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

10月底,“伊斯蘭國”頭目巴格達迪被美國的軍犬逼得走投無路,最后自爆而亡。特朗普稱其死得可憐,“就像一條狗”。巴格達迪之死標簽意義重大,一定程度上決定了“伊斯蘭國”今后的走向和國際反恐態勢的發展。這也是美國反恐繼擊斃本·拉登后取得的又一重大勝利,美反恐將加速“內傾”,即進一步聚焦本土,加速收縮海外戰線,反恐變得更為“超脫”,恐致亂源地區國際恐怖勢力與反恐力量之間失去平衡,影響國際恐情。
“伊斯蘭國”自2014年6月宣稱“建國”以來,一直是國際暴恐領頭羊,牽引著新一輪國際暴恐浪潮的發展。巴格達迪是“伊斯蘭國”的精神領袖,一手促進了該組織的“橫空出世”和綿延發展,他的死亡對“伊斯蘭國”的影響難以估量。
一是直接削弱“伊斯蘭國”在虛擬世界的影響力和煽動力?!耙了固m國”是一個實體和虛擬“哈里發王國”組成的四層結構體系,包括在伊拉克和敘利亞的核心、域外分支和其他有聯系的關聯組織,以及全球受其意識形態影響的草根支持者。如果說今年3月“伊斯蘭國”位于敘利亞的最后據點被清除表明其實體解體的話,那么巴格達迪之死則進一步削弱了該組織在虛擬世界的影響力。巴格達迪死亡消息公布之初,其網上大量支持者還掩耳盜鈴,不愿相信。直到“伊斯蘭國”正式宣布巴格達迪的死訊,其支持者才無奈接受。顯然,不管誰接掌“伊斯蘭國”,其聲望和資歷都難與巴格達迪比肩,“伊斯蘭國”的號召力恐持續下降。
二是“伊斯蘭國”可能陷入內亂。“伊斯蘭國”一經成立,便打造了一個以巴格達迪為核心的高度集權、層層向下的“國家”行政體系。巴格達迪擁有絕對權威,在其統治之下設置高級舒拉委員會進行管轄,高級舒拉委員會下分別設置沙里亞法舒拉委員會和軍事舒拉委員會負責相應事務。巴格達迪死后,國際媒體分析“伊斯蘭國”新頭目候選人可能有三,分別為突尼斯人阿布·奧斯曼·通西、沙特人阿布·薩利赫·朱茲拉維以及伊拉克人阿卜杜拉·卡達什,并認為阿卜杜拉·卡達什最有可能接班,因為“伊斯蘭國”旗下通訊社今年8月曾經發布過一則聲明,稱卡達什已被巴格達迪選為接班人,卡達什曾為伊拉克薩達姆時期軍官,兇狠殘暴,被稱為“教授”和“毀滅者”,他對巴格達迪忠心耿耿,更為關鍵的是,其來自先知穆罕默德家族古萊什族,有接班的家庭和宗教背景。但是,就在巴格達迪死后幾天,“伊斯蘭國”宣布任命阿布·易卜拉欣·哈希米·古萊什為新頭目。外界對此人了解甚少,且該組織頭目出任“埃米爾”后常用化名,故新頭目的真實背景和身份難以猜測。有分析認為,從新頭目名字中可以看出其來自古萊什部族,有可能就是阿卜杜拉·卡達什。目前,從接班人之爭和“伊斯蘭國”內部存在伊敘本土及外籍“圣戰”分子兩大派系等因素來看,未來阿布·易卜拉欣·哈希米·古萊什難有巴格達迪“至高無上”的地位,其權力將受制約,缺乏足夠權威統領高級舒拉委員會,“伊斯蘭國”分裂態勢或在所難免。
三是“基地”系將從中獲利。“伊斯蘭國”成立以來,與“基地”組織就國際“圣戰”運動領導權爭奪激烈。“基地”組織對“伊斯蘭國”宣稱的“哈里發王國”嗤之以鼻,認為巴格達迪自封“哈里發”并不“合法”,且“伊斯蘭國”過于極端,濫殺無辜違背伊斯蘭教義,“基地”頭目扎瓦希里多次發表視頻進行抨擊。巴格達迪死后,“基地”擁躉在網上歡呼雀躍。分析認為,巴格達迪之死可能促使其麾下一些恐怖分子轉投“基地”門下,尤其是前“基地”組織敘利亞分支“征服沙姆陣線”將進一步成為敘境內暴恐勢力的領頭羊。
誠然,巴格達迪之死對“伊斯蘭國”影響很大,但并不能完全說明該組織已徹底走向滅亡。目前,因為年齡增長或者被美獵殺等原因,全球各大恐怖組織大都將要或完成了其頭目的更迭,其麾下成員大都有接受新頭目的心理預期,此前關于巴格達迪選定卡達什為接班人的消息也從側面說明其本人和“伊斯蘭國”內部已就“后巴格達迪時代”有所準備。美國政、軍、情等部門均評估認為,“伊斯蘭國”發展多年,周旋能力強,擁有在全球發動恐怖襲擊的實力,仍對國際社會構成威脅。
一方面,該組織在伊敘還有大量人馬。今年以來,“伊斯蘭國”在伊敘呈現一定的復蘇態勢,聯合國和美中央司令部等發布的報告顯示,其在伊敘約有1.2萬~1.8萬名戰斗人員,并有1萬多名成員被關押,且還有3萬多名曾加入過該組織的外國恐怖分子存活于世。該組織年初已在伊拉克北部、西部的山區和沙漠地區重新集結,并在敘利亞南部重組人馬保持存在,其能夠在伊敘許多地區自由行動,并不定期發動各種類型的恐怖襲擊。美中央司令部認為,“伊斯蘭國”保持高速作戰節奏,在廣大地區發動多次襲擊,“可能旨在表明它無處不在,可以隨心所欲地發動襲擊而不受懲罰,以破壞民眾對地方當局的信心,顯示其卷土重來的假象?!?/p>
另一方面,“伊斯蘭國”伊敘核心與分支的關系并未破裂,地方分支能夠對“伊斯蘭國”核心提供回補和支撐。目前,伊斯蘭國建有八大“行省”(包括呼羅珊、尼日利亞、利比亞、阿爾及利亞、埃及、沙特、也門和高加索地區),今年5月又分別在巴基斯坦和印度建立新“行省”。今年以來,這些分支已多次發表視頻表態支持“伊斯蘭國”伊敘核心,這些分支也具備較強實力,為其伊敘核心提供了較大的脫逃和轉圜空間??梢灶A料,未來一段時間內,其伊敘核心與分支之間的勾連互動將更為密切,加上為巴格達迪復仇的心情迫切,以及新頭目上臺后的“三把火”,“伊斯蘭國”在全球各地的報復行動可能增加。
從奧巴馬時期開始,美反恐戰略的核心就是從海外轉回本土,即強化本土反恐,加強本土防御;海外削減反恐投入,減少反恐負擔,收縮反恐戰線,減少駐軍人數,借助無人機、特種部隊和地區國家打擊恐怖分子。特朗普上臺后大體延續了奧巴馬的反恐思路,降低反恐在國家安全體系中的地位,域內域外采取的手段與奧巴馬如出一轍。美此次獵殺巴格達迪,是繼擊斃本·拉登后的又一“經典行動”,將進一步堅定特朗普的反恐想法。一方面,美將加快從敘利亞和阿富汗撤軍的步伐。目前,特朗普已宣布從敘利亞撤走大部分軍隊,只在敘利亞南部一個基地駐扎約150名美軍,以及留下幾百人保護敘利亞東部油田,以免其重新落入“伊斯蘭國”之手;而在阿富汗,雖然美國與塔利班和談一波三折,特朗普此前終止了美與塔利班達成的協議,但美國與塔利班私下正多方接觸,試圖重啟和談,美各界也在阿富汗撤軍問題上逐步達成共識,美從阿撤軍漸成定局。另一方面,美軍情結合的低成本特種反恐手法日趨成熟,美未來借助無人機和特種部隊強化反恐的態勢還會增強,尤其是用于打擊南亞、索馬里和也門等地的恐怖分子,以保持對恐怖分子的高壓態勢,減緩其威脅美本土和海外利益的能力。同時,為防止恐怖分子直接襲擊本土,美還進一步加強本土防御。特朗普上臺后已經圍繞“美國優先”和本土防范打擊恐怖主義提出一系列反恐政策,包括去年10月發布新版《國家反恐戰略》,以及強化邊境安全、強化基礎設施和“軟目標”保護力度、打擊暴力極端思想和網絡恐怖活動等。今年9月,美又公布《反擊恐怖主義和針對性暴力戰略框架》,重點應對國內上升的極右恐怖主義態勢。
顯然,巴格達迪之死和美反恐戰略進一步“內傾”將對國際反恐態勢產生沖擊。其中最為核心的關鍵就是,美國撤軍后,地區國家是否有足夠能力來確保地區安全。從阿富汗和薩赫勒等地區實踐來看,雖然國際社會給予大量援助,這些國家仍難獨自應對恐怖主義。未來,一旦美真正撤出,亂源地區國際恐怖勢力與反恐力量之間不均衡的態勢恐集中凸顯,如何應對地區安全真空、防止恐怖分子卷土重來將成為國際社會面臨的主要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