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重慶方言個體特征詞

文洋

【摘 要】漢語“方言特征詞”理論是現代漢語方言詞匯比較研究領域的一個重要理論。自這個理論被提出以來，不少學者運用它對各地區漢語方言詞匯進行了詳細研究。本文在前人對重慶方言研究的基礎上，將方言材料進行對比，一共提取出了110條重慶方言個體特征詞。然后分別從音節、詞類、義項、義類以及構詞方式等五個方面對其進行了研究。

【關鍵詞】重慶方言;個體特征詞;共時研究

中圖分類號：H17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31-0202-03

李如龍的《論漢語方言特征詞》（1999）將“方言特征詞”界定為：“方言特征詞是一定地域里一定批量的、區內大體一致、區外相對殊異的方言詞?！盵1]方言特征詞的研究不僅有利于為方言定位，而且能為方言區的劃分提供詞匯上的參考。我們主要利用對比方言材料的辦法來提取方言特征詞。首先，全面搜集重慶方言詞語，主要以《重慶方言詞解》作為基礎材料，并補充《重慶市志·方言志（1950-2010）》以及其他重慶方言詞匯相關的論文。然后，查閱《現代漢語詞典》（第七版），將與普通話意義不同或普通話中不含的重慶方言詞語篩選出來，構成詞表。最后，將這些詞逐一查閱《漢語方言大詞典》和《現代漢語方言大詞典》，記錄下每個詞目所存在的方言區，只在重慶方言中存在的詞語即重慶方言個體特征詞。

“語言是典型的符號系統” [2]，符號由形式和意義兩部分構成。重慶人民賦予了重慶方言獨特的外在形式和內在意義，個體特征詞就是其最好的體現。方言的詞匯系統具有開放性，它不是單一存在的，而是一個非常復雜的、疊置的系統。從歷史角度來看，由于方言區人民的選擇和不同方言區的詞匯的競爭，以及不同時代產生的新事物和新概念不斷進入詞匯系統中，方言詞匯系統沉積著不同歷史時期的詞匯成分，顯示了方言詞匯的“縱向發展脈絡”[3];從共時角度來看，它也會隨著社會生產生活的發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而不斷豐富起來。[4]個體特征詞是重慶方言詞匯中最具特色的精華部分，接下來我們將從音節、詞類、義項、義類、構詞方式等五個方面對提取出的重慶方言個體特征詞進行考察。

一、音節的考察

單音節：詳、坌、挼、扱、抻、黜、蕩、躉、誹、敷、關、挾、齽、、揆、礧、掄、蒙、挪、□li45、□lia45、□lia31、摔、□?u31、胎、迢、熁、隙、掞、優、啄、蹅、費、行、□?iou31、?、捷、摳、溜、麻、沖、蟜。

雙音節：白沙、□pei341整、遭頭、煞提、啄啄、跐膠、朒兒、魂頭、比舞、打陰、打整、搞豪、搞著、佮得、嘿實、冒包、體得、費耐、大套、飛歪、垮淡、悻起、青痛、央夾、火色、白支、的顧、屆止、緊倒、習倒、刁注、過興、還消、或幾、乘更、適□t??n341、在便、在隨、茲怕、欻欻、外搭、攪攪、□□p?ia341p?ia341、塊兒、巴兒、躺底兒、影影兒、喳翻兒、尜尜兒、撲區兒、要便兒。

三音節：兒灣、咬卵匠、謇巴郎、生期酒、扳嘴勁、打幺站、夾毛鋦、兀篤篤、稀得好、自缽水兒。

多音節：笨眉日眼、怪里古稀、滑嘰達搞。

表1是重慶方言個體特征詞音節分布情況，從表中的統計數據來看，重慶方言個體特征詞中雙音節詞數量最多，占總數的48%。其次是單音節詞，占40%。三音節詞和多音節詞數量較少，共占總數的12%。

單音詞指由一個音節構成的詞，復音詞指由兩個或兩個以上音節構成的詞。在早期漢語中，詞匯多是單音節的，唐宋以前，單音詞都占據主要地位。直到近代元明清時期，雙音節詞取代了單音節詞的地位，占了絕對優勢。“詞匯的復音化是語言發展的必然趨勢?！盵5]重慶方言個體特征詞中復音詞占總數的60%，這符合漢語詞匯向多音節化發展的總體趨勢。

重慶方言個體特征詞中也存在相當數量的單音詞。在復音化的過程中，一部分單音節詞被保留下來，繼續在現代漢語中使用;一部分則作為現代漢語詞匯中的構詞語素，雖不能單獨使用，但不斷構成新的詞匯。研究發現，重慶方言個體特征詞單音詞中，絕大部分是動詞，且這些動詞大多數是古漢語中傳承下來的。重慶方言中有相當數量的疊音詞，用疊音作為構詞手段是重慶方言的一大特點，雙音節詞中有7個疊音詞，如欻欻、啄啄、攪攪等。

二、詞類的考察

名詞：白沙、跐膠、魂頭、塊兒、巴兒、朒兒、謇巴郎、生期酒、躺底兒、詳、影影兒、遭頭、啄啄、咬卵匠、自缽水兒、撲區兒。

動詞：扳嘴勁、坌、比舞、□pei341整、扱、抻、黜、打幺站、打陰、打整、蕩、躉、誹、敷、搞豪、搞著、關、挼、嘿實、挾、夾毛鋦、齽、、揆、礧、□li45、□lia31、掄、冒包、蒙、挪、適□t??n341、摔、胎、體得、迢、兀篤篤、隙、熁、□?iou31、掞、優、蹅、煞提、□?u31、啄。

形容詞：笨眉日眼、大套、飛歪、費、費耐、怪里古稀、行、滑嘰達搞、捷、摳、垮淡、溜、□lia45、麻、青痛、悻起、央夾、喳翻兒。

量詞：沖、火色、蟜、尜尜兒。

副詞：白支、乘更、的顧、刁注、過興、還消、或幾、屆止、緊倒、稀得好、習倒、要便兒、在便、在隨、茲怕。

連詞：外搭。

詞綴：欻欻、攪攪、□□p?ia341p?ia341。

表2是重慶方言個體特征詞詞類的分布情況。詞類是根據詞語法性質的分類，詞綴本不屬于此分類體系。但為了直觀、完整地呈現統計結果，我們將詞綴也放入表中。

重慶方言個體特征詞中動詞數量最多，接近總數的一半。首先，這些動詞大部分是人的肢體動作，是人們在日常生活中使用頻率極高的單音節的口語詞，比如表示“吮吸”的“□?u31”、表示“踩踏”的“□li45”，還有表示“打鬧”的“□?iou31”等。其次是形容詞和名詞，分別占總數的17.3%和16.4%。重慶方言個體特征的形容詞中大部分是關于人物或事件的，帶有強烈的主觀色彩，并且多為貶義詞。如形容人吝嗇的“央夾”和形容尷尬的“悻起”等。而名詞均是與人們生活結合十分緊密的詞語，有人體名稱、動物名稱、小件物品名稱和對某類人的特殊稱謂等。副詞多為表示程度、范圍和語氣的副詞，占總數的13.6%。另還有少量量詞、連詞和詞綴，共占總數的8.2%。

三、義項的考察

一個義項：跐膠、魂頭、塊兒、兒灣、朒兒、謇巴郎、生期酒、躺底兒、詳、影影兒、遭頭、自缽水兒、扳嘴勁、比舞、扱、抻、黜、打陰、打整、蕩、躉、誹、敷、搞豪、搞著、佮得、關、嘿實、挾、夾毛鋦、齽、、揆、□li45、□lia31、掄、冒包、蒙、挪、適□t??n341、挼、體得、迢、兀篤篤、隙、秀、掞、優、蹅、笨眉日眼、大套、飛歪、費、煞提、□?u31、費耐、怪里古稀、行、滑嘰達搞、捷、摳、溜、青痛、悻起、央夾、喳翻兒、沖、火色、蟜、尜尜兒、白支、乘更、的顧、刁注、過興、還消、或幾、屆止、緊倒、稀得好、習倒、要便兒、在便、在隨、茲怕、外搭、咬卵匠、撲區兒、欻欻、攪攪、□□p?ia341p?ia341。

兩個義項：坌、礧、熁、啄、□lia45、□pei341整、白沙、垮淡、巴兒、兒灣、啄啄、打幺站。

三個義項：胎、摔、麻。

表3為重慶方言個體特征詞義項數量分布情況。個體特征詞中單義詞即一個義項的詞有94個，占85.4%。多義詞中，有兩個義項和三個義項的詞，但數量不多，分別占總數的11.8%和2.8%。

引申是多義詞派生義產生的途徑，可以分為隱喻和轉喻。隱喻指兩個意義之間有某種相似關系，如“麻”原指“因血流不暢而感到麻木”，因喝醉時也會產生類似麻木的感覺，因此重慶方言中也用“麻”專指“醉態”。又如“礧”本是有“滾動”的意思，但物品丟掉或丟失時的狀態類似“滾動”這一狀態，因此又引申出“丟掉;掉”這個義項。此類多義詞還有摔、啄、熁、胎、坌、打幺站、垮淡、□lia45、啄啄、□pei341整、咬卵匠等，轉喻為兩個意義之間有某種相關關系，如重慶方言中將打撲克得零分稱作“白沙”，是因為“白沙”是“光頭”的意思，因此用光頭指代零分。

四、義類的考察

我們根據中國社科院語言研究所（2003年）發表在方言雜志上的《漢語方言詞語調查條目表》的義類名稱與分類方法，為110個重慶方言個體特征詞進行了分類。

天文類：打陰;植物類：撲區兒;器具、用品類：跐膠、自缽水兒;稱謂類：謇巴郎、咬卵匠;身體類：巴兒、白沙、啄啄;衣服、穿戴類：躺底兒;飲食類：朒兒;紅白大事類：生期酒;日常生活類：打幺站、體得、冒包、搞著、兀篤篤、扳嘴勁、□pei341整、適□t??n341、搞豪、打整、詳、影影兒、黜、嘿實、關、坌;交際類：遭頭、魂頭、夾毛鋦、摔、躉、敷、優;文體活動類：比舞;動作類：扱、抻、蕩、誹、挾、齽、、挼、揆、礧、□li45、□lia31、掄、蒙、挪、胎、迢、隙、熁、□?iou31、掞、蹅、啄、煞提、□?u31;形容詞類：笨眉日眼、大套、飛歪、費、費耐、怪里古稀、行、滑嘰達搞、捷、摳、垮淡、溜、□lia45、麻、青痛、悻起、央夾、喳翻兒;副詞、介詞：白支、乘更、的顧、刁注、過興、還消、或幾、屆止、緊倒、稀得好、習倒、要便兒、在便、在隨、茲怕;量詞：沖、火色、蟜、尜尜兒;附加成分：欻欻、攪攪、□□p?ia341p?ia341。

重慶方言個體特征詞共有十幾大類，涉及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中動作類的詞語數量最多，其次是形容詞類和日常生活類，以及副詞、介詞類。

五、構詞方式的考察

構詞方式的考察將詞綴和本字未明的特征詞排除在外。

個體特征詞中單純詞有36個，其中“挼、坌、扱、黜、蕩、誹、敷、關、挾、齽、、掄、蒙、挪、摔、迢、隙、掞、蹅、費、行、捷、摳、溜、麻、沖、蟜、胎、礧、熁、啄”為單音節詞，合成詞有47個。合成詞可以分為復合式、重疊式以及附加式這三種類型。而其中復合式又可分為聯合型、偏正型、中補型、動賓型、主謂型等五種類型。

聯合型又叫并列式，是由意義相同、相近、相關或相反的詞根并列組合而成的，例如表示“更加”的“乘更”，“乘”表示“加倍”，“更”表示“更加”，是意義相近的兩個詞根組合而成的。其余的聯合型特征詞還有“打整、過興、外搭、費耐、喳翻兒、或幾、怪里古稀、笨眉日眼”。偏正型是指前一詞根修飾或限制后一詞根，修飾關系又分為定中關系和狀中關系。復合式結構中偏正型有9個，定中關系的是“跐膠、謇巴郎、生期酒、咬卵匠”;狀中關系的是“飛歪、垮淡、青痛、大套、還消”。中補型指后一詞根補充說明前一詞根，復合式結構中中補型僅有1個，是“躺底兒”。動賓型又叫支配式，前一詞根表示動作、行為，后一詞根表其支配關涉的事物。復合式結構中動賓型有“冒包、比舞、打幺站、打陰、搞著、搞豪、扳嘴勁、夾毛鋦”等。主謂型又叫陳述式，指后一詞根陳述前一詞根。復合式結構中主謂型有1個，是“自缽水兒”。

附加式由詞根加上詞綴構成，詞綴分前綴、中綴和后綴。合成詞中附加式有15個，其中大部分詞語是由“詞根+后綴”構成的，分別是“巴兒、雙起、習倒、緊倒、兀篤篤、佮得、悻起、體得、魂頭、遭頭、滑嘰達搞”。還有由“前綴+詞根”構成的，如“嘿實、在便、在隨”;由“詞根+中綴+詞根”構成的，是“稀得好”。

重疊式是指由相同的詞根語素重疊構成的詞，它與單純詞中的疊音詞的區別在于，疊音詞中的兩個音節是不成詞的語素，重疊后仍是一個單純詞。而重疊式的兩個語素是詞根語素，可在其他形式中作為構詞詞根，重疊后是一個合成詞，如“啄啄”?！白摹笔且粋€詞根語素，在重慶方言中既可以單獨成詞，也可以與其他語素組合成詞。個體特征詞中重疊式還有“影影兒”。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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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劉日照，程嫩生.《大唐新語》中的時間介詞研究[J].現代語文，201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