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必武和我國的第一套人民幣

李玉林

董必武是中國共產黨的創始人之一，新中國的開國元勛，社會主義法制的奠基者。鮮為人知的是，他還擔任過華北財經辦事處主任、中共中央財經部長等職務，為中國人民銀行和第一套人民幣的誕生，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貨幣割據

解放戰爭初期，我黨在北方的解放區有六大塊：陜甘寧解放區、晉察冀解放區、晉綏解放區、晉冀豫解放區、冀魯豫解放區和山東解放區。

當時，各解放區的金融系統各自為政，不僅貨幣不統一，還互相設立關卡征稅，搞貿易保護。有的解放區為了降低貿易逆差，甚至提高本地特產的價格，拒絕其他解放區的商品入境。山東解放區沿海地帶的鹽場多，擁有堆積如山的海鹽，發行的北海幣最為堅挺;晉冀魯豫解放區的冀鈔次之;西北地區因為物質匱乏，經濟落后，需要大量進口，陜甘寧解放區發行的西北農幣最弱。結果出現了晉冀豫解放區抵制山東解放區的海鹽，冀南解放區扣押冀中解放區訂購的煤炭等混亂現象。

1947年7月，人民解放軍轉入戰略反攻，晉綏、晉察冀、晉冀魯豫解放區逐漸連成一片。原來在各解放區使用的不同貨幣，現在都涌入了統一的解放區市場中。于是，就產生了許多用錢的麻煩。在統一的解放區內，走出幾百里甚至幾十里地之外，就要換用另一種貨幣。

解放戰爭初期，董必武任華北財經辦事處主任。一次，他親身經歷了這樣的麻煩。他從延安出發，來到了晉察冀解放區考察。一路上走得又饑又渴，他便與夫人何連芝、三個孩子停靠在路邊大槐樹下歇息。隨身帶的干糧都吃光了，警衛員跑到村中小雜貨鋪想買幾個燒餅和烤紅薯。誰知到了付款時，居然出了問題。

賣燒餅的商販接過錢來一看，不認識是哪里的錢，警衛員不得不解釋這是陜甘寧解放區的邊幣。賣燒餅的人拿著錢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最后還是退回來說：“不行，這錢我們這里不花！”原來當地只用晉察冀解放區的貨幣，別的錢一概不用！

警衛員無奈，拿著錢到附近的一家公營機關商店里去換，機關商店的售貨員也不給換，態度堅決地回答：“晉察冀地區只認晉察冀邊幣，其他的錢票都不認，我收了你的錢也是沒有用處的，誰能干那傻事？”

這時，董必武的夫人何連芝對警衛員說：“你不用著急！我隨身帶著一塊給孩子們用的布料，你就拿它去和人家以貨換貨吧！我想，用這塊布料換幾個燒餅是足夠的！”堂堂的黨內高級領導董必武，竟然被貨幣問題逼得只能用布料換燒餅充饑。

不學蘇聯

董必武在1947年年底向中央匯報時，嚴肅批評了各地“互相建筑關稅壁壘，各區票幣互相壓抑抵制，商業上互相競爭，互相摩擦，忘記了一致對敵”。

統一解放區的財經工作，成立全國解放區的銀行，發行全國統一使用的貨幣，這已成為刻不容緩的大事。再不統一貨幣，等到北平解放，各路大軍拿著各自的鈔票，涌入北平使用，市場必然亂作一團。

要發行統一貨幣，有兩種選擇，一種選擇是借鑒蘇聯1947年的貨幣改革，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后，以新幣換舊幣，實行差別兌換，新舊幣以1：10兌換，此時持有的舊幣越多，貶值越大，乘機剝奪一部分人的貨幣財富，壓縮貨幣流通量，達到實現貨幣穩定的目的。

其實，蔣介石抗戰后接收淪陷區時，搞的法幣以1：200收兌偽幣，蘇聯用新幣以1：10兌換舊幣，本質上都是在掠奪舊幣持有者的財富。

董必武從保護人民利益的角度出發，認為中國不適合模仿蘇聯的貨幣改革政策，更不能學蔣介石的做法。

另一種選擇是先合并簡化各個解放區發行的貨幣，等物價和貨幣穩定后再發行新幣。同時，考慮到國民黨幣制改革的負面影響，要讓老百姓了解，共產黨實行的是統一貨幣，不是貨幣改革，與國民黨搞的完全不一樣。國民黨的幣制改革是以更嚴重的通貨膨脹為手段，來掠奪人民財富，其結果是物價飛漲，民怨沸騰，經濟走向崩潰，人心盡失。而貨幣統一，是為了簡化和鞏固解放區的貨幣制度，為了促進經濟發展和商品交流，完全是從人民的利益出發的。

統一貨幣

1948年12月1日，中國人民銀行在河北省石家莊市宣告成立，并從即日起發行中國人民銀行鈔票“人民幣”。

此日，以時任華北人民政府主席董必武，副主席薄一波、藍公武、楊秀峰的名義發布了《華北人民政府布告》（金字第四號）：“為適應國民經濟之需要，特商得山東省政府、陜甘寧、晉綏兩邊區政府同意”，決定把“華北銀行、北海銀行、西北農民銀行合并為中國人民銀行，以原華北銀行為總行”，“于本年12月1日起，發行中國人民銀行鈔票（下稱新幣），定為華北、華東、西北三區的本位貨幣，統一流通。”這是歷史上著名的“三行合一”的事件。

同日，以中國人民銀行總經理南漢宸，副經理胡景沄、關學文名義發布了《中國人民銀行關于發行人民幣的通告》，規定：人民幣以元（圓）為單位，1元等于10角，1角等于10分;票幣有：伍拾元、貳拾元、拾元。人民幣符號取人民幣單位“元”字漢語拼音的首字母“Y”加兩橫而成，讀音為“元”。

中國人民銀行原計劃在1949年元旦成立，并發行人民幣，但因為人民解放戰爭勝利在即，所以決定提前一個月正式開業。

第一套人民幣上“中國人民銀行”六個正楷漢字是董必武于1948年4月寫于西柏坡，該套人民幣是由東北佳木斯銀行印鈔廠代印的。為了防止意外，新的人民幣不切開，不加印號碼簽章，印好后由大連經煙臺運達石家莊市晉察冀邊區印刷局下轄的阜平印刷廠加工為成品。

為了在貨幣統一的過程中不損害人民群眾的利益，政府采取了“固定比價，混合流通，逐步收回，負責到底”的方針，逐步收回了各解放區發行的貨幣。

政府根據各解放區的物價水平，規定了人民幣與各解放區貨幣的合理比價，并停止了各地區貨幣的發行，要求各地銀行按照規定比價逐步收回。這樣，原來各自為政的地區之間的經濟關系得到迅速調整。人民幣的出現大大方便了市場流通。

為了消除老百姓擔心手中持有的解放區的貨幣來不及兌換而作廢的疑慮，政府保證不但對人民銀行的新幣負責，而且對所有解放區銀行過去發行的舊幣負責。以后，政府不但對抗戰和解放戰爭時期發行的貨幣負責收回，而且對土地革命時期各蘇維埃解放區發行的貨幣、期票、公債也按合理的比價收回，充分保障了人民的利益不受損失，從而建立起人民幣在社會中的信用。

到新中國成立前夕，政府通過銀行業務、財政征收、貿易回籠等方式，陸續收回了關內各解放區發行的貨幣，為中國的貨幣統一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成功地避免了各解放區繁雜、折算不便的貨幣亂象。

至此，自1911年以來，中國第一次實現了全國貨幣的真正統一。過去近40年間，中國“貨幣割據”問題被徹底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