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清代小說視域下的養生觀

清代是中華傳統養生發展的鼎盛時期，養生理論和方法日漸完善，也是古典小說的成熟時期，涌現出一大批反映現實生活的作品。本文以清代部分小說中的養生內容為切入點，歸納清代小說中的養生類型，探討清代小說養生觀的特點。

從古至今，健康長壽是一直人們追求的美好愿望。“養生”一詞最早見于《莊子·內篇》，指通過養生活動來預防疾病和減少疾病，從而達到長壽的目的。養生是人類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從最初的養生意識產生直至清代，人們經過長期的養生方式探索，積累了豐富的養生經驗，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養生體系，并滲透于日常生活中。因此，人們在反映世俗生活的清代小說中，可以看到相關描述，本文主要探討小說中有關養生方面的內容。

一、清代小說常見的養生類型

（一）飲食養生

飲食與身體健康息息相關，是人體養生的重要方式之一。人們通常認為，養生首先要從改變飲食習慣開始，例如《綠野仙蹤》中，連城璧欲追隨冷于冰修道，冷于冰勸誡他山洞中修煉艱苦：“你血肉身軀，不但冬月，且暑月亦不能耐那樣風寒。賢弟可有知心知己的朋友親戚家，且潛藏一二年，日日蔬食淡菜，先換一換油膩腸胃，我好傳你修養功夫。”此處描寫了通過調整飲食結構，尤其是提倡素食，以達到修身的目的。之后書中描述溫如玉跟隨連城璧修煉，也同用此法，“日食野菜、藥苗、桃李、榛杏之類，從此便日夜泄瀉起來，約六七個月方止，渾身上下，瘦同削竹，卻精神日覺強壯。”

而對于素食的選擇，人們也有一番深刻的認識。《醫界鏡》中封翁對仲英道：“凡植物中與衛生最益的，莫如核桃為上品，至于蘋果、白梨等物亦佳。核桃味甘酸，最助胃汁，至胃之上層，即化精汁以潤血液。不必面肉之類，食下之后，或一二點鐘，或三四點鐘方能消化。”人們認為植物類食物易于消化，于人體有益。小說中甚至認為不僅對食物的選擇，而且對水的選擇也至關重要。《醫界鏡》中借封翁之口寫道：“三十歲之前，只服平常水;三十歲之后，人氣漸衰，需服蒸過的露水，因為灰石質和微生物已消化凈盡，服之有益于養生。”

（二）運動養生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古人注意到，凡是動態、流動的事物，都能保持活力和持久，因此，人體也應該通過運動來保持動態，保證健康和活力。在清代小說中，讀者經常可以看到關于散步、導引之類輕松運動的描寫，或者借游山玩水，鍛煉筋骨。而在《紅樓夢》中，即使是大觀園里養尊處優的太太小姐們也會通過放風箏、蕩秋千、釣魚、捶背捶腿等方式達到健身養生的目的。

在小說中描寫修煉方式時，往往以呼吸吐納之類的靜養為主。《綠野仙蹤》中桂萼夫人與冷于冰對話時，曾說到：“呼息導引為第一，餐霞吸露次之。”通過呼吸氣息的調節，改變人體新陳代謝的節奏，使臟腑器官得到休息，并使其功能得到改善或加強，從而達到延年益壽的效果。冷于冰朝夕奉行呼息導引之術，漸漸容顏轉少。

如果只是身體靜養，心情卻孜孜汲汲，一刻不停，人們認為也達不到養生的目的。《綠野仙蹤》中就指出“以神為性，以氣為命。神不內守，則性為心意所搖;氣不內固，則命為聲色多奪”。《鏡花緣》中虛構的勞民國人雖終日忙忙碌碌，但并不勞心，所以皆能長命百歲。智佳國和伯慮國則與勞民國形成鮮明對比。智佳國人因為喜好“諸樣奇巧”，“只顧終日構思，久而久之，心血耗盡，不到三十歲，鬢已如霜。到了四十歲，就如我們古稀之外，因此從無長壽之人。”伯慮國人更為可悲，年未弱冠，須發已白，不過三十而亡，因“他們自從略知人事，就是滿腹憂愁，從無一日開心，也不知喜笑歡樂為何物”。

（三）生活起居保健

生活起居主要包括生活中的衛生習慣、作息甚至言談舉止。如《紅樓夢》中飯后用茶水漱口、冷酒需加熱后再飲用等這些日常生活習慣無不與養生相關。小說中有回情節寫到，黛玉在床上午歇，寶玉進屋見了就推她：“好妹妹，才吃了飯，又睡覺。”將黛玉喚醒，黛玉說自己渾身酸疼。寶玉道：“酸疼事小，睡出來的病大。我替你解悶兒，混過困去就好了。”此處描寫就可見養生智慧，午后小憩有益健康，但是如果飯后立即臥床，則不利于食物消化，而且黛玉生來體弱多病，此舉更不利于健康。寶玉因略通醫道，所以不停與黛玉說話逗樂，避免黛玉思睡存食影響腸胃功能。而且睡眠過度，也容易造成精神不振，身倦乏力。寶釵有次也勸黛玉：“妹妹若覺得身子不爽快，倒要自己勉強掙扎著出來走走逛逛，散散心，比在屋里悶坐著到底好些。”這正應和了《黃地內經》中所說“久臥傷氣，久坐傷肉”的養生觀點。

古代生活條件有限，但人們仍然重視沐浴，并把它與養生相聯系。《醫界鏡》中封翁描述：“凡物之機器不污穢，則可以常用經久。人身亦一自然的機器，人身內也常有油質汗質，與外來的灰塵，如不時常用水洗去，容易發臭氣，而且各種廢料，必要從細回血管內收入，運人身內，并能令汗竅為那般穢汗閉塞，不能放其廢料，人必容易生玻。”這些養生方式可能十分平常和瑣碎，但正是這些細微平凡之處，體現出防患于未然的憂患養生意識和自然舒適、勞逸結合的養生原則。

（四）情志養生

傳統養生學認為，“形神兼養，首重養神，養神以清靜內斂、淡然無慮為本”。清靜恬淡養神就是一種自我心理狀態的調攝。養神方式多樣，其中可以通過控制情緒進行。在小說中，我們看到人物的命運往往與情緒相聯系。在世俗生活中，不論是遇到仕途困頓、功名未遂，還是遇到生活突變、衣食不周，如何調暢情志、開拓身心、抒發積郁、排解重憂，就顯得十分重要。例如，《紅樓夢》中賈母經常喜歡與孫輩們說笑，愛熱鬧，與全家人一起吃團圓飯，喜歡享受天倫之樂。再如小說中的劉姥姥性格樂觀幽默，在大觀園里受了他人的戲弄也不生氣，總是樂呵呵的，盡管家境貧寒，也能得享天年。而《儒林外史》中，范進正是因為中舉之事來得太突然，過喜的刺激使他心氣渙散，導致發瘋。

情志養生不僅通過控制情緒，人們也可通過生活情趣來進行，在所追求的精神活動中達到良好的生理狀態。在小說中，經常描寫到人物的日常消遣方式，如撫琴、書法、繪畫、吟詩、品茗等，其中書法、繪畫還是一種柔和的肩肘運動。在這些活動中不但可以怡養性情、培養高尚人格，還是極佳的養生保健方式。

（五）服食養生

古代服食養生之風歷來有之，并伴隨著道教興衰演變歷史，經歷了曲折發展。在古書中，服食之物各異。清代小說中，對古書中出現的服食之物也有描述，如《鏡花緣》中的肉芝、刀味核、朱草。《綠野仙蹤》中桂實等。但這些并不是尋常能見之物，有些也帶有神話色彩。但是，通過切實可行的服食方法來達到養生，在小說中也有記載。例如，《鏡花緣》中林之洋傳授唐小山濟饑辟谷仙方，以黑大豆和火麻子為原料，制成拳大的圓團，干服之，不但辟谷，而且令人強壯，容貌紅白，永不憔悴。

對于服食養生是否有效，人們也有了新的見解，能夠辨證地看待其效果。《鏡花緣》中多九公服食靈芝后，覺得身體疲憊，道姑諷刺道：“這是老翁與這靈芝無緣，其實靈芝何害于人。即如桑椹，人能久服，可以延年益壽;斑鳩食之則昏迷不醒。又加人服薄荷則清熱，貓食之則醉。”

二、清代小說養生觀的特點

清代養生學逐步進入完善時期，政治穩定，經濟繁榮，促進了養生文化的發展完善。對養生學的研究和體驗并未局限于醫家，不少文人也是知名的養生家，并撰寫養生專著。在這種背景下，小說中的養生觀也體現一定的時代特點。

（一）重視生命，自行保養意識增強

唐代孫思邈的《備急千金要方》明確提出“人命至重，有貴千金”，可見人們對生命的重視。養生的目的是保養身體，延長壽命。養生活動貫穿了人的一生，需要人們強烈的參與意識和實際行動力，才能實現最佳的效果。在小說中，養生者強調后天努力的重要性，甚至認為“若能終身講究衛生，自然不藉丹砂亦可駐顏，數百歲往往可得”。正因為人們強調自行保養，在日常生活中日漸普及，滲透到市井民生的各個生活環節，讀者看到在小說中不管是描寫導引、按摩食療，還是藥養等各種養生方法，都朝著簡便易行、貼近生活的方向發展。

（二）重視綜合調養方法

養生觀念萌芽之時，人們的養生方法相對單一，或者重視服食，或者重視精神，或者重視運動導引。直至清代，不僅各種養生方法日漸成熟，養生理論也更加完善、系統。從小說中，人們可以看到人們思想上重視形神共養，方法上關注動靜結合，各種類型的調養手段得到了全面開發和綜合應用，趨向于更加辨證而全面的養生保健思想，推動著該時期的調養手段向著綜合性、多元化的方向發展。

綜上所述，通過對清代小說中養生內容的研究，人們可以了解清代中華傳統養生方法和經驗成果，從歷史文化和現代養生的角度，不僅可以把這些養生內容作為養生文獻的補充，還為現代養生保健提供參照與借鑒。

（福建生物工程職業技術學院）

基金項目：本文系福建省教育廳社會科學研究項目“清代小說視域中養生觀研究”（項目編號：JAS160942）的結題研究成果之一。

作者簡介：葉雅風（1978-），女，福建福州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中醫醫史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