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石油航母上市的操盤手

黃培昭

艾敏·納賽爾

濃密的眉毛，疏朗的胡須，淡雅眼鏡后睿智的雙眼……這是沙特阿美石油公司（下文稱阿美）總裁兼首席執行官艾敏·納賽爾給人們的印象。在電視鏡頭中，他時而西裝革履，時而一襲沙特傳統的白袍，顯得精明干練。

如今，這位石油航母掌門人又成為媒體跟蹤的焦點，因為阿美終于獲準上市了。該公司擁有全球已探明原油儲量的約16%﹐業內專家估計總量達2631億桶原油和320萬億立方英尺天然氣，是全球最大原油供應商之一，未來有望成為全球最有錢的上市公司。

航母級的IPO

11月1日，沙特王儲穆罕默德·本·薩勒曼批準了阿美的上市計劃。隨后，沙特市場監管機構正式批準阿美在該國證券市場上市的申請。納賽爾精心設計、全力推動，卻又推遲了3年多的首次公開募股終于開始啟動。納賽爾說：“上市計劃的實施將為公司歷史掀開全新的一頁，有助于公司成為世界最大的能源和化工行業全產業鏈企業。”

世界最大石油企業的IPO，無疑是件令全球關注的大事。阿美最新公布的招股說明書確定，將向散戶提供至多0.5%的股票，認購日期為11月17日。分析人士稱，如果沙特政府出售2%的持股，面向散戶出售的股票可能會占到其中的25%。此前有消息稱，阿美第一階段在沙特利雅得證券交易所上市，交易可能在12月份開始。公司可能出售1%到2%的股份，以籌集200億至400億美元（1美元約合7.01元人民幣）的資金。即便僅僅發售1%的股份，也將使阿美成為有史以來籌資第十一多的IPO。如果順利發售2%的股份，阿美就能遠超過2014年在美國上市、募集250億美元的阿里巴巴，成為有史以來最大的公開募股。如果進展順利，阿美還將開啟第二階段即海外上市進程，地點待定，最終出售的股票可能達到5%。

此前不久，沙特石油設施遭到襲擊，一度讓外界對阿美能否順利上市感到擔憂。為提振市場信心，納賽爾在宣布IPO消息的同時，曬出了成績單：去年，阿美凈利潤為1110億美元，是全球最賺錢的公司，超過了蘋果公司、谷歌的母公司Alphabet以及埃克森美孚公司的總和。今年前9個月中，阿美收入2440億美元，凈利潤680億美元。納賽爾表示，目前是公司上市正確的時機。有沙特經濟學者稱，阿美僅今年上半年利潤就超過450億美元，令人對其上市前景感到樂觀。

背后站著王儲

阿美實施的是CEO負責制，身為CEO的納賽爾是負責公司實際運作的“大掌柜”。公司雖設有董事局，但董事局主席不負責具體業務。不過，作為沙特最重要的國有企業，阿美即便上市，沙特政府仍是公司最大股東，薩勒曼王儲對公司重大決策有著一言九鼎的影響。

薩勒曼認為，阿美的市值約2萬億美元。這一估值遭到國際投資者的懷疑，現在已經進行了一定的下調。銀行業人士認為，阿美估值約為1.5萬億美元，遠超公司最大競爭對手美國埃克森美孚公司的近3000億美元的市值。起初，阿美計劃在紐約或倫敦上市，現在也已經修改為先在利雅得上市。有報道稱，為達成募股目標，阿美需要沙特最富有家族的巨額資金，但其中許多人可能成了兩年前王儲打擊腐敗行動的目標，很多富商被軟禁在利雅得的高級酒店里。

2019年11月3日，沙特阿美宣布啟動上市計劃。

2019年7月，沙特能源大臣阿卜杜勒阿齊茲宣布石油生產恢復正常。

為了保證上市，薩勒曼不久前進行了一系列人事調整。今年9月，他任命沙特主權財富基金PIF的負責人魯梅延擔任阿美董事局主席，取代自2015年起一直擔任沙特能源大臣兼阿美董事局主席的哈立德·法利赫。魯梅延也是PIF控股的一家國有采礦公司負責人。薩勒曼同父異母的兄弟阿卜杜勒阿齊茲·本·薩勒曼出任能源部長，從能源部劃出來的工業與礦產資源部則由班德拉·科拉耶夫擔任部長。

其實，阿美目前并不缺錢。今年，它計劃向最大股東沙特政府支付200億美元的特別股息。公司的債務水平也很低，是2018年歐洲、中東和非洲地區所有非金融公司中現金最多的，約有480億美元的現金。但薩勒曼王儲要推動“愿景2030”計劃，徹底改革沙特經濟并結束沙特對石油出口的依賴，阿美的上市是關鍵一步。沙特政府希望將阿美上市籌得的巨資作為國家經濟轉型的“啟動金”。

這種轉型也是必然的，因為目前沙特的經濟結構不合理，不具有進一步發展的韌性。根據國際評級機構惠譽的估計，從2015年到2017年，沙特約70%的收入來自阿美的石油開采和銷售。由于2014年以來國際油價持續下跌，加上石油作為不可再生能源的特殊性，沙特政府已開始從長計議，逐步減少對石油的過度依賴，發展制造業、旅游業、文化娛樂業、金融業等。納賽爾也很理解阿美上市對國家的意義。他說：“阿美上市就是為了‘愿景2030。它會帶來可持續和多元化的收入，不再嚴重依賴石油和天然氣收入，同時也會鼓勵私人領域中小企業的發展，創造出更多的就業和產業。”

尋找共存的機會

納賽爾擁有一份堪稱經典的石油高管履歷。他畢業于沙特達赫蘭法赫德石油與礦產大學，是石油工程學士，后來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進修過高管課程。1982年入職阿美后，他在生產工程、鉆井和油藏管理等部門從事過技術工作，是地道的內行。作為石油工程師協會長期成員，他于2015年獲斯佩公司蘭德獎，2017年獲西班牙石油公司終身成就獎。這些都是表彰其在冶金和石油開采方面成就的獎項。

1997年，納賽爾走上了管理崗位。他被任命為塔努拉角油區生產部經理，此后出任沙特北部地區生產工程部經理、阿美總工程師、石油工程與開發執行董事、副總裁等，一步步走到了掌門人的位置上。他倡導建立一個高效、便捷的供應鏈生態系統，努力生產更清潔的能源產品，推動從原油到化學品的加工和可再生能源應用。他領導阿美完成了最大的資本投資項目——綜合石油和天然氣投資組合，并通過擴大阿美在石油價值鏈下游和化學品部門的業務，在沙特及海外市場進行大量投資，以鞏固其上游領導地位。

納賽爾的能力、魄力和遠見，讓薩勒曼把操盤阿美上市的重任交給了他。今年1月，納賽爾在瑞士參加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時，接受采訪談到了阿美為上市做的準備。“我們修改了稅務規則，準備了新的協議，將阿美變成了一個聯合股份企業，并進行了很多財務改革。”他解釋，阿美上市的延遲主要是因為要收購石油化工巨頭沙特基礎工業公司（SABIC）價值700億美元的股份，這件事必須在上市工作開始前完成。“我們需要一個好的平臺來走向國際。未來，我們有大量的石油要用于石化產業。”這是中東最大一筆股權收購交易，完成后有一大筆現金轉入PIF，幫助薩勒曼王儲為他的經濟議程融資。

沙特阿美的石油生產設施。

目前，阿美在原油供應方面的話語權很大，納賽爾希望未來能在汽油市場上也有更大的地盤。他說，到2030年沙特70%的能源消費將用汽油，余下的則是可再生能源和核能。在他眼里，未來的阿美不再是一家以原油生產為重點的企業，而是一家清潔能源企業。目前，阿美旗下一家煉油廠因技術創新得到了世界經濟論壇的表彰。阿美也在全球投資建立12個研究中心，研發節能技術、燃料配方、引擎技術、減排技術等。納賽爾說：“阿美已經進入了工業4.0時代。”

對石油市場的競爭，納賽爾喜歡談如何尋找共存的機會。阿美擁有美國最大的煉油廠。不過，納賽爾去年在接受美國媒體采訪時坦言，關稅問題對阿美在美事業版圖的進一步擴張會有制約。當美國記者問他如何看待美國頁巖油產業的競爭時，他說這在總體上增加了世界石油供應量，是好事，但還不能滿足所有需求。所以，雙方都有成長空間。美國記者問他是否擔心美國頁巖油出口到亞洲，搶了阿美的生意。納賽爾說，美國確實在將原油銷售到新市場，但沙特仍在向美國銷售大量石油。

中國是能源進口大國，阿美與中國也有很多合作。今年年初，阿美與中方簽約，將在遼寧盤錦建立一座煉化綜合體，計劃2024年投入運營。據阿美方面透露，阿美在這個合資企業中占股35%，將提供70%的原油，還將發展成品油的零售業務。該項目總投資超過100億美元，將是中國合資企業中的“巨無霸”。今年3月，納賽爾在北京參加一個會議時表示，“一帶一路”沿線的石油貿易正在走向興旺。“我們正在建立一座沙特與中國的能源之橋。”

艾敏·納賽爾

畢業于達赫蘭法赫德石油與礦產大學，石油工程學士。1982年加入沙特阿美石油公司，先后在生產工程、鉆井、油藏管理等部門從事技術工作。1997年起擔任管理工作，先后任塔努拉角油區生產部經理、阿美石油總工程師、石油工程與開發執行董事、副總裁等職。現為沙特阿美石油公司總裁、C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