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進化論為工具探討傳媒的本質及其發展規律
——“中國新聞傳媒科技發展”沙龍實錄

本刊記者：陳旭管

當前，傳媒技術不斷創新、媒介形態層出不窮，傳媒工作者們都在忙于推動和實施媒體的融合發展。大家在開拓前行的同時，有時也需要回頭望望，從傳播媒介紛紜繁雜、隨機變化的運動軌跡中，如何探究傳媒的本質，進而揭示傳媒的發展規律，以利于把握傳媒科技的發展方向?！吨袊侣剛髅娇萍及l展史話》一書通過梳理傳媒發展演進史，提出“符號是傳媒的基因”，“傳媒的基因（即信息符號）變異及基因（即信息符號）復制機制的改善是傳媒演進和迭代的源頭等觀點，試圖為打開傳媒演化的迷宮提供一把鑰匙。

（中國新聞技術工作者聯合會副理事長 李國華）

在中國新聞技術工作者聯合會（以下簡稱“中國新聞技聯”）與《中國傳媒科技》雜志社聯合主辦的“中國新聞傳媒科技發展”沙龍上，本書的兩位作者“中國新聞技聯”前理事長孫寶傳與山東大眾報業集團技術委員會副主任朱友芹，依據他們在編寫該書中的心得體會，就以下議題與部分讀者進行了探討交流。

一、什么是傳媒的本質？

所謂事物的本質，簡而言之就是決定其運動規律的內部主要矛盾。作者通過梳理中國新聞傳媒發展的歷史，認為傳媒的本質是傳媒的傳播能力（或傳播力），正是人們日益增長的信息需求和不斷求新的感知體驗，與傳媒傳播力的不足及固有缺陷之間的矛盾運動，推動著傳媒的發展和演進。

（中國新聞技術工作者聯合會前理事長 孫寶傳）

二、以史為鑒、可知興替，那么用什么研究方法來審視傳媒發展的歷史？

（山東大眾報業集團技術委員會副主任 朱友芹）

進化論是一種哲學思想和研究工具，作者試圖采用進化論的思維方式和研究方法來梳理、審視和探討傳媒的演化及其規律。達爾文進化論盡管存在種種缺陷和質疑，但迄今為止，生物學家都不否認物種是進化而來的。1865年孟德爾以數學模型研究遺傳現象，預見了遺傳基因的存在。達爾文進化論沒有闡明遺傳和變異的本質，現代進化論以基因作為研究對象，克服了這個缺點。更何況，進化論不僅僅是生物進化的理論，也是一種哲學思想和研究工具，它對于社會科學的影響遠遠超出了對于生物科學的影響。廣義的進化，泛指事物的變化和發展過程，自然也可包括傳播媒介的演進和迭代。因此作者認為，用進化論的研究方法來審視和探討傳媒發展史，是可行的選擇之一。

三、人類傳播發展史如何分段？

麥克盧漢認為傳播媒介經歷了“口語傳播”、“書面語傳播”和“電力傳播”等三個時代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所處的時代計算機還沒有推廣應用。加拿大物理學家、傳播學家，羅伯特·洛根在《理解新媒介：延伸麥克盧漢》一書中對此進行了細化補充，把人類傳播媒介發展歷程劃分為“非語言的模擬式傳播時代”、“口語傳播時代”、“書面傳播時代”、“大眾電力傳播時代”和“互動式數字媒介或新媒介”等五個時代。國內有的學者，將媒介史分成口語媒介、文字媒介、印刷媒介、電子媒介和數字媒介五個發展階段。

作者認為，體語、口語及借助他物的非語言傳播都發生在還沒有文字記載的“史前”時期，而且都是以人類自身的器官做主要的傳播工具，因此，把它們歸并為“史前傳播階段”；而將“數字傳播階段”劃分為“數字傳播”和“網絡傳播”兩個階段，因為盡管它們的符號系統都是數字符號，但它們的符號復制機制是不同的，傳播效果也截然不同。據此，作者將人類傳播的發展歷史劃分為“史前傳播”、“文字傳播”、“印刷傳播”、“電磁傳播”、“數字傳播”和“網絡傳播”等六個發展階段。

四、傳播媒介是由兩要素還是三要素構成？

人們通常認為，傳播媒介是由信息符號和傳播介質所構成的。其實，人類傳播還有一個重要元素，即“渠道”。所謂“渠道”是指傳播過程中連接傳受雙方的連接點或信息流通和擴散的通道。也許因為它同介質有相似的特性，因此，人們往往把它們混為一談。在互聯網時代，渠道的作用凸現了出來，而且非物質的人際連接（譬如“朋友圈”“粉絲”等）所占的分量大幅增加，于是業內人士做了如下的解釋：“移動時代，傳播媒介正在突破認知疆界。今天，‘連接’一詞更多出現在視野中。如今的傳播，已經不為任何一種實體的‘媒介’所限，而是信息、終端、人體的無限‘連接’。因此，在‘泛連接圈’的任何連接點與渠道，均可稱之為‘傳播介質’”。這種提法是與“傳播介質”的物質屬性是相悖的。作者認為，與其將“渠道”硬并入“介質”，還不如將“渠道”列為構成傳播媒介的三大要素之一，即傳播媒介由符號、介質和渠道構成，這樣更能揭示出傳媒的本質，讓“渠道”在信息傳播中的作用“正本清源”，也更好解釋像“誰掌握了傳播渠道，誰就擁有了用戶”這樣的傳播現象，從而更加重視傳播渠道的開拓和創新。

五、什么是傳媒的“基因”？

按照生物進化的理論，科學家發現生物形體的進化主要源自于基因的變異，那么，傳媒演化是否也主要源于傳媒“基因”的變異？如是，那么傳媒的“基因”又是什么？人類生來就是一個生命共同體，相互溝通是人類生存發展的必要條件之一，而溝通的前提就是人類可以“創造”和“使用”符號系統，人類社會就是建立在人們利用符號進行互動交流的基礎之上的。生物遺傳的本質是其遺傳信息（基因）的復制，傳媒傳播的本質則是信息符號的復制。作者認為傳媒的“基因”就是信息符號。

科學家發現基因變異是生物進化的源動力，與此相類似，傳媒“基因”（即信息符號）的變異是傳媒演進和迭代的源頭。在人類傳播史上，信息符號由肢體符號，先后“變異”為語言符號、文字符號、電磁符號、數字符號等，導致了口語媒介、文字媒介、電磁媒介和數字媒介等不同形態的傳播媒介的相繼產生，實現了體語傳播、口語傳播、文字傳播、電磁傳播、數字傳播和網絡傳播的迭代。

科學家還發現了“基因整體復制”的事實，從而證明了“遺傳信息復制也是生物進化的動力”，與此相類似，傳媒基因（即信息符號）復制機制的改善也帶來了傳媒的迭代和發展。從文字傳播到印刷傳播，從數字傳播到網絡傳播，其傳媒的“基因”（信息符號）都沒有變，但“基因”的復制機制變了。

由此作者強調指出，人類特有的符號系統是一把打開傳播媒介演進迷宮的鑰匙。

六、“傳媒進化說”在當下有什么意義？

生物常規的育種方法，有傳統的選擇育種、誘變育種、雜交育種等，以及近些年發展起來的基因工程育種（包括轉基因、基因編輯），其基本原理都基于基因突變或基因重組。與此相類似，傳媒的創新也不外乎上述這幾種方式，它們都可以從傳媒演化中找到實例。

例如，現在大家講得比較多的媒體融合發展，簡言之，“融合”就是“雜交”“交合”之意。其實，在傳播史上，每一種傳播媒介的誕生都是不同想法（點子、創意乃至靈感）、不同技術、不同媒介“交合”的結果。媒體融合的關鍵是要實現不同傳媒的基因（信息符號）重組、優勢互補。新舊媒體只有相互交融、相互借鑒、相互吸納、相互補充，使各自的優勢最大化，才能實現共贏。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的那樣“融合發展關鍵在融為一體、合而為一”， “盡快從相‘加’階段邁向相‘融’階段，從‘你是你、我是我’變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進而變成‘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著力打造一批新型主流媒體”。

作者認為，在傳媒創新中要力避“嫁接”陷阱。在在生物學中，嫁接是將一種植物體的芽或枝（接穗），接在另一種植物體（砧木）上，使它們長成一株完整的植物體，但它不涉及遺傳基因的重組和改變，只是通過砧木的營養組織來實現品質的改良，不可能產生新的品種。在互聯網發展初期，許多報社將新聞內容從報紙上搬到網頁上，以為實現互聯網化了，就是走了“嫁接”的彎路。中國移動多媒體廣播（CMMB）之所以沒有發展成為一種新的新聞傳媒媒介，原因當然是多方面的，但沒有與移動互聯網實現真正的“基因重組”、“優勢互補”，陷入了“嫁接”陷阱，是一個重要原因。

七、從傳媒進化的視角，如何看傳媒未來的發展？

信息技術的發展是無限的，傳媒的演進也決不會就此止步。作者認為，人類信息傳播的最后一公里并不是數字網絡，最后的一個接力棒也并非為數字符號。我們的五官感受世界以后，把各種信息轉化為生物電信號（神經信號），通過神經網絡傳遞，集中到大腦，大腦經過加工處理，人就產生了各種感覺。但是我們不知道大腦是如何工作的?？茖W實驗發現，兩個相距很遠（公里、光年甚至更遠）沒有任何關系的量子，一個出現狀態變化，另一個幾乎在相同的時間出現相同的狀態變化，這就叫量子糾纏。量子糾纏是否存在于人的大腦里，存在于人類的認知世界里？我們不得而知。既然量子能糾纏，那么第六感也就可能存在。我們可以大膽設想，如果人類破譯了自然人腦的秘密，一旦搞清了神經信號的符號密碼和神經網絡的傳播機理，我們也許有可能通過生物基因技術與媒介技術的融合，構建人類的“腦網系統”，通過第六感，實現量子計算機與人腦之間、不同人腦之間的信息直接傳送，人類傳播或將進入量子符號和神經網絡傳播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