏拉圖認為人們的知識來源于天賦,可回憶的知識多少、對知識回憶能力的強弱直接決定了你在現世擁有的知識多少。而學界也一般認為,柏拉圖將知識看作是來源于理念世界,經驗以及意見都是被排斥在知識之外的。但不可否認的是,在回憶說中,認識活動需要依靠感覺意見的引導才能發生。[5]
總結來說,在禮樂制度的時代背景下,孔子的知識觀,以成己成物為目的,以人生價值和德性為原則,對當時的社會有指導意義的具體知識,這種知識因為是具體可行的,所以具有強的操作性以及指導意義,也就符合孔子“知行合一”的處事原則。在知行合一的指導下,人的智慧是有實用價值的,對個體來說,是修身的過程,也就是一個培養完全人格的過程,最終目的是達到君子般的精神境界。
對比起孔子具體可操作的人格培養知識,在古希臘文化背景下的柏拉圖,其知識觀就是一種宏觀意義上的“真理”。柏拉圖認為,知識來自天賦,知識的本質在于教人把握真理。這個真理實際上就是真善美的統一,但這種統一并不指向人格修養,而是傾向于“實事求是”的求真過程。這種知識不是具體細致的日常之時,而是面對理念世界的理智的、超越感性的永恒真理。
孔子與柏拉圖對知識問題的探討,表現的是對人類認識的多樣性,我們不能用孔子的知識觀去衡量柏拉圖的知識,反過來也不能用柏拉圖的知識觀去評價孔子的知識。即使他們的知識觀有所差異,但不可否認的是,孔子與柏拉圖同是中西文化重要的代表,他們的知識觀對后世的社會發展都起到了一定作用。
注 釋
[1]張岱年:《中國哲學大綱》[M].江蘇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447頁
[2]許夢瀛:《孔子的教學論及其教育思想》,河南師范大學學報1989(03).
[3]柏拉圖:《理想國》[M].商務印書館,2016
[4]范明生:《柏拉圖哲學述評》[M].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
[5]代海強:《感覺在柏拉圖知識論中的地位與作用》,中國礦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