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稟賦、風險偏好與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
——基于南昌市高校大學生的實地調查

劉紅文

江西服裝學院 服裝設計學院(中國)

1 研究背景

作為全球紡織服裝最大的生產國與消費國，目前中國廢舊服裝累計存量已超1億t，每年產生的大量廢舊服裝無法得到及時處理，帶來了極大的資源浪費。尤其是國內高校，大學生追求快時尚的當前現狀，使服裝的更新速度不斷加快，廢舊衣物量與日俱增，由此帶來的資源浪費和環境問題日益凸顯。近年來，在政府及高校引領下，大學生廢舊衣物回收利用的推動步伐從未停歇， 但實際舊衣回收效果卻不盡如人意。究其原因，主要是高校舊衣回收利用體系的建立中，往往過于注重客觀設施條件的建設，而忽視了回收主體——學生的個體特征。鑒于此，本文擬從學生角度出發，構建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影響因素模型，探討個人稟賦、風險偏好在影響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中的作用機理。以期為切實提高大學生舊衣回收效率及高校制定相關管理制度提供參考。

目前國內外文獻中直接針對舊衣回收的研究并不多，因此本文引入廢舊紡織品(廢舊面輔料及服飾品類)、紡織服裝企業廢舊下腳料等相關領域文獻結合分析。該部分文獻研究內容主要分為下述4個方面。一是從舊衣回收模式和回收渠道角度，研究不同模式的優劣勢和現狀。其中，從縱向角度來看，目前舊衣回收模式主要包括企業主導式、政企合作式及居民自發式3種，3種模式之間各具獨特優勢但又相互調節補充[1]。從橫向角度來看，優衣庫的“無償回收”模式與H&M公司的“優惠券方式回收”模式成為中國大多學者的研究重點[2]。二是從技術研發角度，研究各類新型處理技術在推動廢舊纖維產品研發及提高廢舊紡織品高附加值中的作用，如聚酯回收再生技術、纖維含量近紅外光譜分析方法、廢舊紡織品循壞利用技術、溶劑法回收廢舊聚酯紡織品技術，以及制備再生纖維工藝技術等。三是從廢舊紡織品回收相關法律及政策角度，研究法律及政策在回收體系中的地位和作用，政府通過采取財政補貼等激勵性政策能夠極大地促進廢舊紡織品的回收再利用[3]，但回收過程中需注重激勵與監督并行。除此之外，提高法律及政策的針對性，對于推動廢舊紡織品回收的發展也是十分之必要的[4]。四是以各國紡織品回收發展作為視角，分析國內外紡織品回收行業的發展歷史及現狀，以相互借鑒。其中，英國織物再利用歷史悠久，最早可追溯到16世紀，并且目前在歐洲國家中，英國也是垃圾回收利用率最高的國家[5]。美國的廢舊紡織品回收率雖然并不是世界上最高的，但其回收體系的效率較高，并且其計劃至2037年實現廢舊紡織品“0拋棄”。中國人口眾多，雖然廢舊紡織品人均拋棄量遠低于發達國家，但總量驚人，因此如何有效地利用好廢舊紡織品這座城市礦產是目前急需解決的問題。綜上所述，現有文獻中主要從廢舊紡織品回收模式、新型技術研究、相關法律及政策、各國紡織品回收與再利用現狀4個角度對廢舊紡織品回收進行了相關研究，促進了舊衣回收理論的發展。但目前基于舊衣回收主體視角的相關研究不足，忽略了舊衣回收過程中個體因素的影響。鑒于此，本文基于個人稟賦與風險偏好兩個角度，結合中國舊衣回收正處于摸索階段的特定情境，對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開展實證分析。嘗試分析舊衣回收過程中，影響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的主要因素，并獲得相關結論。

2 研究假設與框架

為了實現期望效應的最大化原則，大學生在風險環境下的舊衣回收行為往往是一個復雜的決策過程。基于經典行為心理學理論——計劃行為理論內涵，個人及社會文化等因素(如人格、智力、經驗、年齡、性別、文化背景等)通過影響行為信念間接影響行為態度、主觀規范和知覺行為控制，并最終影響行為意向和行為[6](圖1)。但在目前眾多研究中，有學者指出，執行階段個人決策行為的實施往往是考量現實情形、評估行為風險之后的結果，同樣也會受到個人稟賦因素的直接顯著影響。如在農村發展研究中，鄭春繼指出農戶參保行為的決策，受農戶年齡、文化程度、種植年限、社會經驗及城鄉距離等農戶稟賦因素的顯著影響[7]。而楊其靜在三農問題的研究中發現，返鄉者的企業家人力資本、可支配財富、教育程度等個人稟賦因素對創業決策有著重大影響[8]。在管理學領域，彭程提出了個人稟賦作為影響人們決策的重要因素，高層管理者的商業稟賦會對企業包括現金持有決策在內的財務決策產生重要作用等[9]。除此之外，在教育學、心理學及經濟學等領域，個人稟賦對行為決策的直接顯著影響也得到驗證。目前，將個人稟賦概念運用于舊衣回收領域的相關研究尚未發現，但其良好的適應性與解釋能力也會使得本次研究成為一次有意義的嘗試。根據上述分析結論，本文提出如下假設(圖2)，假設1——大學生個人稟賦對其舊衣回收行為具有直接顯著影響。

圖1 計劃行為理論經典框架

圖2 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影響因素研究框架

個人稟賦概念的理解分為狹義與廣義兩個角度。本文采用了屬于廣義角度的個人稟賦，即包括先天所擁有的能力和資源，如年齡、性別等，也包括后天積累的各種能力與資源，如學歷層次、生活費用、課外經驗、政治面貌、專業教育、信息資源、學校舊衣回收基礎設施(后文簡稱學校基礎設施)等。之所以將學校基礎設施歸為后天稟賦，主要是基于學生很難左右學校基礎設施環境的考慮，因此將其作為該區域學生從入學時就被賦予的稟賦，以上這些稟賦因素共同決定了大學生的舊衣回收行為。根據已有研究提出如下具體假設：學生年齡越大、學歷層次越高、經濟條件越優越、服裝購置支出比重越大，其舊衣回收行為決策效率越高。除此之外，依據鄭春繼、楊其靜提出的農民后天稟賦因素對其參保行為決策及創業行為決策影響顯著的研究結論，本文也進一步假設：學生的課外經驗、政治面貌、專業培訓背景、信息獲取途徑及學校基礎設施對其舊衣回收行為的實施具有積極顯著影響。

計劃行為理論最新研究成果表明，即便對現實及風險進行充分考量與評估，也仍然存在某個變量影響著意愿向行為的順利轉化，而這個變量目前可能也是導致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效率較低的重要因素。在此將經濟學前景理論中的“風險偏好”概念引入模型，研究大學生個人風險態度對舊衣回收行為實施的影響。風險偏好指決策者在決策時愿意承受風險的程度。不同的決策者對風險的態度存在差異，一部分人可能喜歡大得大失的刺激，另一部分人則可能更愿意“求穩”。因此根據投資體對風險的偏好，可以將其分為風險回避者、風險追求者和風險中立者3類。由于管理層的風險偏好不同，因此進行投資決策時所選擇的主觀折現率也不一致。偏好風險的管理層在進行風險決策時會選擇較低的折現率，從而高估收益做出激進的決策；厭惡風險的管理層做出的投資決策相對較保守，以避免公司資產的大幅度波動，降低公司風險。根據上述分析，本文做出如下假設(圖2)：假設2——學生個人風險偏好對其舊衣回收行為實施具有正向顯著影響。

通過借鑒經濟學學者Zhou等的研究成果[10]，本文對大學生風險偏好進行測量。針對大學生基于“面對一些不確定的回收風險，您仍會積極進行舊衣回收”這一問題的回答，選項1至3按照同意程度由低到高取值，其中選項1代表風險回避者，選項2代表風險中立者，選項3代表風險追求者。

3 問卷設計和模型構建

3.1 樣本選擇

南昌作為中國高教名城，很多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在此集中，現有普通高校53所，在校生60.98萬人，由此每年產生的廢舊衣物數量巨大，資源浪費嚴重。如何有效利用這一潛在的巨大資源，已成為南昌市高校、政府及社會急需解決的問題。選取南昌市高校大學生作為研究案例，探討個人稟賦、風險偏好因素對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的影響，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采用分層隨機抽樣方式對樣本進行選取，在抽樣時考慮了大學生的性別、年齡、學歷層次等因素的分布狀況。本次調研于2018年11—12月展開，調研地點包括前湖大學城、瑤湖大學城及昌北(下羅)大學城，共計發放問卷260份，回收問卷237份，回收率為91%。去除無效問卷35份，獲得有效問卷為202份，最終有效問卷的回收率為78%。

3.2 變量設置與樣本特征

為分析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的影響因素，研究小組根據個人稟賦、風險偏好與相關文獻設計問卷，共設置12個變量。其中，將年齡、性別、學歷層次、生活費用、服裝購置支出比重、課外經驗、政治面貌、專業教育、信息資源、學校基礎設施及風險態度作為自變量，將二分類變量舊衣回收行為作為因變量。變量的賦值見表1。

表1 變量賦值表

從性別來看，接受調查的大學生樣本中，男性占樣本總數的43.7%，女性占樣本總數的56.7%，從年齡來看，20歲以下的學生樣本人數占總樣本的26.8%， 20～25歲的學生樣本人數占總樣本的49.3%， 25歲以上的學生樣本人數占總樣本的23.9%。這表明25歲以下的大學生是高校舊衣回收中的主要力量，他們累計占比為76.1%。從學歷層次來看，大專學歷層次學生占樣本總數的30.3%，本科學歷層次學生占樣本總數的44.3%，碩士研究生及以上學歷層次學生占樣本總數的25.4%，學歷層次的差異化特征與中國高等教育環境也有著密切關系。

基于學生對“您每月的生活費”和“您平均每季度用于服裝購置上的費用占總支出的比重”問題的回答進行測量。其中，生活費用中，1 000元以下學生樣本人數占總樣本的16.3%， 1 000～1 500元學生樣本人數占總樣本的49.5%， 1 500元以上學生樣本人數占總樣本的34.2%。服裝購置比重中，占比10%以下的學生樣本人數占總樣本的6.9%， 10%～20%的學生樣本人數占總樣本的24.2%， 20%～ 30%的學生樣本人數占總樣本的28.6%， 30%～40%的學生樣本人數占總樣本的27.8%， 40%以上的則占總樣本的12.5%，其中40%以上的學生樣本每季度的服裝購置支出比重占到總支出的30%以上，這說明服裝已經成為大學生日常生活中的一項重要支出。

在課外經驗、政治面貌、專業教育及學校基礎設施變量的測量中，統一設置為二分類變量選項供學生作答。其中，課外經驗與政治面貌方面，39.6%的學生樣本具有班級、學生會或者社團工作經驗，32.7%的學生樣本則具有黨員政治面貌。專業教育方面，69.3%的學生樣本參加過資源節約類的相關講座及教育。這說明，對于舊衣回收的價值與意義，各高校均具有一定的認知。學校基礎設施方面，37.2%的學生樣本對學校提供的舊衣回收基礎設施條件感到滿意。這表明，目前高校仍然存在著舊衣回收基礎設施薄弱的問題。

樣本大學生對舊衣回收風險偏好中，風險回避型占14.4%、風險中立型占66.7%、風險追求型占18.9%。這說明，樣本大學生對于舊衣回收風險整體表現為一種保守態度。

整體而言，樣本大學生特征基本符合目前中國高校大學生的現實狀況，調研樣本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3.2 模型構建

鑒于本文因變量所做的二分類設定Y(回收行為)：1=未回收過，2=已經回收過)，為詳盡了解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的影響因素，本文選取二元Logistic模型對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進行回歸分析，并建立回歸方程。其中，依據研究框架，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的實施不僅受年齡、性別、學歷層次、生活費用、課外經驗、政治面貌、專業教育、信息資源、學校基礎設施等個人稟賦因素的影響，還受大學生風險偏好因素的制約，因此建立回歸方程如下：

Logit(P)=e+α1Z1+α2Z2+α3Z3+…+αiZi

式中P為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Y)的水平概率；Zi(i= 1， 2， 3， …， 11)為自變量，表示影響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的第i個影響因素，分別為年齡、性別、學歷層次、課外經驗、政治面貌、信息資源、學校基礎設施及風險態度等變量。αi(i=1， 2， 3， …， 11)為各變量的回歸系數；e為常數項。

4 結果及分析

本文利用SPSS 23.0軟件，對樣本大學生的舊衣回收行為影響因素進行二元 Logistic回歸分析，采用“輸入”的方法將自變量與因變量帶入模型，考慮到因變量的二分類特征，在探究多類別選項自變量對因變量的影響時，需將其轉化為虛擬變量，具體分析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二元Logistic模型回歸結果

注：***、**和*分別表示在1%、 5%和10%水平上通過顯著性檢驗。

在個人稟賦特征中，性別、生活費、服裝購置支出比重3個因素對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的影響并不顯著，因此假設不成立。而年齡、學歷層次因素則分別通過了顯著性臨界值的檢驗，與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之間構成直接顯著關系。其中，年齡變量中，以“25歲以上”作為參照組，20歲以下年齡段對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的影響在10%的水平上形成顯著(P值為0.035)，而且是負顯著的，這說明已經進行過舊衣回收的學生人群年齡相對較大。學歷層次變量中，基于“碩士研究生及以上學歷層次”的參照組設定，大專學歷層次與本科學歷層次對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分別在1%和5%水平上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P值分別為0.001與0.002)，這表明碩士研究生及以上學歷層次的學生在舊衣回收行為上的決策效率較高。綜上可知，大學生個人稟賦特征中，學生年齡越大、學歷層次越高，其舊衣回收行為決策水平越高的假設成立。

從表2數據可得，課外經驗、政治面貌、專業教育、信息資源、學校基礎設施與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之間呈現直接顯著關系，與本文前期假設基本一致。其中，課外經驗、政治面貌、專業教育的P值分別為0.034、 0.024、 0.021，均在10%水平上形成正相關顯著，即與普通學生相比，課外經歷越豐富、政治面貌為中共黨員及參加過相關教育培訓的學生對舊衣回收的認知和了解程度將更加深入，因此在對比優劣之后，具有這些經歷的學生將更愿意將自己的回收意愿付諸于實際行為。信息資源變量中，以“5個以上渠道”作為參照組，其余3個虛擬變量與大學舊衣回收行為之間分別在1%、5%及1%的水平上形成負相關顯著(P值分別為0、 0.004、 0.001)，這說明大學生獲得有效信息渠道越少，越容易在認知相對匱乏的情況下，對舊衣回收行為產生排斥。此外，學校基礎設施條件對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也構成了直接正向顯著影響(P值為0.045)，即學校舊衣回收方面基礎設施越完善，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效率越高。

在大學生風險態度因素中，大學生風險偏好變量與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之間存在顯著影響，與預期保持一致。以“風險追求者”作為參照組，風險回避者和風險中立者分別在1%和10%的顯著性水平下呈現負顯著相關(P值分別為0.001和0.032)，這說明在數據樣本中，舊衣回收行為的實施者多為風險追求者。即大學生風險喜好程度越高，其進行舊衣回收行為的效率越高。這是由于與風險回避者和風險中立者相比，風險追求型學生認為舊衣回收風險的發生幾率很小，那么對于這樣的小概率事件，他們普遍存在著樂觀心態，因此在舊衣回收行為上表現出較大的積極性。

5 結論及啟示

本文以南昌市高校大學生為例，基于202個調研樣本數據研究了個人稟賦、風險偏好因素對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的影響，得出下述結論。大學生的年齡、學歷層次、課外經驗、政治面貌、專業教育、信息資源、學校基礎設施等個人稟賦因素對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決策影響顯著，并且呈現正相關顯著，性別、生活費用與服裝購置比重等因素的影響在舊衣回收行為中未得到有效體現。大學生對學校舊衣回收基礎設施的低滿意度現狀限制著其舊衣回收行為效率。風險偏好是影響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的關鍵因素，實證結果表明，大學生風險偏好程度越高，其舊衣回收行為效率越高。由樣本數據分析可得，目前大學生對舊衣回收風險整體表現為一種保守態度，這也是高校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效率較低的重要原因。

基于以上實證分析結論，得出如下啟示。針對課外經驗、政治面貌、相關教育及信息資源等個人稟賦因素對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的影響。學校應當繼續加強大學生的低碳環保教育，培養大學生資源重復利用的意識行為。其次，需要通過建立多樣化的信息宣傳渠道，提高高校舊衣回收宣傳與引導的多樣性、針對性與有效性。針對大學生對校園舊衣回收基礎設施低滿意度的現狀，高校需要不斷改進和完善舊衣回收基礎設施環境。根據相關研究分析，目前國內大部分高校普遍存在著舊衣回收設備較少，空間分別不均，且部分形同虛設的問題。這要求學校有關部門在加大投入的同時，應科學規劃回收設備的投放數量、地點及規格。與此同時，為迎合大學生群體的生活方式特點，學校可以與相關企業展開合作，提供上門舊衣回收服務，通過提高回收便利性，提高大學生舊衣回收參與度。基于大學生對舊衣回收風險的保守心理，政府及高校應當建立并完善舊衣回收風險管控與分散機制。政府層面，需要加強對廢舊紡織品服裝回收再利用行業的規范管理和監督檢查力度，推動廢舊紡織品服裝綜合利用產業向規范化、專業化、規模化方向發展。學校層面，應當針對大學生舊衣回收行為建立相應的獎勵與補償機制。如，通過完善相關規章制度，將學生的舊衣回收行為納入學生日常品行及實踐分數考量范圍，與評優評先及獎學金的評選直接掛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