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柬打擊跨境電信詐騙犯罪警務合作研究

熊 俊

江西警察學院，江西 南昌 330102

電信詐騙犯罪目前已蔓延至全球30多個國家。因為運營成本相對較低，柬埔寨、印尼等東南亞國家成為電信詐騙集團或團伙“電話組”青睞的落腳點。近年來，中柬跨國電信詐騙案件呈高發態勢，兩國也一直在警務合作實踐中探索跨國境長效打擊機制。

一、中柬打擊跨境電信詐騙犯罪警務合作的既有成效

(一)中柬兩國政治互信為開展警務合作營造了良好的國際氛圍

中柬兩國自1958年建交以來，在處理國際事務、發展地區經濟、人文交流方面高度契合，雙方“親誠惠定”，相互支持，共同維護地區穩定和發展。隨著中柬合作全面深化，兩國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系不斷向前發展，不斷深化執法安全務實合作。中方在駐柬埔寨大使館設置了警務聯絡員，在已經偵破的中柬跨境電信詐騙案件中，柬方內政部對我國的協作抓捕犯罪嫌疑人請求等均給予了大力支持。兩國間政治互信為雙方緊密合作應對傳統和非傳統領域的安全問題添加了巨大的正能量。

(二)中柬兩國打擊跨境電信詐騙犯罪法律合作基礎層次多樣

中柬兩國打擊跨境電信詐騙犯罪法律合作基礎包括多個層次。第一層次是中國和柬埔寨兩國共同參與的國際公約，如《聯合國打擊有組織犯罪公約》，該公約是聯合國2000年制定的第一個用于打擊跨國有組織犯罪的國際刑法公約；第二個層次是中國和東盟締結的條約，如《關于非傳統安全領域合作聯合宣言》。第三個層次是1999年中國與柬埔寨締結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和柬埔寨王國引渡條約》。第四個層次包括《非傳統安全領域合作諒解備忘錄》、《關于開展國內安全執法領域情報信息交流合作的諒解備忘錄》和2018年5月由中國公安部長趙克志與柬埔寨副總理兼內政部部長蘇慶簽署的《打擊電信詐騙合作諒解備忘錄》，該合作諒解備忘錄就兩國合作加強打擊電信詐騙等跨國犯罪活動作了規定。上述四個層次的法律文件全方位地為有效打擊中柬電信詐騙犯罪活動，開展警務合作起到了重要的指導作用。

(三)中柬打擊跨境電信詐騙犯罪警務合作機制日漸豐富

目前，中國與東盟國家建立了10+1、10+3打擊跨國犯罪部長級會議、高官會議以及東盟國家警察首長會議等合作機制，通過完善執法會晤、聯絡熱錢、情報信息交流及案件協查工作機制，多次開展警務合作打擊部督跨國電信詐騙犯罪。自2002年至今，中國公安機關多次為柬埔寨舉辦案例研討、網絡犯罪偵查、警察制度、電信詐騙犯罪等各類雙邊培訓、研修班，邀請相關執法官員來華參訓。兩國警務合作機制的日漸豐富極大地提升了打擊跨境電信詐騙犯罪的效能。據統計，自2011年到2017年，包括222名女性在內的1133名中國公民涉及網絡電信詐騙犯罪被柬埔寨遣返回中國。2018年，中柬警方繼續共同合作打擊電信詐騙犯罪，在柬埔寨共抓獲335名電信詐騙犯罪嫌疑人，并將他們遣返回中國。

二、中柬打擊跨境電信詐騙犯罪警務合作的現實困境

(一)警務合作領域有限，導致打擊不力

中柬兩國在共同打擊犯罪、人犯遣返等事項方面有互相協助，但存在的問題也很多。中國與東盟簽署的《聯合宣言》多為框架性、原則性規定，因部分條文過于簡略會阻礙警務執法；中柬兩國無司法互助協議和雙邊協定條款，簽署的《打擊電信詐騙合作諒解備忘錄》中警務合作的范圍僅限于代為抓捕犯罪嫌疑人、移交證據等。在案件偵辦過程中，中國警方在柬埔寨不能實施逮捕、搜查等行為。依照慣例，柬埔寨警方在沒有掌握犯罪集團或團伙犯罪事實的情況下，一般不會直接進入確定的犯罪地點，即使介入，也有可能因為技術障礙不能實現全面配合。電信詐騙案件的主犯多在幕后組織指揮，即使警方成功搗毀犯罪窩點，幕后人員也能安全抽身，受制于技術支持、語言障礙及對案情了解不全面等因素，柬方警察在詢問和進一步偵查中，很難獲得關于幕后組織者有價值的犯罪信息，犯罪嫌疑人得不到法律制裁，也不能有效擴大打擊戰果。如2018年5月29日，中國公安部向柬埔寨移民局警官提供了電信犯罪的IP地址，柬方警察進行了調查并展開突襲行動，盡管找到了金邊市三大區三處電信詐騙窩點，逮捕了30余名電信詐騙犯罪嫌疑人，但其中兩個窩點在警方抵達前就已經人去樓空。

(二)對犯罪行為、證據標準的認知不同，導致查處不力

目前，冒充公檢法人員詐騙、冒充熟人詐騙、機票改簽詐騙、釣魚式投資詐騙等四種電信詐騙方式是中柬跨境電信詐騙案件中的常用手法，對于前三種犯罪手段中柬兩國認識相同。針對第四種釣魚式投資詐騙中的賭博行為，包括柬埔寨在內的東南亞國家都持有異議，因為在柬埔寨，若在當地有合法牌照，經營賭場不算犯罪，即使該國的網絡賭場沒有營業執照，當地政府也會默許其生存，因此由釣魚式投資詐騙中的賭博行為引發的電信詐騙犯罪在柬埔寨較難被查處。若中柬兩國未對犯罪行為形成統一的認識，將不利于電信詐騙犯罪的打擊。在抓捕及現場證據收集的過程中，柬方對我國的訴訟程序及證據制度不了解，犯罪集團或團伙的人員構成、具體犯罪情節及現場證據的收集情況也不會按照中方所要求的證據標準來收集和保全。即使兩國警務合作順暢，但是很難達到我國刑事訴訟對案件證明的證據標準要求，同樣不利于對此類犯罪行為的懲處。

(三)警務合作保障不到位，導致效率不高

從目前實踐來看，中柬跨境電信詐騙案件偵查中警務合作保障不到位主要體現在國內警務人員出入境銜接不緊密之上。一般來講，跨境電信詐騙犯罪案件涉及的犯罪嫌疑人員較多，而且中國警方到達柬埔寨后事務繁多，所以專案組成員較多，且分批出境。因為案件偵辦過程中有很多不確定因素會對辦案進程造成較大影響，再加上國內出入境審批方式比較單一，有時會影響下一批偵查人員如期到達柬埔寨開展接洽工作。如在有的案件中，犯罪嫌疑人從被逮捕到押解回國可能要歷時好幾個月，如果犯罪嫌疑人長期被羈押在不適應的場所，容易引發生身理和心理問題，以至于影響后期案件的偵辦。

三、加強中柬打擊跨境電信詐騙犯罪刑事警務合作的應對策略

(一)拓寬警務合作領域，健全中柬跨境犯罪打擊機制

國際警務合作是一個動態發展和經驗積累的過程，目前中國與他國開展警務合作的方式主要有兩種。一種是由中國警方鎖定境外窩點，由合作國警方完成抓捕工作后移交中國警方。這種合作方式要求中方利用現有的技術和手段，查清犯罪集團或團伙的組織、行為及經濟特征，查清犯罪集團或團伙成員出入境的具體信息以及根據IP地址鎖定犯罪窩點后，交合作國警方收網抓捕。第二種方式是經中國警方請求合作后，境外的偵查打擊工作全部由合作國警方完成后移交給中國警方。在不違背國際法的前提下，中柬兩國打擊跨境電信詐騙犯罪的警務合作形式可以實現從第一種到第二種的拓展。中方可以通過技術培訓，讓柬埔寨警方掌握開展落地偵查的方法。在案件偵查過程中，中方只需要向柬方提供犯罪線索，柬方一旦確認犯罪窩點后可以直接實施打擊。

(二)建立中柬警務人員培訓制度，統一證據標準認識

因合作國的政治制度、法律制度差異較大，不僅存在對罪與非罪的認知不同，而且如何認定犯罪以及構建某一種犯罪行為的證據體系也有較大的差異。可以通過建立中柬警務人員培訓制度，通過溝通交流相互了解各國的偵查手段、法律適用及證據標準，實現境外打擊時柬警方在尊重國際關系互惠前提下，按照中方法律要求和證據標準查處案件，不僅可以解決目前警務合作中存在的中國警方難以完全親歷整個案件以及深挖犯罪等重要問題，還能確保境外打擊服務于我國司法訴訟制度。

(三)加強警務合作保障，拓展國際警務合作聯絡機制

成功實現跨境電信詐騙犯罪的境外打擊，需要境內境外全息合作，從而保障警務合作工作的高效性，因此要從制度上加強警務合作保障，完善警方人員出入境方式及跨境工作流程銜接，形成無真空地帶的警務合作機制，如在押解犯罪嫌疑人回國事宜上，可以采取相對便捷的國際警務合作通道。若境外的犯罪集團或者團伙已被柬警方控制，可以盡可能壓縮赴柬中方警察出入境的審批流程，以實現無障礙對接境外警務合作。

在拓展中柬國際警務合作聯絡機制方面，公安部國際合作局應組織警務人員認真學習跨境警務合作聯絡、溝通和報告制度；組織駐柬警務聯絡人員學習柬埔寨王國的政治、經濟、法律制度及與中國建交的歷史及主權問題等內容；更要充分發揮社會力量的作用，如駐柬中國校友會、同學會、商會等民間組織或社會團體，通過各種形式儲備人力社會資源，以促成各類正式與非正式的警務聯絡制度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