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妙的智慧：談李少白的兒童詩

吳振塵

李少白的兒詩主要收錄在湖南少年兒童出版社2016年6月版的三本詩集里，《童心的歌唱》（校園朗誦詩，收錄詩45首、散文詩11首）、《會跑的音符》（抒情詩，107首）、《看小鳥上課》（少年敘事詩，74首），共收錄兒詩226首[1]-[3]。這里以這三本詩集為對象（暫不涉及散文詩，以下引用原作不再做引用注釋），談李少白兒詩中巧妙的構思和表達的智慧在生活取材、結構章法、兒童教育主題等方面的體現。

一.對生活取材觀察的智慧：《會跑的音符》（抒情詩）

從生活到詩，需要巧妙的構思。在該套書的封底有兩條推薦語：“李少白于平常處覓詩意，落眼處亦機敏過人。”（高洪波）“李少白能在松散蕪雜的兒童生活素材中捕捉到那么多有趣的東西，經過巧妙的構思，寫成使我們意想不到的兒童詩。”（蔣風）說出了李少白寫作的巧妙智慧，巧妙的藝術有賴于俯仰觀察、道法自然的傳統文藝思想和表現方法的繼承和運用。

1.獨特的觀察

《門框有首奇怪的詩》是獨特觀察的代表，寫在門框上的成長記錄伴隨著我們很多人的童年，但都隨歲月流走而沒有用詩人的眼光和表達。詩的寫作和發現生活的美相關，“生活中并不缺少美，缺少的是發現美的眼睛。”作家有著獨特觀察美的眼睛。

《叫醒耳朵》感受大自然的美和在大自然中棲息，《謝謝你》看見樹、茶、花，說謝謝，倡導感恩自然。《太陽的衣衫》寫太陽早、中、晚的情況，表達自然變化的神奇。《大自然的啟示》對大自然的泥土、空氣、水礦藏、下雨、竹子開花、閃電雷聲等做了獨特的觀察并予以表達。《說給祖國媽媽的悄悄話》對人人都稱呼祖國是媽媽做了思考，“您是大人和孩子/共同的媽媽”。《腳印》觀察到深深淺淺的腳印，“腳印/是一個人的圖章/印在大地”，聯想是富有深刻內涵的。

2.取材的巧妙

有了獨特觀察的眼光和胸懷，還需要從生活中進一步取材、篩選、比較、提煉，巧妙地選取材料和運用材料。

《會跑的音符》里的斑馬身上黑白紋，粘上草葉和花瓣，在輕快跑著的時候，變成森林的綠色流行曲。在實際中，跑動可能會把草葉花瓣抖落到，但詩人就是要把握其間的聯系聯想之美，這是裁剪之妙。《成熟》里寫了田野的稻穗、壺中的開水、思考的少年，比興之中，取其謙遜、安靜、思考，道法自然，這就是成熟。

在美好生活中表達和平之思，需要材料的組合聯系的巧妙。《鋼琴》由鋼引發聯想，“做成炮彈/就那么野蠻粗暴/制成琴弦/總特別柔美多情”，號召兒童長大了都當琴師，倡導和平。《來吧，來踢球》把戰場變成球場，把炮彈換成足球，倡導和平。

寫自然和季節的美，也構思巧妙。《竹笛》聯系笛聲和鳥聲，倡導自然美。竹笛“為什么唱得那么歡樂”，“因為它從小在竹林里/聽慣了小鳥的歌”。《春天學校開學了》把春和學校生活聯系起來，是以代表事物寫春天的新寫法。“喇叭花爬上籬笆/吹響升旗號/春天學校開學了//過完寒假/燕子回來了//拱破地皮/春筍向老師報到//嫩芽兒翻開/綠色的新課本//推開玻璃窗。小蝌蚪在練團體操//小黃鸝找不到春風老師/站在枝頭一邊瞧一邊唱/春天在哪里/春天在哪里//花朵看著他/笑紅了臉/小草望著他/樂彎了腰”。

二.兒童教育主題表達的智慧：《看小鳥上課》（敘事詩）和《童心的歌唱》（朗誦詩）

1.主題的選擇

紅色主題。愛國愛黨（《旗幟》、《團旗飄飄》、《在毛主席詩詞碑廊前》、《相會在韶山》、《深情的話兒對您說》、《星星火炬，我愛你》）、革命歷史教育（《歷史告訴未來》、《生命——在烈士紀念碑前的朗誦》）、追求理想（《雛鷹之歌、《體驗成長》、《在春天的懷抱里》、《藝術童星》），屬于紅色主題。

節日主題。《新年鐘聲敲響的時候》和《新年老人的禮物》歌頌新年、《媽媽們的節日》歌頌三八婦女節、《給建設者的歌》歌頌五一勞動節、《四季情思》、《播種未來》、《搖籃情》之尊師（教師節）、《節日歡歌》歌頌六一兒童節、《獻上一株梅，獻上一棵松》之敬老（重陽節）。

生活主題。提倡自立自強（《自己去吧》、《晚上打，早上小的怪東西》、《他有三雙靈巧的手》），講衛生（《弟弟的衣袋》）和愛護環境（《白墻上的黑手印兒》）等。

另有親情主題（《兩個媽媽和兩個女兒》）和自然主題等。

2.主題的表現策略

朗誦詩側重表達的是集體的、主旋律的，敘事詩從生活中選取典型的、有特色的事件，側重表達幼兒教育的主題，進行多方面的尤其是品德的、審美的引導，針對兒童學習和發展中的問題而寫。圍繞教育目的，如何寫好？李少白敘事詩的主題表現的構思策略有三個體現：

（1）反-正

通過兒童反面的事例、做法或思想，而后認識問題，轉到正面和正確上來。這里的反面，寫出相關后果。與常規的說教不同，作品里往往是兒童自身自覺認識、主動糾正，這里體現了建構主義教育觀點。當代皮亞杰學派的學者康斯坦茨·凱米說：“認為規則和價值觀必須通過外在的說教、獎勵以及懲罰才能灌輸給兒童的觀點已經過時。規則和價值觀必須從兒童的內部建構或產生,才能成為兒童自己的規則和價值觀。”[4]

《湯姆貓》在游戲中觀察自己，說什么湯姆貓就學什么，“人家多么可愛，/先得看自己怎樣。”《弟弟的衣袋》講衛生，蟲兒咬手的后果，促使兒童要干凈。《白墻上的黑手印兒》保持整潔、愛護環境，這里沒有成人的干涉，通過擬人的黑手印兒，讓兒童自己感受到行為的不當，并主動洗刷干凈。《他的膽子大》諷刺吹牛，《值日老師的留言》諷刺各掃門前雪的沒有大局觀念。這些作品都是先寫反即不好，經過中間的認識，最后改正。

（2）反

這是反-正主題策略的簡化，只通過反面的例子，對兒童進行勸告，引起兒童思考，喚起羞恥之心，以期改正。

《老鼠取名字》諷刺做事情的拖拉，《他有三雙靈巧的手》諷刺家長的一味幫助和溺愛，《決心》兒童不能堅持缺少毅力，《長胡子的娃娃》諷刺兒童不愛惜書，在上面亂畫。《看得見的聲音》諷刺兒童幸災樂禍，《男子漢獎章》諷刺兒童男子漢的錯誤觀念，《“馬虎”斯基》諷刺兒童不會穿衣、分數下滑像樓梯詩。《臉譜》諷刺兒童寫字時不良習慣，《黑旋風武松》諷刺兒童看書的走馬觀花。《小貓看書》諷刺自大、自欺。

（3）正

除了對問題的反面表現和勸導之外，還對兒童的正面進行引導，樹立好的模仿和學習對象。

《兩個媽媽和兩個女兒》歌頌親情的愛，《自己去吧》提倡勇敢和自立，《找主人》歌頌做好事不留名，《奶奶服輸了》以事實破除迷信。《猜不透的小牛》贊揚小牛，《菊花笑》之誠實，《小隊長》之團結，《紅蜻蜓》愛護蜻蜓之同情，《小時候就知道的事》倡導好習慣的培養。

正面思想往往由教師、好同學做出來的。作品樹立了教師的好形象。幾乎沒有差的教師形象，不當的思想和行為，往往都是家長以及兒童自身產生的。這也顯示了對教育者的維護和希望，教師是兒童發展的引導者和希望所在。

《紙飛機》的老師不以分數為標準，《留校》的老師取消了留校這一不當做法，《告狀》的家訪老師發揚和激發兒童的優點，《聯系本》教師的只寫正面的鼓勵教育。《上學前的戰斗》諷刺兒童的晚起，《很好先生》倡導自然反對人化（話）規訓，《好恐怖的小花》諷刺家長的溺愛使得美變成了恐怖，《爬樹有什么不對》以小猴等動物來呼喚保持兒童的天性而不是禁止，《小雞快出殼了》反對人化對新生兒童的束縛，《快樂的星期天》的家長把兒童的時間安排了滿滿的學習，《別人的話》諷刺家長教育的矛盾使得兒童無所適從，《睡懶覺的毛毛蟲》家長仍然沒有能夠讓睡懶覺的毛毛蟲起床，反而鼓勵，“你再睡一會吧。”

三.結構章法：《童心的歌唱》（朗誦詩）

在創作中發現規律、認識規律、體現和遵循規律，是作家的過人之處。李少白在朗誦詩的結構章法方面，有很大的貢獻。

可以借鑒語法的概念，其順序是引、議、寫、聯、嘆、結，其中引、議、聯、結是不省略的。這里的引是引入，依靠比興和賦的鋪陳。議是議論，談看法。寫是描寫，描寫現實的景和事。聯是聯想，屬于虛寫，聯想到歷史的、其他的事件等。嘆是感嘆、抒情，對所聯想產生感嘆。結是結論，表達思想觀點，由聯想感嘆進而總結，卒章顯志。

例如：朗誦詩《旗幟》（6節83行）的結構章法是：

引 1節1-6行

記得上學第一天，/頭一件事就是升旗，/老師領我們來到操場，/讓我第一次站在隊伍里，/我看見五星紅旗，/在歌聲里徐徐升起，/

議 1節7-11行

心中有種/從沒有過的歡喜。/這時，我覺得/旗幟是多么莊嚴、/多么美麗。

聯之一 2節12-22行（加入少先隊的事）

不久，我入隊了，/咚咚鼓聲中，/我站立得/像根小旗桿，/舉起右手，/高聲地宣誓，/把心中的話兒，/說給火紅的隊旗。/這時，我知道/旗幟就是光榮，/就是火炬。

聯之二 3節23-33行（看電影的事）

后來，我在電影里，/看到《大決戰》的場面。/號聲/在硝煙中回蕩，/戰士/在彈雨中沖鋒。/紅旗插到哪里，/勝利就到哪里。/這是，我知道/旗幟就是方向，/就是勝利。

聯之三 434-44行（抗洪事1-家中爸爸的話）

聯之四 5節45-64行（抗洪事2-堤上現場感受）

嘆 6節65-80行

啊！/隊旗、/團旗、/黨旗、/軍旗、/國旗！/飄在我們的頭上，/飄在我們的心里。/照耀著古老的祖國，/從磨難中走向年輕，/走向輝煌，/走向勝利。/因為，我們的旗幟上/都有一顆閃亮的金星，/就像藍天/有了紅日！/

結 6節81-83行

因為，我們的旗幟上/都寫著一行大字——/“人民的利益……”

例如：《新時代的嬌子》（7節66行）的結構章法是：

引 1節1-10行

我敬仰瀘定橋上的勇士，/是他們用年輕的生命，/打通了長征的航道；/我羨慕北國油田的英雄，/是他們用青春的火焰，/把沉睡的荒原喚醒。/歷史的車輪駛進新的時代，/他們的腳印在哪？/我們在找，/我們在尋。

議 2節11-16行

走進爐火熊熊的工廠，/出入人流如潮的店門，/我們見到你呀，/年輕的廠長、經理、企業家，/新的征途上陷陣的勇士，/時代哺育的又一代先鋒。

在工廠、店門所見的廠長、經理、企業家，議論為新時代的勇士。

聯之一 3節 17-27行（古老的工廠的事）

聯之二 4節 28-39行（國營商場的事）

后來，我在電影里，/看到《大決戰》的場面。/號聲/在硝煙中回蕩，/戰士/在彈雨中沖鋒。/紅旗插到哪里，/勝利就到哪里。/這是，我知道/旗幟就是方向，/就是勝利。

聯之三 5節 40-50行（鄉鎮小廠的事）

嘆 6節 51-58行

假如江河也有性格，/那就是你們的性格；/假如朝陽也有氣魄，/那就是你們的氣魄；/假如果樹也有追求，/那就是你們的追求；/扎根大地，面向太陽，/為人民捧出累累金果。

結 7節 59-66行

你們是時代的嬌子，/你們是沖浪的健將。/你們的理想之火，希望之光。/照亮了弟弟妹妹的心房。/我們要練好膽識和本領，/長成巨人的臂膀，/讓我們共同托起雄偉的大廈，/聳立在世界東方！

例如：《童心的歌唱》（7節36行）的結構章法是：

引 1-4節1-24行

我是種子，/我把土壤歌唱！/……//我是嫩芽，/我把雨露歌唱！……//我是小苗，/我把春風歌唱！……//我是葵花，/我把太陽歌唱！

由種子、嫩芽、小苗、葵花，引出對生存的感恩。

議 5節25-28行

啊，我們是種子、嫩芽、鮮花，/黨就是雨露、春風、陽光。/來吧，紅旗下我們列隊敬禮，/向著黨，把心中的歌兒高唱！

通過比喻和寫景，自然地把黨由抽象到具象。

現實 6節 29-30行

今天，山河披上了節日的盛裝，/光榮的史冊又掀開新的一章！/

嘆 6節 31-32行

黨啊，您的雨露春風，/給祖國贏來了最美好的時光。

節87-94（買紅氣球，被風吹走）

結 7節 33-36行

唱吧，我們是春天的小鳥，/前進吧！我們是歡樂的大江，/黨的孩子跟著黨啊，/金色的星星閃耀在我們的隊旗上！

結論里，用呼喚，引導觀眾，我們要跟著黨走。

聯的部分，這首詩里看似缺乏，其實在第一部分的引里面，已經出現了，種子、嫩芽等的引入，也是聯想。這里的聯想和引入兩部分合并，屬于新的變體。

例如：《歷史告訴未來——抗日戰爭勝利紀念日獻詩》（5節59行）的結構章法是：

引 1節1-8行

蒼翠，把翠綠的枝干挺向藍天，/……/肅立在獵獵招展的旗幟面前，/我們把一個永恒的日子紀念。

議 2節9-24行

九月三日，/這是一個揚眉吐氣的日子，/這是一個勝利狂歡的日子。/……/這個日子，告訴全世界：/巨龍在戰火中涅槃，中華在災難中奮起！

對日子進行議論，中華在災難中重生奮起。

聯 3節 25-39行（歷史記憶）

侵略，給山河留下了慘痛的記憶，/抗戰，給歷史寫下了英雄的詩章。/……/他們永恒的姿勢化作永久的祝福，/猶如灑落在天空的日月星光。

現實 4節 40-45行

像小樹面對大山，/我們站在烈士塔前，/當年將士們流血的地方，/如今花兒正在吐艷。/昨天游擊隊沖鋒的地方，/今日已鋪開春天的畫卷。/

感嘆4節 46-49行

一段歲月，波瀾壯闊，刻骨銘心，/一種精神，穿越歷史，輝映人間。/他們堅定的信念像陽光照耀環宇。/他們光輝的榜樣哺育著中國的乳燕。

結 5節 50-59行

今天，迎來又一個九月三日，/我們已站在一個新時代的起點。/歷史已經告訴我們，/我們也要告訴明天：/不忘國恥，珍惜和平！/愿世界和諧安寧，/讓未來幸福甘甜。/我們的歌聲響徹環宇，/唱響中國，唱響未來，/唱響和平，唱響明天！

現實是感嘆的基礎，感嘆是結論的前奏。因此，也可以把現實、感嘆都歸結到結論部分。這樣，朗誦詩的結構章法的主干是引、議、聯、結。當然其中也可以變化，但順序基本不變。如《童心的歌唱》把引和聯合在一起，為引（聯）、議、結。

朗誦詩的章法結構是面對觀眾朗誦特點所要求的。朗誦詩要求有氣勢、有思想、有文采。

因為面對觀眾，有即時性、一次性的特點，要求語言和主題，不能過于隱藏含蓄，需要通俗、直接，容易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