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尚植,亓為康,柴曉東
(東北財經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5)
改革開放40年是見證中國奇跡的40年:國內生產總值由1978年的3 679億元人民幣增長到2018年的90萬億元人民幣,2018年國內生產總值同比增長6.6%,中國經濟增長對世界經濟增長的貢獻率接近30%,持續成為世界經濟增長的最大貢獻者;人民生活從溫飽不足發展到總體小康,7億多人擺脫了貧困,占同期全球減貧人口總數的70%以上;2009年國內生產總值超過日本,躍升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2010年中國出口總額超過德國,成為世界第一大出口國;2013年中國全球貿易總額超過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大貿易國。40年來,中國基礎設施建設突飛猛進,法律體系日益健全,國家文化軟實力和中華文化影響力大幅提升,社會保障和醫療體系日趨完備,生態環境治理明顯改善,軍事實力顯著增強,同時中國還積極推動經濟全球化進程,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審視當代中國的巨大歷史性進步和輝煌成就,改革開放已然成為當代中國最顯著的特征和最壯麗的氣象!
中國奇跡的發生,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理論的發展密不可分,沒有理論的指導,沒有理論的交鋒,沒有思想的解放,遑論改革開放取得的偉大經濟成就。學者的研究自有其視野,學術研究應該把握時代脈搏,聚焦社會關切的重大問題。目前學術界對于中國問題的研究,多以局部問題的實證或政策性分析為主,缺乏對重大基本理論命題的關注。更嚴峻的問題是,傳統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術語因其與現實問題存在脫節而顯得缺乏解釋力和吸引力,迫使中國問題的研究者轉向西方經濟學話語體系尋求相關理論概念和解釋框架,導致關于中國問題的研究往往需要以對西方經濟學觀點的驗證或回應作為學術價值的錨點,而研究結論往往需要將西方經濟學的理論解釋作為評判尺度。究其根源,是中國經濟改革的理論發展滯后于實踐進程。
國內學術界需要在中國問題和中國模式上發出聲音,用自己的話語體系來解讀改革開放40年取得的偉大成就,講好中國的改革故事。這種話語體系的構建,需要以馬克思主義思想為指導,以堅持中國問題的主體性為首要原則,同時又不回避西方經濟學的概念和話語,充分借鑒其理論成果并發展與之對話和辯論的“交互理性”。由此可見,在理順改革邏輯的基礎上講好中國故事、在直面理論困境的條件下樹立理論自信、在總結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的前提下構建中國問題的主體性話語體系具有非常深遠的意義。
習近平總書記在紀念馬克思誕辰200周年大會的講話中指出:“當代中國的偉大社會變革,不是簡單延續我國歷史文化的母版,不是簡單套用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設想的模板,不是其他國家社會主義實踐的再版,也不是國外現代化發展的翻版。”[1]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中國經濟改革的邏輯起點,中國共產黨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中國傳統文化與改革開放的偉大實踐三者相互結合,探索出一條“前無古人”的復興之路。在中國經濟改革的實踐過程中,總結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不一樣”,并從中提煉出帶有規律性的經驗認識,對理解已有改革模式、把握改革方向和未來應對改革困境具有重要意義。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不是簡單延續中國歷史文化的母版,而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繼承與發展。中華民族有著非常深厚的歷史文化傳統,沉淀著幾千年歷史的知識智慧和理性思辨,形成了極具特色的思想體系,這是中國的獨特優勢,也是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十分寶貴、不可或缺的精神資源。中華歷史文化是中華民族的精神命脈,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重要源泉,其中暗含了社會主義建設的很多思想精髓:重民本、求大同、講思辨、尚包容、崇革新、守誠信等傳統思想,在當代中國也有充分體現。如“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的以民為本、安民富民思想,傳承至今就是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又如“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的包容思想,正是如今中國對待世界一體化和文明多樣化、倡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思想初衷。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獨特的文化傳統,獨特的歷史命運,獨特的基本國情,注定了我們必然要走適合自己特點的發展道路。”[2]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由中華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決定的。中華民族在漫長的歷史進程和文明演進中,在政治智慧、經濟發展、社會管理等各個領域積累了豐富的治國理政經驗,其中既有經世濟民、富國裕民、社會進步的經驗總結,也有安邦定國、保障社會和諧的深刻反思,要想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就必須堅持古為今用、推陳出新,從優秀傳統文化中汲取智慧和營養,使傳統文化與當代價值交相輝映。因此,中國經濟改革必定蘊含著中國傳統文化的智慧與邏輯,從“黑貓白貓論”、兩個文明一起抓、科學發展觀到經濟新常態,無一例外地折射出中國智慧的光芒。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不是簡單套用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設想的模板,而是科學社會主義在中國的與時俱進。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對社會主義的構想具有三個基本特征:一是生產資料的公有制。馬克思認為,生產的社會化和生產資料的私人占有是資本主義的基本矛盾,只有通過公有制代替私有制才能解決,所以未來社會經濟制度的基本特征之一就是生產資料由全社會共同占有,實行單一的生產資料公有制。二是資源配置的計劃經濟。在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看來,生產資料由全社會共同占有,私人勞動和社會勞動具有事實的同一性,計劃經濟便會代替市場經濟成為資源配置的唯一方式,這無疑是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的又一基本特征。三是收入分配的按勞分配。在消滅了私有制之后,全體社會成員共同占有一切生產資料,在這種情況下,勞動成為收入分配的唯一尺度。因此,可以將公有制、計劃經濟和按勞分配視為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為未來社會經濟形態,即社會主義生產方式所設計的“三位一體公式”。
經過40年的經濟體制改革,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經濟制度相較于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的設想模板發生了根本性變化,“三位一體公式”已然被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所有制結構、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以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所取代,從黨的十三大到黨的十九大,這三方面的變化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確定下來,并寫入《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恩格斯說:“馬克思的整個世界觀不是教義,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現成的教條,而是進一步研究的出發點和提供這種研究使用的方法。”[3]中國不應死抱著某些詞句和論斷不能自拔,也不應過于強調理論上的自洽性而忽略實踐上的檢驗性,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要注重與時俱進,在社會主義建設的偉大實踐中不斷更新對社會主義的理解。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不是其他國家社會主義實踐的再版,而是當代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探索生成。社會主義在不同時期呈現出不同的時代特征。蘇聯選擇了發展公有制和高度集中的中央計劃經濟,以期利用國家力量擺脫經濟落后狀態。眾所周知,蘇聯模式曾經取得了成績斐然的經濟成就:在短期內建立了較為完備的工業體系,經濟快速增長使之成為僅次于美國的世界第二超級大國。許多落后國家紛紛效仿將之奉為圭臬,也都在不同程度上呈現出了類似蘇聯的經濟發展模式,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經濟增長率保持較高水平。歷史證明,這種以犧牲大量資源為代價、“為生產而生產”的粗放增長模式,并沒有真正提升人民生活水平,而忽視市場力量的作用也從根本上阻礙了社會生產力的發展,最終這種社會主義探索以蘇聯解體、東歐國家轉向資本主義告終。
誠如恩格斯所言:“所謂‘社會主義’不是一種一成不變的東西,而應當和任何其他社會制度一樣,把它看成是經常變化和改革的社會。”[4]習近平總書記也強調:“在中國這樣一個有著五千多年文明史、十三億多人口的大國推進改革發展,沒有可以奉為金科玉律的教科書,也沒有可以對中國人民頤指氣使的教師爺。”[5]從“以俄為師”到“以蘇為鑒”,中國始終堅持探索適合本國國情的社會主義建設道路。蘇共二十大以后,毛澤東就明確提出社會主義建設要進行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的第二次結合,探索自己的道路。到了改革開放以后,鄧小平根據社會主義正反兩方面的經驗,創新性地提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科學論斷,開辟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之后在黨中央的領導下,中國始終在堅定不移地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不斷探索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實踐路徑。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不是國外現代化發展的翻版,而是為解決人類發展問題所貢獻的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人類社會發展的歷史啟示:現代化發展的道路和模式并不是唯一存在的,每個國家和民族都曾經為人類文明貢獻他們各自的智慧與方案。目前學界較為認可的模式有以下四種:第一,“英美模式”又稱“盎格魯—撒克遜”模式,是自由市場經濟發展的典范,崇尚個人主義和市場競爭,實行私有化和鼓勵個人財富的積累。第二,“萊茵模式”主要流行于萊茵河流域的一些歐洲大陸國家,以德國的社會市場經濟為代表,突出勞工權利與福利制度,重視自由競爭,推進路徑為先有工業化、后有民主化和法治化。第三,“瑞典模式”是以瑞典為首的北歐高福利國家所實行的經濟模式,重視充分就業與社會平等,被譽為福利國家的楷模。第四,“東亞模式”指日韓等國的政府主導型市場經濟發展模式,尊重產權私有,通過政府扶植和計劃指導實施出口導向型經濟戰略。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發展不同于上述國外現代化發展模式,在社會主義建設過程中有著充分的政治定力,“既不走封閉僵化的老路,也不走改旗易幟的邪路”[6],始終堅持科學社會主義的基本原則和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指導,形成適合于本國國情的“中國模式”。與此同時,“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理論、制度、文化不斷發展,拓展了發展中國家走向現代化的途徑,給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發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獨立性的國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選擇,為解決人類問題貢獻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7]。在當今世界發展形勢嚴峻的大背景下,中國智慧與中國方案猶如一劑強心劑,為世界歷史的發展注入了堅實動力。
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進行的社會主義建設事業進程,以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為界,可分為改革開放前和改革開放后兩個歷史時期。習近平總書記提出“兩個不能否定”,強調要對這兩個歷史時期進行辯證統一的客觀評價。“兩個不能否定”的重要論述集中體現了中國共產黨對于這一重大問題的根本立場,這兩個時期在本質上都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進行社會主義建設的實踐探索,二者既有聯系又有區別,區別體現在同樣的實踐目標和基本制度下具體做法的區別,都是為了回答如何將一個貧窮落后的農業大國建設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問題,無論否定哪個歷史時期,都不利于全面認識歷史,也不利于深化改革、凝聚共識、樹立自信。
新中國成立后至改革開放前,以毛澤東為核心的黨中央領導集體帶領全國各族人民完成了社會主義革命,在確立了社會主義基本制度之后,根本問題是如何讓中國人民真正站起來。為此,黨的八大決議中明確規定:“為了把我國由落后的農業國變為先進的社會主義工業國,我們必須在三個五年計劃或者再多一點的時間內,建成一個基本上完整的工業體系。”很顯然,為了解決這個主要矛盾,當時黨的根本任務就是通過以重工業為中心的工業化道路建立獨立、完整、現代的工業化體系,從而實現中國經濟的真正獨立。由于當時中國共產黨對“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的認識不清楚,在此期間存在經濟建設急于求成、所有制結構急于求純、階級斗爭擴大化等問題。更應看到,正是由于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積累的正反兩方面經驗,才為改革開放的繼續推進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成功開創打下了重要基礎。
需要注意的是,兩個歷史時期分別面臨著不同的國際環境、發展任務和主要矛盾,在思想指導、方針政策和實際工作上存在很大差別,強調“兩個不能否定”就是要把兩個歷史時期放在歷史發展的長河中去觀察和把握,既注重分析前一時期為后一時期提供了什么思想、物質和制度條件,也注重分析后一時期對前一時期揚棄、撥正和增添了哪些內容。只有這樣,才能正確認識不同歷史時期在社會主義建設歷程中的獨特地位和歷史作用,尊重歷史而不歪曲或割裂歷史,實事求是地看待和理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歷史性和階段性。
中國改革開放40年來,在制度層面最大的變化就是實現了由傳統的計劃經濟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轉型。按照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的設想,社會主義將建立在資本主義生產力高度發達的基礎上,資本主義的發展必然面臨社會化大生產與生產資料私人占有之間的矛盾,而社會主義的計劃性質則克服了這一基本矛盾。但現實的社會主義是從落后生產力國家突破的,這種實現前提的差異決定了由計劃向市場的轉型將成為社會主義實踐探索的重要問題。
計劃經濟體制形成于新中國成立初期,此時全國的經濟基數較小、經濟結構較簡單,國家迫切需要最大限度地動員社會資源以加快工業化進程,大規模推動經濟建設。在這種背景下,中國共產黨結合自身的發展目標,選擇了政府主導的發展模式,使中國走上了單一公有制和計劃經濟道路。但隨著中國經濟規模不斷擴大、經濟結構日趨復雜,預期的計劃經濟體制優越性難以實現。計劃經濟的弊端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人類的認知能力有限,世界上沒有任何個人或機構能夠掌握全部的經濟信息以制定完備的經濟計劃;另一方面,計劃經濟盡管在形式上存在等級工資制等激勵方式,由于信息不對稱的普遍存在,激勵機制起不到應有的作用,企業和個人的積極性難以調動。正是這些計劃經濟的效率弊病迫使中國尋求市場機制進行彌補。
中國共產黨通過對社會主義本質的重新闡釋突破了發展市場經濟的意識形態限制,從打破單一公有制局面開始,逐步實現由計劃向市場的過渡。“計劃經濟為主、市場調節為輔”的方針,代表中國開始進行放權讓利、雙軌并行的市場化改革;“有計劃的商品經濟”的提法,在理論上突破了以往社會主義與商品經濟的對立觀念;“國家調節市場、市場引導企業”的論述,破除了改革初期計劃與市場各分一塊的老思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使市場在社會主義國家宏觀調控下對資源配置起基礎性作用”的提出,表明中國對社會主義前提下發展市場經濟的高度認同;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的論斷,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理論推向一個新階段。由計劃到市場的平穩轉型,得益于改革初期通過國有部門體制外的增量改革迅速取得成效,加速了市場的形成,并鞏固了市場機制的作用,同時沒有全盤否定計劃部分,而是揚長避短地發揮計劃作用,隨著經濟體制改革的不斷深入,逐步解決了經濟日常運行和企業資源配置的協調與激勵問題。
20世紀80年代,在中國推動改革開放的同時,世界上大部分社會主義國家和其他社會性質的發展中國家也在向市場經濟轉型。在其市場化改革過程中,主要存在兩種典型的改革模式:激進式改革與漸進式改革。激進式改革是推行以“華盛頓共識”為基礎的“休克療法”,講求“畢其功于一役”,用最短的時間一步跨越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之間的“鴻溝”,迅速建立現代經濟制度以保障市場機制的有效運行。但激進式改革往往操之過急、脫離實際,最后難以取得預期效果,究其原因,激進式的改革方式極容易引發政治失序和經濟失調,使社會秩序處于混亂之中,甚至導致嚴重的社會沖突,給當事國的民眾帶來深重的災難。因此,即使是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也經歷了從19世紀到20世紀漫長的制度變遷過程才建立起所謂的“成熟市場經濟”。毫無疑問,中國經濟的轉型發展正確選擇了漸進式的改革道路,采用“摸著石頭過河”與頂層設計相結合的實踐方式,遵循先易后難、先試驗后推廣的邏輯演進,有效把握整個社會經濟發展的大趨勢和政治發展的大格局,順利實現市場秩序從政府培育到自我生長的演變過程。
激進式改革和漸進式改革的根本區別不在于方式方法,而在于改革的性質和目標。中國經濟改革是在社會主義制度下的自我完善和發展,而不是對社會主義的根本否定。因此,在改革道路的選擇上要充分考慮改革的連續性、可控性和兼容性,不能搞推倒重來,更反對歷史虛無主義。鄧小平指出:“中國的問題,壓倒一切的是需要穩定。沒有穩定的環境,什么都搞不成,已經取得的成果也會失掉。”[8]改革的過程是各方利益格局重新調整的過程,新舊制度、新舊利益格局在轉換過程中不可避免會發生摩擦、沖突與對抗,如果沒有穩定的政治、經濟和社會秩序作保障,由改革所引發的各種問題就無法得到和平消化與解決,經濟轉型的目標就不能順利完成。相較而言,漸進式改革所遵從的理念是用時間消化改革成本,逐步實現改革紅利,其基本要義是保證改革過程的穩定性。對于改革的時機、步驟的把握、利弊的權衡、成果的保持等現實問題,都有賴于政府的調控作用,而只有制度變革的穩定銜接,才有可能避免大的社會動蕩和資源浪費,這是中國選擇漸進式改革的實踐邏輯。
堅持中國共產黨對一切工作的領導,是由中國共產黨的性質決定的。既是對歷史經驗的深刻總結,也是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體系構建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保證。“中國共產黨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本質的特征”[9],堅持黨中央集中統一領導,“是保持黨和國家事業發展正確方向的根本保證”[9],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制度優勢和本質特征。鄧小平孜孜以求的就是增進人民福祉,他強調到,“貧窮不是社會主義,社會主義要消滅貧窮”[8],社會主義的首要任務是發展生產力,逐步提高人民的物質和文化生活水平。中國共產黨對經濟工作的集中統一領導是社會主義經濟持續健康發展的根本保證,體現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本質特征和制度優勢,有利于發揮社會主義制度的政治優勢,形成科學的經濟發展理論,充分調動各方面的積極因素,形成全面深化改革的持久動力。
實行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基本經濟制度,是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必然要求,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必須始終堅持“兩個毫不動搖”,堅持公有制主體地位,不斷增強國有經濟活力、控制力、影響力,積極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激發非公有制經濟活力和創造力。大力消除所有制結構不合理對生產力的羈絆,深化國有企業和非公有制經濟改革,推動國民經濟合理健康發展。
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是黨性與人民性相統一的發展思想,是中國共產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宗旨和中國共產黨思想路線的實踐深化和理論升華,是改革開放取得成功的一條根本經驗。中國是人民民主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國家一切權力屬于人民,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所體現的正是人民當家作主這一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的本質和核心。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堅持把人民擁護不擁護、贊成不贊成、高興不高興作為制定政策的依據,順應民心、尊重民意、關注民情、致力民生。”[5]人民是歷史活動的主體,是社會物質財富、精神財富的創造者,是社會變革的主要推動力量,社會主義的道路選擇與艱辛探索,離不開人民的支持和參與。
鄧小平指出,革命是解放生產力,改革也是解放生產力。社會主義的首要任務是發展生產力,逐步提高人民的物質和文化生活水平。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全面推進深化改革有許多獨到的見解,他認為,“改革只有進行時沒有完成時,改革再難也要向前推進”,中國的改革“既不走封閉僵化的老路,也不走改旗易幟的邪路”[6],經濟體制改革的不斷推進和深化是解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發展之間矛盾的重要推手。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在農村經濟體制改革、國有企業改革、金融體制改革、社會保障體制改革等方面取得了重大突破。“注重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是全面深化改革的內在要求,也是推進改革的重要方法”[9],改革越深入,越要注意改革方案、改革落實、改革效果的相互協同配合,使它們“在實施過程中相互促進,在改革成效上相得益彰,朝著全面深化改革總目標聚焦發力。”[9]
鄧小平在深刻分析時代特征和世界大勢的背景下指出,“現在的世界是開放的世界。……經驗證明,關起門來搞建設是不能成功的,中國的發展離不開世界”[8]。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開放帶來進步,封閉必然落后。中國的發展離不開世界,世界的繁榮也需要中國”[5],“中國開放的大門不會關閉,只會越開越大”[10]。必須要在更大范圍、更寬領域、更深層次上提高開放型經濟水平。誰排斥創新,誰拒絕開放,誰就會落后于時代,就會被歷史淘汰。中國開放經歷了一個從“獨善其身”到“兼濟天下”的過程,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我們實現由封閉半封閉到全方位開放的歷史轉變,積極參與經濟全球化進程,為推動人類共同發展作出了應有貢獻。”[5]1982年,黨的十二大確立了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堅持改革開放的基本路線,對外開放成為黨的基本路線重要內容之一。1984年《中共中央關于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明確提出“把對外開放作為長期的基本國策”。黨的十六大提出“堅持‘引進來’和‘走出去’相結合,全面提高對外開放水平”。黨的十八大以來,“一帶一路”倡議、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提出和落實順應了合作和發展的歷史要求,契合了和平與創新的時代潮流,彰顯著中國將開放進行到底的決心。
回望40年改革開放歷程,中國的經濟社會發生了巨大變化,在理論上得益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而實踐上則體現在公有制經濟與非公有制經濟的協同發展。中國特色的混合所有制結構是由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決定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歷史進程至少需要一百年時間,在這樣一個長期的發展過程中,應遵循“三個有利于”的根本標準,堅持“兩個毫不動搖”的基本方針,尤其將集中力量發展社會生產力擺在首要位置。以公有制為主體,意在保證市場經濟發展的社會主義性質,是社會主義道德和優越性的體現,保障國家能夠擺脫資本統治的意志,實現對社會公平和整體利益的追求,特別在關乎國民經濟命脈的領域,要保持公有資產的占比優勢。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意在調動各方積極性,增強經濟活力,黨中央大力倡導民營經濟,充分肯定了其在穩定增長、促進創新、增加就業、改善民生等方面的突出貢獻。可以說,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經濟制度的落實是實現改革開放偉大成就的重要推動力量。
從改革的視角來看,所有制是一切經濟關系的基礎,單一公有制經濟下無法發展真正意義的市場經濟,關于所有制結構問題的各種爭論,都根源于社會主義的所有制形態及其如何與市場經濟有機結合的問題。回顧經濟思想史,這一理論命題面臨著來自兩大傳統理論的否定:無論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還是新古典經濟學,都將社會主義的所有制結構與市場經濟對立起來。而中國的所有制改革則將公有制經濟與非公有制經濟有機地結合起來,為這一理論命題提供了新的中國答案。在所有制改革領域,中國將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與市場經濟的資源配置方式相統一,為公有制經濟不斷尋求適應市場機制的實現形式,同時為非公有制經濟的發展壯大提供更多的制度空間,既確保了市場機制運行所需的所有制結構和企業產權等制度基礎,又保證了社會主義經濟制度對所有制性質的本質界定。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保持了近30年的高速增長,與此同時,中國在傳統經濟增長理論中所強調的增長條件,如資源稟賦、資本積累和技術創新等方面并無特別之處。這一“非常規”的中國經濟增長現象引發了諸多學者的關注。這種具有中國特色的“以經濟增長為基礎的晉升錦標賽結合了中國政府體制和經濟結構的獨特性質,在政府官員手中擁有巨大的行政權力和自由處置權的情況下,提供了一種具有中國特色的激勵地方官員推動地方經濟發展的治理方式”[11]。
中國特色的“干部制”政府管理模式,可以解決西方組織理論中最普遍的“委托—代理”問題,在這一管理模式中,“規則指導、法律規制或經濟激勵并不居于首要地位,更重要的是基于意識形態的個人(干部)負責制度。……干部制特點在于對組織政策方針的強烈忠誠甚至熱心”[12]。下級能夠迅速領會認同組織的政策,充分理解高層意志能力,并在不同情況下有針對性地實施。“干部制”促進了政府人員隊伍知識化、專業化、科學化,改善了領導隊伍結構,有力地推進了黨的執政能力建設,提高政府治理水平,保障經濟高水平增長和大眾福祉的提升,為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提供了強大的干部隊伍支持和組織保證。
中國共產黨對經濟工作的集中統一領導是社會主義經濟持續健康發展的根本保證。“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本質的特征”[9],經濟建設是中國共產黨的中心工作,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必然要在經濟工作中得到充分體現。堅持加強中國共產黨對經濟工作的統一領導,有利于形成指導經濟工作的科學理論,充分調動各方面的積極因素,形成全面深化改革的持久動力,有利于提高資源配置效率,維護市場經濟秩序。堅持加強中國共產黨對經濟工作的統一領導,可以充分發揮社會主義制度的政治優勢,實現政治與經濟的良好互動,確保中國經濟發展始終沿著正確方向前進。
政府與市場的關系,一直是經濟學家們關注的焦點問題,并在長期的爭辯過程中形成了經濟自由主義和國家干預主義兩大思潮。按照經濟自由主義的觀點,市場機制是實現資源有效配置的唯一手段,市場自發調節能夠實現經濟繁榮和社會進步,市場調節不好的事情,政府也難以解決,政府干預只會破壞經濟的正常運行。與之相反,國家干預主義認為,市場的有效性是有條件的,市場在自發調節過程中存在市場失靈的情況,而政府作為公共利益的代表,能夠有效促進社會利益最大化的實現。政府與市場的“二分法”逐漸成為西方主流經濟學的“金科玉律”,市場是市場經濟的內在秩序,政府則是凌駕于市場經濟之上的外在力量,二者存在著非此即彼的替代關系:“政府失靈”是市場擴展的理論依據,而“市場失靈”則是政府干預的邏輯起點。事實上,作為西方主流經濟學“普世價值”的經濟自由主義和國家干預主義,既不能準確定位西方發達國家市場經濟的政府與市場關系,更難以涵蓋其他國家市場經濟中政府與市場關系的多樣存在。中國在經濟方面的改革開放歷程就是市場作用不斷擴大的過程,絕不是政府被市場不斷替代的單邊過程。中國共產黨立足于本國國情,圍繞政府與市場關系這一經濟體制改革的核心,大膽探索和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超越了經濟自由主義和國家干預主義的陳腐教條,成功走出了適合自身的轉型發展之路,也為其他發展中國家處理政府與市場的關系提供了啟示。
歷史經驗表明,新興市場經濟體的成功崛起離不開政府強力推動的產權界定和市場擴展,越是成熟的市場越依賴于政府在維護市場秩序、優化投資環境等方面的有效滲透,越是有作為的政府越善于在公共服務、國防安全等領域引入市場力量和競爭機制。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之所以能夠取得如此舉世矚目的經濟成就,得益于中國沒有陷入西方主流經濟學“要么市場多一點,要么政府多一點”這樣非此即彼的兩難選擇,而是將政府與市場的關系進行了更加科學的理解和處理,尋求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的辯證統一。一方面,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調動各個經濟主體遵循價值規律和市場機制來追求經濟利益的積極性;另一方面,政府除了運用一般的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進行宏觀調控外,還能夠充分運用經濟計劃或產業政策等多種手段對社會經濟進行宏觀管理,兼顧經濟效益和社會公平,充分體現了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所在,也是落后國家實現趕超戰略的必由之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在不斷完善現代市場體系建設的同時也在加快轉變政府職能,注重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培育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實現了政府與市場的良性互動,這是中國進行改革開放的重要實踐經驗。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發展要堅持“四個自信”: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其中,強調理論自信既是對以往成功實踐的經驗總結,也是社會主義事業發展的必然要求。改革開放40年的偉大成就奠定了中國理論自信的底氣,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5周年大會上所講的:“當今世界,要說哪個政黨、哪個國家、哪個民族能夠自信的話,那中國共產黨、中華人民共和國、中華民族是最有理由自信的。”[13]不可否認的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實踐創舉也帶來了一些理論上的難題,對理論發展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這是一個需要理論而且一定能夠產生理論的時代,這是一個需要思想而且一定能夠產生思想的時代。”[14]西方世界的興起都有相配套的理論作為支撐,中國只有從理論層面更通透地講好中國故事,才能真正構建理論自信。
很顯然,基于傳統政治經濟學理論和社會主義實踐的視角,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本質區別是非常清晰的:社會主義表現為公有制與計劃經濟的結合,而資本主義則是以私有制為基礎的市場經濟。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最偉大的實踐創舉是將社會主義與市場經濟相結合,這在理論上使得兩種社會制度的區別變得越來越存在爭議與分歧。米塞斯在《人類行動》中將存在市場和市場價格的社會主義體制比作“三角的四方形”,形容其內在的矛盾,而哈耶克更是斷言市場與社會主義的結合必然是一件贗品。中國已經在實踐上對兩位經濟學家的質疑進行了有力回應,然而必須正視其中還可能存在的學理困境:馬歇爾等西方經濟學家已經從理論上完美證明了資本主義私有制與市場經濟的兼容性,而社會主義與市場經濟的兼容問題至今沒有完美解決。
改革開放總設計師鄧小平指出:“計劃經濟不等于社會主義,資本主義也有計劃;市場經濟不等于資本主義,社會主義也有市場。計劃和市場都是經濟手段。……計劃多一點還是市場多一點,不是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本質區別。”[8]必須意識到,鄧小平的“南方講話”只是在意識形態上解決了這一問題,在理論上并沒有完全突破,這會使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道路存在比較棘手的學理困境。要想在理論上解決此類問題,中國必須充分論證市場經濟作為資源配置的中立性質,以及市場經濟與社會主義兼容的內在機理與有效路徑。
國有企業作為公有制經濟最重要的實現形式,其存在有著必要性:從生產關系來看,發展國有企業是保證公有制經濟主體地位的重要途徑,也是保證市場經濟發展方向的社會主義性質的重要舉措;從生產力來看,國有企業的發展和國有資本的投資運營均服務于國家戰略目標,在提供公共服務、維系國家安全、保護生態環境、支持科技進步等方面發揮著重大作用。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國有企業是壯大國家綜合實力、保障人民共同利益的重要力量,必須理直氣壯做強做優做大,不斷增強活力、影響力、抗風險能力,實現國有資產保值增值。”[15]毫無疑問,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要堅持國有企業在國家發展中的重要作用,這是中國的制度優勢。與此同時,國有企業在經濟效率上卻面臨著諸多爭議,仿佛國有企業自產生之日起就是低效率的代名詞,而國有企業改革由于體制性障礙的存在也一直步履維艱。制度性優勢與體制性障礙這正反兩方面的作用就形成了國有企業的效率悖論。
計劃經濟時代的公有制理論認為,公有制使得生產資料與生產者直接結合,消除了剝削與人的異化,而作為公有制重要實現形式的國有企業則是社會主義道德與經濟優越性的根本體現。隨著改革開放進程的不斷深入,中國不能死板地套用這種觀點來看待國有企業的效率問題,需要從理論上思考,國有企業是否真正實現了生產資料與生產者的直接結合?是否能夠有效兼顧對經濟效益和社會公平的追求?在涉及國有企業的改革問題上,目前學界和政界將關注的焦點和改革的措施主要集中于優化產權結構上,而對治理結構的改革卻往往語焉不詳或只是簡單提及“推進現代企業制度建設”和“加強市場化運作”等措辭,缺乏具體的理論突破。如果無法從理論上解決國有企業的效率悖論問題,社會大眾對做大做強國有企業的疑慮就難以根除。
眾所周知,改革開放取得的經濟成就主要得益于中國特色的混合所有制結構。公有制與非公有制經濟齊頭并進,共同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建設貢獻力量,這是改革初期的政治共識和全民預期。然而,隨著中國經濟改革進程的不斷推進,很多原本以為達成共識的理論問題在實踐上出現了矛盾與茫然,其中一個核心問題就是如何界定非公有制經濟。很顯然,發展非公有制經濟是推動經濟體制改革的必然選擇,是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的客觀要求,也是充分調動各經濟主體積極性的有效舉措。隨著社會主義進程的不斷推進,私有制經濟的未來之路究竟是初級階段的權宜之計還是社會主義高級階段的自我揚棄。這一問題在理論上還沒有為非公有制經濟的“價值轉化”提供充分的學理基礎,以至于社會上仍然會有“民營經濟離場論”等激進論調。
公有制與非公有制經濟的協調發展本質是如何看待中國未來的所有制結構。實際上,學術界一直存在對所有制結構調整和國有企業改革的不同聲音:堅持馬克思主義原教旨主義的學者認為,非公有經濟所占比重的擴大在加劇貧富差距的同時會使社會主義脫離正確軌道;而秉承新自由主義市場原教旨主義的學者認為,國有企業占用資源過多不符合建立高效率市場經濟的內在要求。諸如此類“國退民進”“國進民退”的爭議,實質上是所有制結構是否存在最優比例的問題,以及如果存在最優比例,應該如何進行估算和度量的問題。就目前情況而言,公有制經濟在國民經濟核算中的各項指標均呈現不斷下降趨勢,那么公有制經濟主體地位的下降是否會影響經濟基礎?經濟基礎的變化是否會影響上層建筑?換句話說,如果公有制經濟所占比重過低,是否還能讓人信服中國的社會主義性質?最優所有制結構的存在性命題還需要在理論上予以正面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