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代鋪的臺階

游宇明

我有個學生以前在鄉下教書，他對學生很關心，教學上也用心，班上成績在縣里名列前茅，業余還寫了不少教研論文。后來通過招考，他進了縣城里一所省級示范性高中。這個學校對教學抓得非常嚴，早晚都有自習，要求班主任去守，我的學生覺得特別辛苦，微信聊天時流露出后悔參加招考之意。我對他說：世界總體上是公平的，當你覺得走路辛苦，說明你走的是上坡路。他聽了，連發3個笑臉給我，從此再也沒有抱怨過自己的工作。

人與人的成就相差非常大。之所以出現這樣的區別，原因固然很多，家庭出身、所受教育、機遇等，都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改變我們命運的航向，但最根本的還在于：一種人愿意辛苦，希望用雙手創造出理想的人生；一種人只想偷懶，日日夢想天上掉餡餅。可以說，差異的程度，基本上與辛苦的程度成正比。

人不能有太強的僥幸心。所謂的幸運，往往是偶然的，碰到一次，未必碰到第二次。你心懷藍圖，不怕流汗，無懼風雨，一點一點地朝著坡上攀登，就算沖不到最高的頂峰，至少也會比最初的位置高上許多。相反，如果你躺在現狀上睡神仙覺，那么你永遠都在原地不動。我留心過一個現象：同是一個班的大學畢業生，成績最初也差不多，但畢業5年左右出現差異，10年左右區別非常明顯，經過二三十年，這種懸殊幾乎不可逆轉。

生活中真正有作為的人，都是樂于辛苦的。錢鍾書一生的成就使人仰望，論學問，《宋詩選注》《管錐篇》獨步天下；談創作，一本《圍城》的影響力超過了許多人幾十本大部頭?？慑X鍾書如何讀書呢？他每從圖書館借回一本重要的書，都要將其綱要和新鮮的見解抄在本子上，這種習慣終生未改。這樣做當然很辛苦，卻幫助錢鍾書記住了那些必須記住的東西。

明代的徐霞客寫的游記，被視為中國地理和文學經典，是相關專業大學生的必讀書目。徐霞客從22歲開始出游，直到54歲離開人世，大半生都是在旅行中度過的。那時的旅行可不比現在，沒有輪船、汽車，更沒有高鐵、飛機，一般都是靠雙腳行走，頂多也是偶爾雇個牛車、馬車、小木船什么的，露宿街頭、破廟是家常便飯。徐霞客每次考察歸來，骨頭都散架了，還得認認真真整理考察筆記，其付出的辛苦可以想見。然而，如果沒有這些辛苦，徐霞客還能寫出這本游記，還能留名青史嗎？

人生的臺階，有些是親人、朋友、老師、鄉黨甚至陌生人可以代替你鋪的，金錢、機遇等都屬此類；有的卻只有你自己可以鋪，哪怕最親近的人也無法代替。在這些別人無法代鋪的臺階中，辛苦最要緊，也最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