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池仁勇 廖雅雅 王 昀
隨著數字技術發展與互聯網的普及,數字出版逐漸取代傳統出版,以傳播速度快、成本低等特點,深受廣大網絡媒體閱讀者的歡迎。然而自媒體爆發式增長的同時,也帶來了知識產權侵權、版權糾紛頻發等問題,引起了學術界的廣泛關注。近20 年來,國內中文期刊研究數字出版產業的知識產權文獻逐年增加,研究熱點逐漸擴散,研究內容逐步拓展。本文基于文獻計量分析方法對數字出版業知識產權保護進行梳理,并歸納研究的熱點,總結現今發展存在的問題并提出相應的建議,以期為政策與法律的制定提供理論參考。
本文以中國知網(CNKI)中1998 年1 月1 日—2019 年5 月16 日期間CSSCI 與核心期刊收錄的文獻為研究對象,分別從篇名、主題、關鍵詞這3 個方面輸入檢索詞,檢索詞按“數字出版”“數字內容”“數字產品”“電子出版”“網絡出版”“數字音樂”“數據庫”“數字圖書館”與“版權保護”“知識產權”“著作權”“侵權”“技術保護”“權利歸屬”“保護政策”“維權”“賠償” 進行兩兩組合。排除重復檢索、研究價值低、內容不相關的論文,最終得到192 篇相關度較高的論文。
對192 篇論文運用CiteSpace 5.1R8 軟件進行了共現圖譜、關鍵詞聚類、關鍵詞時序圖譜等的分析,以考察數字出版版權保護領域的研究動態。[1]CiteSpace 是一種基于JAVA 環境對有共同研究主題的文獻進行可視化分析的軟件工具,其目的是挖掘文獻的隱藏特性、趨勢以及描繪該領域的知識框架,因此CiteSpace 被廣泛應用于文獻圖譜分析。
整理近20 年來數字出版知識產權的文獻,我們發現大致可將該領域的研究分為兩個階段:1998—2007 年為波動增長階段,2008—2018 年是快速增長階段。2006 年以前,傳統出版產業處在對數字技術的觀望階段,學術界對數字出版的研究才剛起步,關于數字出版版權保護的研究文獻屈指可數。但是 《國家 “十一五” 時期文化發展規劃綱要》(2006 年)提出要加快傳統出版行業向數字出版產業的轉型,鼓勵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網絡文化產品的創作和研發,因而,2006 年有關數字出版的研究數量達到了第一階段之最。隨后,《我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十二五規劃綱要》(2011 年)又進一步強調了數字出版產業的規劃和布局。此后,數字出版逐漸成為研究熱點,文獻數量呈急速上漲趨勢,2012 年研究數量達到峰值(如圖1 所示)。《“十三五”國家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規劃》(2016 年)針對數字版權保護工作提出了政策措施,引導社會加強數字出版的鑒別與保護,因而理論界對數字出版知識產權研究逐漸關注,論文數量在2016 年迎來了近幾年的小高峰。由此可知,數字出版產業知識產權研究熱點與文獻隨著產業發展而逐漸推進。

圖1 1998—2018年 “數字出版產業知識產權保護” 研究文獻數量圖
關鍵詞作為論文主題的高度凝結, 反映了該領域的研究熱點。本文利用文獻題錄中的關鍵詞,探究數字出版知識產權的研究熱點問題。將1998—2019 年間發表于中國知網的192 篇文獻的題錄數據輸入CiteSpace 軟件中,節點類型(Node Types)選擇主題詞 “Term” 與關鍵詞 “Keyword”,將 “Selection Criteria” 賦值為 “TopN = 50”,閾值以默認參數為準,采用尋徑網絡算法(Pathfinder)和修剪切片網(Pruning Sliced Networks)對研究文獻進行可視化分析,得到數字出版版權保護關鍵詞共現圖譜和聚類分析。
共現圖譜中關鍵詞的頻次和中心性通過 “年輪” 的形式展現,年輪的字體越大表明該關鍵詞出現的頻次越高,年輪邊框越厚代表該關鍵詞的中心性越大,節點之間的連線表明關鍵詞之間的共現關系,連線的粗細體現著共現次數以及節點關系的緊密度。結合高頻關鍵詞統計可以看出,侵權出現的頻次最高,中心性最強,這說明侵權問題是數字出版知識產權最重要的研究主題,其次分別為數字圖書館、網絡服務商、數據庫、網絡文學等。知識產權的研究熱點可分為2 類:第一類,與侵權相關,主要包括侵權、避風港原則權利歸屬等;第二類,與保護措施相關,包括法律保護、技術保護(數字版權管理、云計算)等,如表1 所示。

表1 數字出版產業知識產權保護研究高頻關鍵詞統計表(Top 15)
根據關鍵詞聚類分析發現,中文期刊對數字出版知識產權的研究主要集中在 “網絡出版”“侵權”“權利歸屬”“電子書”“技術保護”“法律保護”6個領域,這6 個聚類包含了大量高被引論文。圍繞6 個聚類領域進一步拓展研究主題,例如:確權難(權利歸屬問題)、維權難(侵權多)、保護難(保護法律與保護技術不成熟) 等。同時,圖2 考察關鍵詞之間的關聯可以發現,版權的權利歸屬涉及法律保護,表明當版權人受到侵權損害時,作品的版權歸屬常利用法律訴訟得到保護;幫助侵權、間接侵權是侵權的具體表現,[2]視頻網站常利用避風港原則與法律打 “擦邊球”,使得侵權問題日益嚴重;云計算、數字版權管理作為我國知識產權的主要保護技術,是實現數字出版產業轉型升級的重要途經。由此可見,各個研究熱點不是孤立存在、獨立發展的,而是相互聯系、相互影響,聯結在一起的。
本文采用CiteSpace 的時序(Time-zone)視圖顯示共引網絡關鍵詞的時序演化。按照3 年為時間切片,每個時間切片選擇高被引的前50 篇文獻,通過Pathfinder 算法對本研究文獻進行熱點演進分析,得到數字出版產業知識產權保護的關鍵詞時序知識圖譜(見圖2)。

圖2 數字出版產業知識產權保護的關鍵詞時序知識圖譜
如圖2 所示,數字出版的研究在2000 年處于起步階段,研究內容主要集中在數字圖書館等概念上,隨著數字技術發展,數字內容產品逐漸豐富,產業規模逐漸擴大,數字出版產業得到了良好的發展。但市場制度建設與行業規制沒有同步發展,知識產權的侵權行為時有發生,版權人的確權問題難上加難,因此,這段時間學術文獻著重關注數字出版業的版權保護、法律保護問題。其后,電子書、網絡出版、數字內容、版權管理又成為研究文獻追逐的熱門話題,面對不同形式的侵權行為,數字出版的知識產權保護研究迎來了新變革,云計算、區塊鏈技術逐漸成為行業關注的熱點領域,技術變革及新技術在數字出版業應用成為行業特征之一。網絡出版、自媒體的快速發展打破了傳統出版的限制,形形色色的版權問題由此延伸到數字出版的侵權糾紛、版權共享、利益共享等關鍵詞上。
縱觀數字出版產業知識產權保護研究的發展歷程,大量研究文獻均關注網絡環境下的版權保護問題,至少說明了如下幾方面問題。首先,網絡知識產權維權難。[3]傳統出版物的侵權有形,數字出版的網絡侵權無形,侵權行為傳播速度更快、波及范圍更大、溯源更難。網絡侵權往往利用匿名用戶來執行,侵權者的身份難以識別,這間接導致數字出版產業知識產權保護面臨著取證舉證難、損害賠償難、維權成本高等一系列問題。并且網絡侵權形式多變,不再局限于對傳統出版產品的直接侵權,反而出現了幫助侵權、間接侵權等多種形式,許多視頻分享網站利用 “避風港” 原則逃避侵權責任,進一步加大了版權人維權的困難。其次,數字產品確權難。版權歸屬一直是出版產業的核心問題,在互聯網條件下,逐漸豐富的數字產品形式為作品權屬的確定增加了難度。[4]一方面,版權人要證明自己是作者并主張相應權利,不僅需要提供權利證明,同時還需要網絡服務商佐證作品發布時間。但在數字時代大多數作者未經實名認證常以昵稱發布信息,不少用戶利用網絡便利,隨意抄襲、拷貝他人作品,甚至掩蓋作品原作者署名。同時,網絡服務商面對海量用戶和信息,在版權人未提供完整的權利證明情況下傾向保護用戶信息安全與隱私,未必會給予相應的技術支持,這加劇了版權歸屬確認難題。[5]另一方面,大量的圖片、視頻、網絡文學和其他數字產品分散在不同的平臺上,并且一個數字產品的版權可能被拆分成多個細分版權獨立授權,版權作品在經過網上多次流轉、層層轉讓的交易后,最終權利人已經不甚明確,版權作者權益難以維護。最后,版權保護措施乏力。[6]由于技術、法律保護不成熟,云計算、數字版權管理、區塊鏈技術等發展與應用滯后,法律法規對侵權范圍規定不夠明確,對數字出版物的合理使用范圍界定較為模糊,不足以合理、準確地為具體案例提供司法依據,這嚴重妨礙了版權人的確權與維權。
通過回顧1998 年以來我國數字出版產業知識產權保護研究的各方面狀況,文章總結歸納出該領域研究現存的問題,并根據現存問題提出相應的建議。
對于仍處在發展階段的數字出版產業來說,保護知識產權問題是影響數字出版產業能否健康成長的重要因素。[7]大量學者認為我國數字出版產業知識產權保護研究存在著 “知識產權侵權行為隱蔽、維權難”“知識產權權屬難以確定、取證舉證難”“知識產權保護意識不強” 等現象,本文基于以上觀點,深入剖析這些現象背后所反映的數字出版產業知識產權保護發展的局限,概括出我國目前數字出版知識產權保護存在以下幾個方面的問題。
知識產權交易不透明,版權保護技術應用不足。新興技術的發展極大地促進了數字出版產業的成長,然而知識產權交易平臺不透明和知識產權保護技術不足等問題仍然是數字出版產業發展道路上的絆腳石。從知識產權交易平臺視角看,數字內容創造人是版權所有者,但是,版權信息由出版商、唱片公司、收藏協會、發行商等機構掌握與控制,版權所有人處于信息劣勢,缺乏對其版權交易和傳播過程的追溯途徑和能力,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版權信息孤島” 并進一步導致知識產權侵權行為頻發。版權交易不透明與保護技術應用不足不無關系,區塊鏈技術應用不足使得數字產品流通的追溯性難度大幅增加。目前國內使用較為廣泛的版權技術有數字水印、云計算、DRM 等,但是,我國的數字版權標準不統一、數字水印技術易篡改不穩健、DRM 系統不適應移動環境知識產權保護、信息不共享等問題,使得數字出版知識產權保護技術不精不齊,不利于查詢、追溯、透明,不能真正發揮知識產權保護的作用。
知識產權保護機制尚不成熟,司法保障體系不夠完善。知識產權權屬難以確定的背后體現出國內知識產權保障體系的不完善。一方面,數字出版知識產權保護機制尚不成熟。[8]傳統出版知識產權保護機制經過多年的發展已經形成了一條從作者、出版商、發行商到讀者的利益分割鏈條,而進入數字出版時代后,傳統出版知識產權機制不再適用,版稅和分成與作者的 “捆綁” 關系不再牢固,讀者對已購買的數字產品擁有自行處置權,這直接導致網絡時代大規模的 “私人復制” 行為打破了傳統模式下的 “復制權” 與 “發行權” 的權利界定,沖擊了版權所有者與利益相關者的權益,數字出版知識產權保護機制在這樣的情形下難以大展拳腳。另一方面,數字出版司法保障體系 “窮困”。第一,法律法規和政策相對滯后。[9]目前我國數字出版企業數量眾多,但版權立法相對滯后,針對數字版權領域的專門立法位階較低,多以政府行政法規的形式存在。第二,法律訴訟成本高。依照現行的證據制度,原告要想舉證被告的侵權盜版行為,需要履行舉證責任,還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和成本準備侵權公證資料,舉證責任和維權支出比較大,因而,大多勝訴的賠償金甚至不足彌補維權成本,這造成許多利益相關者無法也不愿拿起法律武器聲張自己的正義。
各方知識產權保護意識不強,制度實行遭遇文化困境。在數字產品傳播和復制的過程中,[10]傳統的知識產權文化依然占有主導地位,知識產權保護意識局限于網絡服務商,并未能在作者和用戶之間形成固化,數字出版知識產權制度的有效實行遭遇了文化困境。從越來越多涉訴的數字出版糾紛事件來看,版權觀念仍未能在行業經營思維中占據席位。許多網絡服務商依然缺乏尊重作者知識產權的保護意識,面對用戶侵權行為不加以制止,不對已受到侵權損害的作者加以幫助,往往以保護用戶隱私等借口放任自流。此外,知識產權糾紛多來源于作者的知識產權保護意識不強。大多數作者對作品的知識產權保護意識薄弱,較為依賴傳統服務商的保護。
針對目前存在的問題,我國數字出版產業的知識產權保護研究今后應注意從以下方面著手改進。第一,運用更先進的產權保護技術,防范網絡侵權行為。推進區塊鏈等技術在數字版權版權保護領域的應用,對數字出版產品進行證據加固與傳播路徑的追溯,構建共享版權作者信息庫,從確權、用權、維權3 個環節保護原作者、出版方、平臺等各方權益。第二,健全法律法規,維護數字出版產業健康發展。在信息時代數字出版知識產權保護困難的情況下,需及時出臺專門針對該領域的法律法規,明確數字出版的合理使用界限、侵權方式與責任認定等問題,并建立相應的處罰機制以保障版權人權益。第三,強化各方知識產權保護意識,營造良好的知識產權保護環境。知識產權意識薄弱、維權意識不強、法律制度不完善是造成數字出版知識產權侵權事件頻發的直接原因。部分侵權人法律意識薄弱,往往投機取巧并未意識到自身的侵權行為;而版權人由于取證困難方式有限、維權成本高、侵權賠償難等原因不能維護自己的利益。因而,政府部門應加強知識產權保護意識的宣傳教育,加大數字出版知識產權保護法律的普及力度,積極宣揚侵權的懲罰機制,為數字出版知識產權保護營造一個良好的文化環境。第四,改革人才培育方式,推行政產學研合作教育。[11]政府應加強對知識產權保護領域的人才扶持力度,鼓勵支持多層次人才參與到數字出版產業的建設中去;產業應積極開展校企合作開發項目,加強在校學生的實踐教學和頂崗實習;高校應改革人才培養模式,及時更新教學內容和課程體系;研究機構需要了解行業企業需求,大力倡導實用科研和技術服務。
互聯網和移動通訊的快速發展沖擊了傳統出版產業市場,數字出版產業憑借巨大的市場容量、先進的高新技術以及優越的政策紅利應時崛起,為電子書、網絡文學、視頻、在線音樂等數字產品的知識產權保護提供了絕佳的發展機會。然而,良好發展態勢下隱藏著諸多知識產權保護問題,這一定程度上妨礙了數字出版產業知識產權的健康發展與成長空間。基于此,本文采用文獻計量分析方法,梳理了我國近20 年來數字出版產業知識產權的研究熱點及其演進過程。研究結果表明:第一,數字出版知識產權保護的發展隨著出版產業的轉型與數字技術的進步不斷推進;第二,該領域研究熱點主要集中于侵權、法律保護與技術保護等問題;第三,數字出版產業知識產權的保護問題隨著時間的發展呈現不同形式,且每個階段的保護難題相互交叉,密不可分,主要集中在確權難、維權難、保護難3 個問題上;第四,針對可視化分析的研究結果總結數字出版產業知識產權保護研究存在的問題,并針對問題提出相應的對策。在此基礎上,本文結合前文的研究結果展望今后的發展方向。
首先,相對于傳統出版產業而言,數字出版產業的知識產權保護需要緊追新興技術的發展前沿不斷開發研究數字版權保護應用技術,讓數字出版產業和知識產權保護能更好地相輔相成。因此,未來的一項重要的工作是政府部門需要大力扶持版權保護企業的發展,促進版權保護產業與數字出版產業的融合共生,構建文化產業生態系統。其次,司法保障體系在完善法律法規的同時,應加大對網絡侵權行為的懲罰力度,通過將失信人員名單信息納入國家征信系統,達到與征信體系合作互通的作用。最后,版權保護機制應推行數字版權產品標準化政策,構建數字出版企業版權保護聯盟,從而實現在全行業范圍內樹立全局性的版權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