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玖的詩歌有某種莫名的“糾纏”意味,字詞之間、段落之間、意象之間交纏于一體,并由此衍生出大量奇妙和奇怪的詩歌繁殖體——象征意象。例如小玖在《記憶》一詩中寫道:“我的狹窄張開在夏季,具體的夜晚/窗臺未成熟的玫瑰,細得像小河里的星/沉重的風(fēng)吹不出聲音和露水的清涼/而一些稀疏又陌生的石頭,碰撞出無限/奔騰遠走的浪朵。”象征意象以表意為主,“我的狹窄”是什么?詩人列出了玫瑰、星、風(fēng)、石頭、浪朵等一連串的意象,而在這些意象前面詩人不忘加以修辭成分:未成熟的、細得像小河里的、沉重的、稀疏又陌生的、奔騰遠走的,年輕的小玖如此不厭其煩地動用這些在詩歌表現(xiàn)手法上看似多余的修辭成分,反而起到了一種審美層面上的交錯之感,以夸張、變形和臆想等方式直接放棄具象的真實性與合理性。編者想起美國詩人勃萊《蘇醒》中的詩句“我的血管中有艦隊出發(fā),水道中響起細微的爆炸聲”,小玖的“我的狹窄張開在夏季”和勃萊的“我的血管中有艦隊出發(fā)”都是隱喻性極強的象征意象表現(xiàn)方式,抽象思維與要表達的意念相互糾纏、迂回直至達到某種契合,亦即不期合而自合者(明代葛應(yīng)秋語)。
貴州90后詩人而己的詩歌題材偏執(zhí)于鄉(xiāng)土,鄉(xiāng)土詩歌是詩人常見的寫作對象,近幾十年來遭受到寫作范疇上的貧乏與狹隘,詩人們同質(zhì)化的農(nóng)耕情懷的抒情與敘事讓炊煙和田疇漸漸變得了無新意。編者注意到而己的不同表達,“紙的顏色近乎黃土/母親買的紙是便宜的這種/折的時候,我格外小心/因為每弄穿一個洞/都像劃破祖輩的臉”,短短幾行詩句,而己寫出了鄉(xiāng)村的民俗、幾代人的價值觀以及現(xiàn)場感,讓詩歌有了鄉(xiāng)村生活原生態(tài)的況味。
陳鵬宇和陳十八的詩歌傾向于抒情,皆達到了從詩歌的語言層一形象層一意蘊層的呈現(xiàn),但兩者又有明顯的差異性,陳鵬宇用動作、線條和色彩所表達的形象來傳遞情感,諸如“街邊小樓,零星掛著幾條顯眼的紅綢帶/濕漉漉粘在窗欄上/聽說里面總給夜晚的浪蕩者留有溫床”,其詩歌的抒情節(jié)制而優(yōu)雅。陳十八屬于投射情感,擅于通過“移情”或者“情感誤置”方式把主觀的情感投射于物象,“一開始夏天柔婉動人/后來變成邪魔,一開始秋千和沙灘堆滿脆弱的風(fēng)/脆弱是致幻劑。我在貓的眼睛里看到一些秘密,/有時候云在山的另一側(cè),那些綢緞般的藍色/孤零零連成天空。”詩句中由夏天移情到秋天,通過“貓的眼睛里”將情感進行誤置,形成了情感的物態(tài)化效果,陳十八的詩歌在語感、節(jié)奏和語態(tài)上也有一種幽默與奔放相融的急切與決絕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