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筱歪 文
如果快樂有一個開關會怎樣?如果開啟開關,就會帶來快樂消除痛苦,那么會有多少人能夠控制住自己不斷享受的欲望?
哆啦A 夢中有一集,大雄偷偷發現小叮當有一種消除痛苦的機器,使得總是挨打的他不再能夠感受到肉體的痛苦。大雄跑去嘗試從墻上摔下,被棒子砸,被狗咬,遍體鱗傷的回家卻沒有任何悲痛。正當他準備跳到一輛飛馳的汽車面前準備展示他的“無痛”特異功能時,小叮當一把將他拽住說:“你會因為感受不到痛覺而喪命的”。
痛覺,其實是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是躲避傷害的進化選擇。躲避痛苦是為了生存,可追求快樂又有什么錯呢?快樂讓你忘記憂愁,感覺良好。快樂的感覺就像是6歲的小孩在接受老師頒發的小紅花之后的得意,就像大快朵頤之后的滿足,就像成功登頂一座山峰的征服。可是如果這些事情不斷的重復,同樣的情形為什么不能再帶來同樣的滿足呢?或者說,如果重復做一件事情,就可以不斷地帶來一種快樂,就好像文章開頭提到的“快樂開關”,你會比現在感覺更加良好嗎?
感覺這個東西脫離我們的大腦而存在,它似乎凌駕于一切具體事物之上。腦科學家會告訴你,大腦就像一臺精密的機器,身體的每一個器官,每一個部位,何時運動,幾秒鐘反應,甚至發情都是各個腦區刺激不同感覺和運動器官,再協同內分泌一齊作用的結果,他們甚至會在你面前擺出一堆核磁共振成像圖譜,興奮而神秘地告訴你,看吧,當你做夢的時候,前額葉大腦皮層在活躍;你愛一個人的時候,下丘腦在不停地“閃光”;當你緊張和恐懼的時候杏仁核在主宰著你的感受。可是你仍舊覺得,還是有很多事情大腦無法解釋,就好像快樂這件事情。
比如,是什么決定了我們感受到快樂的量?得到一朵小紅花與得到十朵小紅花所得到的快樂是線性關系嗎?快樂會不會飽和?
再比如,愛的幸福感是否僅僅是一種生理反應,是各種神經遞質和它們的受體結合后產生的腦電流?你是愛著ta,還是愛著因為ta帶給自己大腦和自我的愉悅感?
再比如,人為什么會有七宗罪?為什么會對酒精和藥物上癮?
100年前,人們還認為大腦是一個整體,有一種類似“氣”的東西在腦殼中游竄,支撐起人的精神世界。后來知道這些“氣”其實是微弱的電流,它們在神經細胞間傳遞,形成了蜘蛛網一樣復雜的連接。
總有這么幾個好奇心比其他人稍微高一些的人會去再多問一些問題。1953年,年輕人皮特和詹姆斯當時還是加拿大某大學的博士后,跟隨著名的精神病專家唐納德·赫布學習利用電極刺激腦區深部喚醒病人記憶的研究方法。有一天,他們和往常一樣,在實驗大鼠靠近腦干的部位植入了一個細細的電極,打開電源,然后記錄大鼠的行為變化。雖然電流很微弱,但這些大鼠很享受這種刺激,他們不斷地返回籠子的通電區域,來尋求電刺激。這個結果很有意思,因為往常刺激其他腦區的時候,大部分產生行為都是躲避,很多時候會引起動物的焦慮、緊張、暴躁、憤怒等情緒,但這一次它們竟然表現得很享受。皮特和詹姆斯又進一步設計了一個實驗,他們在籠子的一角設置了一個按鈕,只要一按這個按鈕,大鼠腦中內置的電極就自動釋放電流。這個實驗的結果讓當時整個神經科學界震驚:這些大鼠不斷地按壓這個按鈕,甚至達到了一小時兩千次的頻率。雄性的大鼠會不顧旁邊雌鼠的發情,雌鼠會放棄照顧自己新生的幼兒,它們甚至會克服重重阻礙,忍住籠子對四肢電擊的疼痛,忘記進食和飲水,來為自己進行“充電”。顯然,這個小小的按鈕已經成為了它們的一切。
如果這樣的一種刺激帶來的愉悅已經超越了其他感官能夠給予大腦的興奮,那么它和其他感官的刺激有什么區別嗎?他們把電極撤掉,將獲得的獎賞換成食物,酒精或者可卡因,大鼠們同樣顯示出重復尋求刺激的行為,只不過沒有直接的電刺激產生的效果那么強烈。他們進一步提取分析了這一腦區受到刺激時釋放出來的化學物質,發現了同樣一種分子,叫做多巴胺,而這一腦區,叫做腹側被蓋區,是大腦中合成多巴胺的主要區域。
這樣一來,似乎一切都變得合情合理。雄鼠不理會雌鼠的發情是因為來自原始生理沖動的行為帶來的快感能夠被直接增加的多巴胺而取代,雌鼠也不能從照顧幼兒中獲得更多的滿足感,這些幾千萬年以來通過進化被保留下來的原始沖動讓我們得以生存,但終究還是因為刺激了大腦中的“快樂中樞”這—獎賞系統的結果。
鼠亦如此,人又何哉?高級智能的人類也會如大鼠一樣沉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