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翔?鄭祎
摘 要: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急劇生長的現代建設與原有歷史性遺存相互雜糅,且增量擴張占據了社區主體的行為活動空間。城中村是中國城鎮化進程中的特殊城市空間存在,具有新舊元素互相依存、矛盾的特點。因此,本文從“城市修補”視角切入,以徐州市銅山區望城村為例,對現狀問題進行梳理,總結城中村開展修補工作的要點和方法策略,以期滿足社區居民生活和城市發展的雙方面需求,為相關規劃提供借鑒。
關鍵詞:城市修補;城中村改造;新舊元素
0 引言
城市快速向周圍輻射的過程中受到經濟成本的限制,增量擴張會繞過村莊,形成具有孤島性和盲目性的城中村。隨著城市化的不斷深入,城市發展向存量方向深入,且城中村與以往城市建設空間相比,具有土地利用率低、空間功能單一的特征?,F階段城中村的出現嚴重制約了城市功能的整體性發揮,嚴重影響了新型城鎮化的發展。因此,城中村的改造更新刻不容緩。作為國家城鎮化進程中的特殊城市空間,城中村在過去的上位規劃中,多采用大拆大建的模式,損毀了其歷史肌理與文化風貌,造成了現代化建設與殘留的歷史性遺存矛盾共生的現狀。2008年1月,住建部發布了《建設部城市建設司2008年工作要點》,明確加強城中村人居環境建設。2012年2月,河南省住建廳強調城中村的文化保護與更新改造,以此推進城市文旅名城的建設。自此,城中村的更新改造受到了國家的重視,并強調規劃中應該重視社區主體的功能需求與文化遺產保護等內容。
2017年3月,住建部發布了《關于加強生態修復城市修補工作的指導意見建規》,“城市修補”成為了解決國家轉型期城市發展問題的新舉措,其強調因地制宜、優先保護歷史文化遺產,同時提倡以小尺度、漸進式的微小理念整治貫聯全局,且“城市修補”的理念與城中村的保護性更新需求相契合。因此,本文依托“城市修補”,探究了城中村現存的經濟、文化、社會等多元化問題,總結了其規劃改造中的工作框架與方法策略,希望對國家城市建設的推進和城市修補工作的開展產生重要的意義。
1 “城中村”改造與城市修補
1.1 “城中村”改造
經濟體制改革以來,我國城市化速度加快,由于擴張模式缺乏系統性的策略,近郊鄉村被新建城區包圍,因此鄉村被動演化成為城中村,并形成與周邊空間脫節的碎片化地塊。在城鄉二元結構的影響下,城中村的物質發展水平與周邊建設出現了斷層,其經濟較大落后于周邊城市地區。在空間表達中,城中村具有雙重內涵,是介于現代城市與傳統鄉村之間的“第三空間”,處于村落的終結與城市的起步階段。[1,2]在經濟多元化的導向下,城中村主體與城市居民形成了雙向對流關系。[3]原有“活態”文明由于原住民的大量流失而逐漸消亡,城中村的閑置空間又吸引了外來人員的進入,從而為原生態村落注入了新的文化與思想,形成了城中村文化雜糅與拼貼的現象。因此,在經濟、空間、文化等方面,城中村具有了復雜性與矛盾性的特點。
目前,國內學者對城中村各持己見,主要區別在于其改造模式的差異。有學者認為城中村是城市中的“毒瘤”,應當“撤村建居”,從而提升城市的綜合競爭力;[4]亦有學者認為城中村是城市多元性的組織元素之一,應當在保留其歷史文脈與空間肌理的基礎上進行小規模的更新,避免終極藍圖式改造模式。[5]在宏觀層面上,李培林從村落制度變遷的視角分層剖析了城中村的社會網絡;[6]王曉東鼓勵盡快提出關于全國城中村改造的宏觀指導意見和配套政策與措施;[7]李志生倡導樹立“城中村”危機意識,通過科學規劃,依法改造城中村,從而切實保障村民的利益。[8]上述理論成果對城中村的未來發展提供了借鑒價值?,F階段,城中村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機遇與挑戰,其改造模式應在滿足可持續發展戰略要求的基礎上求同存異,并通過對城中村的深入認知與當前城市發展新趨勢的不斷解讀,在把握其自身鄉土價值的同時,探索內涵式發展的新道路。
1.2 城市修補
城市修補是針對城市消極地塊的小尺度的漸進式更新,以達到存量活化、生態修復與文化復興的目標。[9]“城市修補”概念建立在城市更新理論框架下,理念可追溯到1978年柯林·羅在《拼貼城市》中“倡導小規模干預式的城市改造,反對大規模拆建”的想法。[10]20世紀90年代,在西方國家城市極速擴張而開始走向衰敗的時候,以小規?!靶扪a”為切入點的新型城市復興策略使城市重新煥發生機。隨著中國城市化進程的不斷加快,上位規劃開始以城市復興為目標,進行存量活化和生態修復。
2015年4月,住建部首次將“城市修補”理念作為實踐探索,并以三亞市為試點城市。2017年,住建部先后公布了兩批“城市修補”的試點城市,以期促進老城區物質環境與歷史文化的修復,繼而將修補理念進行全面性推廣。受上位規劃與城市消極存量問題的影響,“城市修補”逐漸受到了相關學者的重視。張曉云運用歷史文脈的修復與城市功能的織補的理念對工業遺產進行了保護性更新;[11]李婧提出了小規模的修補更新策略,使上海老公園得到了可持續性發展;[12]吳凱晴以廣州恩寧路永慶坊為例,從平衡角色關系的角度研究了“過渡態”下的“自上而下”城市修補等。[13]在城市粗放式擴張的背景下,“城市修補”的提出解決了原有區域與新型建設之間的沖突,并對城市的消極地塊進行了空間織補和文脈修復,以期達到激發地塊活力與升級城市結構的目的。
1.3 城中村改造與城市修補的關系
城市修補理論與城中村改造更新之間存在相互指導與校正的關系。一方面,城中村的改造實踐豐富了城市修補理論體系。城市修補理論發軔于20世紀90年代的西方老城區活力衰退問題,希望以此激發城市的整體活力。2017年,王偉娜較先提出運用城市修補理論進行城中村改造的觀念。以村落為作用目標,是修補理論探索性的嘗試,同時在實踐中完善城市修補理論的框架。另一方面,城市修補理論對城中村的改造具有良好的指導作用。在城市規劃的視角下,傳統大拆大建的城市改造模式存在“左傾”思想,而城中村作為城市風貌的組成部分以及城市歷史的見證者,[14]其傳統粗放式的拆改模式磨滅了舊有空間肌理,并且破壞了原有“活態”文明?!俺鞘行扪a”模式與當前城中村改造的問題特性相耦合,其對城中村進行小尺度、漸進式的更新,使城中村在“修補”自身的同時,促進城市結構的優化升級和城市存量的內涵式發展,從而增強城市的整體活力。
2 村莊概況與問題
2.1 村莊概況
徐州市處于隴海、京滬兩大鐵路交會處,連接宿遷、棗莊等五市。在交通與經濟的發展帶動下,城市擴張不斷加劇,形成了大量的城中村,其中皇姑窩村的問題尤為突出?;使酶C村位于徐州市城南,西靠奶山和團頭山,東臨中國礦業大學南湖校區,并與壹方城商業綜合體、望城花園社區及科技谷小學相鄰。產業結構上,隨著村莊周邊業態的不斷豐富,皇姑窩村民受周邊商業利益驅動和大規模土地流轉政策影響,拋棄了原有農耕作業,進行了自身社會生產方式的轉型,并形成了城市文化單向性輸出鄉村的趨勢;人員結構上,皇姑窩村存在利益主體多元化趨勢,由于村莊舊有物質空間質量較差,房屋租賃價格低廉,可以滿足外來務工人員低層次的住房需求,從而吸引了大量外來人口融入村莊;歷史文脈上,皇姑窩村西側山窩處保留有皇姑墓葬,由于缺乏科普措施,村內青年鮮有人知,其歷史傳說僅在村中長輩中口口相傳。
2.2 皇姑窩村現存問題
2.2.1 物質存量水平較低
皇姑窩形成于20世紀20年代,隨著城市經濟的發展以及村民經濟水平與物質要求的不斷提高,其自發性無序建設不斷推進。目前,村莊的物質空間質量偏低主要表現為:一是房屋年久失修影響了居民日常生活質量并破壞了村莊風貌;二是民房自建混亂,導致村內交通混亂及公共空間被占用,從而形成斷頭路及握手樓等現狀;三是降水密集時,不完善的村內排水系統常常致使道路被淹沒及交通堵塞,同時引發一系列的健康衛生問題;四是村內供給村民的公共活動空間不足,多元化的居民結構無法構建交往體系,形成了孤島式社交的局面。隨著皇姑窩村周邊集約式住宅及商業綜合體的不斷增量擴張,村內物質空間的持續縮小與后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2.2.2 社區主體的感知態度
第一,外來人員的歸屬感弱。外來務工人員將城中村作為進入城市的“踏板”,為城市提供人群多元化的同時,也面臨著自身難以融入城市生活的問題,甚至形成了“虛城市化”的局面。[15]皇姑窩村原住民多為親緣為紐帶進行聯系,形成了固有的宗族式社交網絡,造成了社交網絡的對外隔離性。隨著村莊增量多以原住民為主體進行擴張建設,其利益導向下的圈地行為使原有供給居民公共活動的空間被動轉化為家族所有。因此,現有村莊的公共活動場地被嚴重壓縮,在外來人員與村莊“活態”文明之間形成了阻隔,導致外來人員的歸屬感較弱。同時,造成了村集體執行力低下、居民關系矛盾及村莊整體活力不足等問題。
第二,原住民生活方式出現斷層。皇姑窩原有居民在2002年底進行了土地流轉,在其所屬大片農田流轉后,仍然在房前屋后自行保留了小塊土地進行非營利性小農作業,如用改制容器種菜或自建柵欄飼養家禽,希望延續原有自給自足的田園式生活方式與減輕被動城市化生活的經濟負擔。在農耕文明背景下,種植與飼養的田園生活已經深入了皇姑窩村居民的內心,而城市中的集約式住宅無法承載皇姑窩居民的集體記憶和鄉野田園情懷,同時增加了村民的生活成本,村民原有的生活方式無法得到延續,村莊“活態”文化傳承出現了斷層現象。
2.2.3 歷史文化逐漸衰亡
根據村民口述,東漢時期劉秀逃入碧玉山、拉犁山、椅子山圍成的深山窩處,劉秀之女因戰事自縊于山中,并埋葬在山窩處,形成了皇姑墳,山窩下的皇姑窩村因此得名。改革開放后,政府將其更名為望城村,但在實地調研中,大部分的居民更愿意稱其為皇姑窩,認為其名字包含了歷史文化價值。在近年來的城市發展中,村莊周邊地塊經濟崛起,村莊原居民因經濟利益與物質水平的雙重需求,對原有歷史建筑進行了拆毀與翻新,同時大量原住民的流失,造成了原有“活態”文明的消亡,且政府關于村莊特色歷史文化的普及不到位,更加速了皇姑窩村歷史文化的衰退,并形成了“千村一面”的現狀。
3 城市修補理念下城中村更新策略
首先,皇姑窩村更新整體改造應以“城市修補”理念為指導,通過漸進式的改造模式對村莊交通、公共綠地、基礎設施等方面進行功能網絡織補;其次,通過“城市修補”理念的“文脈”修復手段,在皇姑窩村的物質空間進行歷史文化的宣傳。本研究希望尋找到帶動村莊整體活力增強的突破口,通過對若干重要節點的更新改造及組織串聯,以村落歷史文脈為紐帶,特色公共空間為載體,在把握傳統民俗習慣的同時,結合產業轉型發展需求,實現村莊自身活力的增強及新型城鎮化建設的推進。
3.1 修補功能與織補肌理
3.1.1 修補交通網絡
皇姑窩村,三面臨近城市化社區,東側村莊主路緊鄰學校與樓盤,西側小路自由式銜接山體,其主體路網呈現方格網式結構,由于村內交通網絡存在較大功能性差異。因此,本研究從村莊整體交通網絡優化的角度出發,對不同級別的道路進行差異性的更新。皇姑窩主路貫穿村莊南北并作為城村邊界,是對外展示村莊風貌的重要窗口,因此其道路質量應得到首要提升。通過對主路平整度的提高及道路界面的亮化、綠化進行功能性修補。針對村莊內部交通網絡修補,應在梳理原有村莊道路肌理特征的前提下進行母網重塑,對部分居民自建棚屋進行拆除,進而疏通村莊斷頭路,在提高通行效率的同時,完善村莊空間序列。
3.1.2 修補公共綠地網絡
皇姑窩村現有的綠地網絡呈斑塊式的無序組織,由于缺乏管理與布局混亂,其嚴重影響了村莊整體風貌且與城市綠地網絡無法融合。本研究針對村莊綠地網絡,結合具體場地功能需求進行“點—線—面”分層修補。通過對村莊現有綠地進行梳理,以“面”的形式填補破碎化的綠地,以“線”的手法織補斷裂化的綠網,并以“點”的方法激發局部場地活力從而豐富整體綠網系統。與此同時,采用經濟型果樹為組成元素,在延續村落傳統,還原村莊田園式生活的同時,豐富了城市綠網的多元性。
3.1.3 修補基礎設施網絡
完善基礎設施建設是提升村落整體質量的重要環節。本研究通過對村莊現有基礎設施進行查缺補漏和網絡修補,如根據村落地形調整并修補排水系統以及增設村莊亮化與機動車停放點等。此外,通過村民習慣調查制定特色步行系統,如在道路交叉口增設棚架座椅以滿足村民日常聚集閑聊的需求,在村內部分路段加設裝配式攤位以滿足村民的集市習慣,對向陽的開敞廢棄荒地進行活動設施建設,以及對常年潮濕路面進行防滑處理以滿足居民的安全需求等。
3.2 修復文脈與延續民俗
3.2.1 修復歷史文化脈絡
村內公共活動場所是村莊歷史文化的重要物質載體之一,提升其物質空間質量與增加其空間文化內涵有助于提高村民戶外活動舒適度及促進村莊歷史文脈的延續。本研究通過對皇姑窩村歷史故事與風土民情的歸納梳理,以景觀設計的手法抽象提取其文化符號,并結合村內公共活動空間對其進行物質空間表現。在空間塑造的過程中,尊重村莊的建造傳統,采用本土性建筑材料,沿用原有鄉村風格,打造小而美的公共活動場所,將文化元素注入居民生活場所是提高居民對村莊認知度的有效手段,從而形成居民認同的城市特色空間。
3.2.2 延續居民的耕種習俗
由于城市文化的單向性輸出,城市景觀樹木代替了居民房前屋后原有的小菜園,忽視了村莊原本獨特的農業景觀價值。一是規劃,通過適量減少道路及村民娛樂健身空間的土地硬化面積,預留村莊原始土地給予村民進行小農作業;二是整理村莊內荒地,清除場地內建筑垃圾并進行土地開墾,開辟城中村農業景觀;三是利用農房屋頂種植瓜果蔬菜,在滿足村民自給自足之余,形成特色綠色屋頂景觀;四是結合村莊綠網,種植經濟型果樹及本土花卉,在延續村民土地情懷的同時,美化村莊風貌。復原部分村莊原始農業景觀能夠有效緩解村民生活習慣的地理脫嵌性,降低城市化帶來的村莊空間的同質化與標準化。
4 結語
當前我國已經進入城市化發展的后半程,由增量建設到深耕存量的轉變意味著原有大拆大建的城市更新模式已不再符合城市內涵式發展的需要。對于城中村改造而言,“城市修補”理論彌補了終極藍圖式改造所造成的場所文化內涵的缺失,并以循序漸進的方法解決村落功能滯后的問題。城中村的形象重塑增強了居民的場所認同感,并且也為外來人口提供了城市踏板與精神家園。城中村的良性發展有利于城市整體功能更好的發揮,同時也加速了傳統城市擴張模式向新型城鎮化發展的轉變,是我國“新常態”下城市發展邁出的重要一步。
參考文獻:
[1] 范逢春.“城中村”要改造好,也要治理好[J].人民論壇,2017(S1):58-60.
[2] 王楷模.“城中村”治理的深度探索——評陳曉莉教授新作《城中村治理中的政府管理與村民自治研究》[J].西安財經學院學報,2019,32(02):129.
[3] 彭兆榮.城鎮化與逆城鎮化:一種新型的雙向對流關系——以廈門城中村曾厝垵為例[J].中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9,39(03):69-73.
[4] 黃淑瑤.近年來關于城中村治理研究綜述[J].國家行政學院學報,2013(01):31-36.
[5] 文超,楊新海,文劍鋼,石卉楠.基于“城市針灸”的城中村有機更新模式探究[J].城市發展研究,2017,24(11):43-50.
[6] 李培林.巨變:村落的終結——都市里的村莊研究[J].中國社會科學,2002(01):168-179+209.
[7] 王曉東,劉金聲.對城中村改造的幾點認識[J].城市規劃,2003(11):70-72.
[8] 李志生.關于城中村改造的問題[J].城市發展研究,2002(05):56-58.
[9] 張艦,李昕陽.“城市雙修”的思考[J].城鄉建設,2016,61(12):16-21.
[10] 柯林·羅.拼貼城市[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3.
[11] 張曉云,范婷婷,殷健,李曉.基于城市修補理念的工業遺產保護與利用探索——以鐵西區衛工明渠沿線規劃與實踐為例[J].城市規劃,2016,40(S1):69-73.
[12] 李婧,張曉婉.城市修補理論在上海老公園改造中的應用[J].中國園林,2019,35(06):67-71.
[13] 吳凱晴.“過渡態”下的“自上而下”城市修補——以
廣州恩寧路永慶坊為例[J].城市規劃學刊,2017(04):56-64.
[14] 李倩,許曉東.城中村改造研究熱點及趨勢[J].城市問題,2018(08):22-30.
[15] 陳凱仁,龍茂乾,李貴才.超大城市城中村外來人口歸屬感研究——以深圳上步村為例[J].地域研究與開發,2017,36(05):64-68+74.
通訊作者:鄭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