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SS參與中國抗日的特工行動

姚虹聿

絕大多數中國人一心抗日

截至1945年初，OSS（美國戰略情報局，中央情報局的前身）共派出11支行動小隊在中國長江以北、黃河以南活動。其中典型的代表是由柯瑞少校率領的“豺狼”行動小隊，他們的主要任務是滲透、策反偽軍，并組建游擊隊，破壞日軍使用的通信系統、公路、橋梁和鐵路。其中的重要行動包括破壞黃河上的多座橋梁以及著名的平漢鐵路（又稱京漢鐵路、盧漢鐵路）。

在美軍運輸機進行大量的空投補給后，柯瑞少校和手下獲得了足以破壞平漢鐵路的炸藥包，但他們無法馬上實施行動，因為必須先培訓中國游擊隊員如何埋設以及引爆各種型號的炸藥包。另外，他們還要向中國士兵傳授“不要與大規模日軍或偽軍纏斗”“埋設炸彈前要規劃好撤退路線”等戰術技巧。

潛伏在敵占區的大部分時間里，“豺狼”小隊必須不停轉移，更換潛伏點，這樣才能躲過日軍的圍剿。只有在美軍運輸機進行空投補給時，“豺狼”小隊才會出現在開闊地，接收空投物資，然后策劃新的破壞行動。

在制定破壞平漢鐵路的計劃時，“豺狼”小隊的所有成員都明白一個道理——絕不能使用傳統的游擊戰術。因為使用傳統游擊戰術在平漢鐵路沿線進行零星的小規模破壞，會導致兩個后果：一是日軍工程兵能很快修復被炸毀的小段鐵軌;二是日軍會變得更加警覺，加派兵力在鐵路沿線巡邏，同時加大對游擊隊的打擊力度，“豺狼”小隊再想實施破壞將極為困難。

基于以上因素，“豺狼”小隊最終決定，組織數千名游擊隊員，于1945年6月26日對平漢鐵路發動大規模破壞行動，一次性癱瘓32公里長的鐵軌，使日軍在短時間內無法修復。

這個計劃要想獲得成功，關鍵在于要瞞過日軍，確保行動前不會走漏風聲，這取決于中國士兵和民眾對盟軍的忠誠度。據弗朗西斯·米爾斯上校回憶，當時的絕大多數中國人都一心抗日，“豺狼”小隊的OSS特工認為，中國人完全值得信賴。

不停轉移躲避日軍搜查

當時由OSS組建的游擊隊，其成員都效忠于重慶國民政府。一些潛伏在敵占區的中國特工（大多是蔣介石手下的精英）不時與美國特工接頭，提供各類情報。另外，中國民眾也為美國特工提供了支持和掩護。柯瑞少校表示：“如果沒有中國人為OSS特工提供潛伏點，日軍恐怕早就將‘豺狼小隊一網打盡了。”當時日軍曾出重金懸賞捉拿OSS特工，但沒有中國人出賣美國特工。OSS在華北的行動離不開中國軍隊、特工人員和民眾的支持。

攻擊平漢鐵路的計劃確定后，“豺狼”小隊就開始行動了。柯瑞少校的《在華行動日志》以第一人稱詳細記錄了相關情況。

柯瑞少校向OSS特工講解武器技術

1945年6月6日，我帶領“豺狼”小隊駐扎于長川村。美國空軍的戰斗機對一列正在平漢鐵路上行駛的日軍運兵車進行了掃射，車上的日本兵紛紛跳車逃命。我們試圖用無線電聯系戰斗機飛行員，但沒有成功。

6月7日，小隊全體成員于凌晨1時被游擊隊員叫醒，讓我們立即轉移，因為日軍已經進入鄰村搜查，并詢問村民“是否看到美國人”。凌晨4時，所有小隊成員安全轉移至仁孝營村。我們新的落腳點是一座由3間泥房組成的農家小院。睡了數小時后，我們打開無線電，與設在西安的總部聯系。總部告訴我們，我們撤離數小時后，大批日軍就包圍了長川村，隨后進行了徹底搜查。當天中午，數名日本兵突然闖入仁孝營村，聲稱“要尋找被偷的馬匹”。隨后，又有15名日本兵進入村莊，“搜尋被偷的武器”。幸好這兩波日本人都沒有搜查我們所藏身的院落。

6月13日，我們撤離仁孝營村，前往新的落腳點。因為擔心日軍突然回來，我們轉移時沒來得及帶上炸藥包等裝備。我們有3名特工染上了痢疾（一種急性腸道傳染病），一度喪失了行動能力。在敵占區活動期間，痢疾、腹瀉等疾病一直困擾著我們。

同時引爆1000個炸藥包

弗朗西斯·米爾斯上校回憶，在中國活動期間，OSS特工最大的對手除了日軍以外，就是各種腸道疾病。米爾斯在回憶錄中解釋說：“空降到華北以后，我們的特工無法吃到美式食物，飲食都由中國人供應，主要是米飯、炒蛋以及各種熱湯。由于身處敵占區，中國部隊的炊事兵很難保證食材衛生。吃同樣的食物，中國人大都沒問題，而美國特工卻紛紛病倒。這是因為中國人對于許多本土的腸道細菌有免疫力，而遠道而來的美國特工缺乏免疫力，極易染病。”

據柯瑞少校的《在華行動日志》記載：6月14日，由于3名特工染病，“豺狼”小隊無法按時轉移至新落腳點田泥舍村，只能臨時在野外搭建營地，等待3名特工恢復體力。這天，日軍巡邏隊在附近搜查，好幾次與“豺狼”小隊的營地擦肩而過！幸虧一位叫郭才林的游擊隊長帶著250名游擊隊員及時趕到，將他們平安護送至田泥舍村。

當天傍晚，特工赫爾提醒柯瑞少校：“咱們的炸藥包還留在仁孝營村，現在日本人應該已經離開了，得把炸藥包弄過來。”當天深夜，赫爾帶著數百名中國游擊隊員返回仁孝營村，隨后將隱藏的炸藥包帶回田泥舍村。

6月15日，柯瑞少校對破壞平漢鐵路行動進行最后部署，他說：“把數千名參與行動的游擊隊員同時召集至田泥舍村不現實，這樣目標太大，會被日本人發現。所以，從現在開始，‘豺狼小隊成員必須分頭行動，每個人都前往附近的一座村莊，組織當地游擊隊員預備實施攻擊。我會派人把炸藥包送達每座參與行動的村莊。”

6月20日，米爾斯上校發電報給“豺狼”小隊：“總部同意攻擊平漢鐵路。如果行動失敗，務必立即撤退，不可戀戰。”

6月22日，“豺狼”小隊發電報通知米爾斯上校：“攻擊時間定于1945年6月26日。即將行動。”

6月26日，平漢鐵路一段32公里長的線路被徹底炸毀——“豺狼”小隊率領游擊隊員在沿線共埋設并同時引爆了1000個炸藥包！米爾斯上校回憶說：“日本人會永遠記住這一天，他們體會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美式破壞戰。”

有國民黨軍官只關心黃金和武器

據米爾斯的回憶錄記載，在OSS的對華援助行動期間，共有5名美國特工犧牲，與之配合的國民黨部隊有數百人犧牲。中美聯合行動共殲滅日軍12318人。取得這樣的戰績，足以說明OSS得到了中國軍民的大力支持。

回憶錄對中國軍民的友好有頗多記述，也對當時中國各政治派別進行了比較客觀的評論，從外國人的視角去看待當時中國的一些政治現實。例如，米爾斯眼中的蔣介石在軍事和政治上有獨裁的傾向，而當時的國民黨政府比較弱勢，軍令難以下達和執行。各地軍閥都想保存自己的力量，不愿意在抗日戰爭中消耗兵力。一些軍官似乎只關心黃金和武器，這一切能幫助他們得到權勢，而他們對于士兵卻不夠體恤。

回憶錄中記載了一個事件：OSS的一支小隊隨同國民黨部隊向西安行進的途中遭遇日軍，卡車奮力疾馳，想甩掉日軍的追擊。突然，有一名士兵從卡車上摔了下去。美國特工想去救他，但國民黨部隊的中國翻譯對他吼道：“別找麻煩！”部隊指揮官根本沒有讓卡車減速的意思。車隊最終甩掉了日軍，而他們那位戰友就這樣被扔給了日軍。

當時美國支援中國抗戰，最主要的考慮是牽制日軍，令日本的損失最大化。另外，美國特工還有一項任務，就是關注中國共產黨及其部隊的動向，以及他們與蘇聯之間的聯系。

回憶錄中還記載了一些軼事，例如OSS特工來中國之前，大都對這個國家一無所知。他們中的許多人突擊閱讀了林語堂和賽珍珠著作的英文譯本，想盡快了解中國文化。

這些特工骨子里都是冒險者。二戰結束后他們離開中國，大部分人都退役了。他們中有人前去尼加拉瓜淘金，還有人去巴西亞馬孫叢林探險，繼續著自己的傳奇人生。

編輯：姚志剛?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