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館文創產品開發與侵權責任

□ 呼 艷

一、博物館文創產品開發的趨勢性與必要性

隨著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人們對參觀博物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傳統的、單純通過展柜欣賞展品的參觀模式已不能滿足現代人的需求，越來越多的消費者更希望把包含博物館元素的文創產品帶回家。故宮博物院、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等世界著名博物館無不將文創產品作為推廣博物館文化、滿足觀眾需求的重要手段。可見，文創產品開發對于博物館而言不僅十分必要，而且勢在必行。

二、博物館文創產品開發過程中常見侵權案例

（一）天下第一福商標侵權案[1]

2009年轟動一時的“天下第一福商標侵權案”，一度引發了人們的高度關注。該案中，原告文化部恭王府管理中心主張“天下第一福”和“康熙御筆之寶”均為其注冊商標，其對該商標享有專用權。北京湖山書苑文化藝術有限公司擅自將該商標用于宣傳及在其生產的產品上加注該商標的行為屬于對其商標權的侵犯，因而訴至法院請求判決北京湖山書苑文化藝術有限公司停止侵權、賠禮道歉并賠償損失十萬元。審理過程中，北京湖山書苑文化藝術有限公司提出其所售產品系從正規渠道合法購進的答辯意見。最終法院認定，本案爭議的商標權應歸文化部恭王府管理中心所有，北京湖山書苑文化藝術有限公司銷售該福字產品的行為構成侵權，但鑒于其對所售產品系侵權產品并無認識，且能證明該產品系其合法取得、并說明了提供者，因而無需承擔賠償責任[2]。

（二）攝影師狀告龍門石窟管理局侵權案[3]

為提高景點知名度、擴大景區影響力，龍門石窟藏品保護區龍門風景名勝區管理局于2007年4月11日在《大河報》上發布了部分宣傳廣告，該廣告中選用了部分精美的景點攝影作品。廣告發布后，其中四張照片的作者張某，以龍門石窟藏品保護區龍門風景名勝區管理局及《大河報》未經作為著作權人的自己的同意、擅自使用其享有著作權的照片為由，把龍門石窟藏品保護區龍門風景名勝區管理局和《大河報》告到法院，要求龍門石窟藏品保護區龍門風景名勝區管理局和《大河報》向其公開道歉，并賠償損失二十萬元。訴訟過程中，龍門石窟藏品保護區龍門風景名勝區管理局提起了反訴，認為張某未經其同意拍照的行為，違反了《文物拍攝管理暫行辦法》，構成侵權。要求張某銷毀侵權作品，并向自己支付二十四萬元的賠償金。該案經洛陽市中級人民法院調解，雙方達成調解協議，由龍門石窟藏品保護區龍門風景名勝區管理局及《大河報》共同賠償原告五萬五千元。

（三）故宮博物院勝訴仿真印刷術專利案[4]

故宮博物院與萬邦公司自2004年開始合作開發中國畫仿真復制印刷技術。故宮博物院委派職工張小巍，萬邦公司委托員工徐忠東、解鎮嶺負責該項目。萬邦公司于2004年5月26日向國家知識產權局申請了名稱為“一種中國書畫仿真復制印刷方法”的發明專利，發明人為徐忠東，專利申請人為萬邦公司，于2006年8月30日獲得授權，專利號為 200410009135.0。2006年5月，故宮博物院、解鎮嶺、張小巍與萬邦公司、徐忠東簽訂《權利轉移協議書》，協議書約定增加上述三方為涉案專利的共同申請人，同時增加解鎮嶺、張小巍為涉案專利的發明人，并由萬邦公司與徐忠東辦理具體的變更登記事宜。然而，在辦理變更事宜過程中，萬邦公司、徐忠東拒不簽署相關法律文件，沒有履行合同。2008年5月，故宮博物院、解鎮嶺、張小巍提起訴訟，要求萬邦公司及徐忠東履行上述合同義務。經北京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審理，作出“變更專利權人和發明人”的判決。兩被告不服，上訴至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在該案二審審理過程中，三原告發現萬邦公司、徐忠東為逃避前述合同義務，將該專利權完全轉讓給了大唐萬邦公司。法院最終審理認為，萬邦公司與大唐萬邦公司之間的行為屬于惡意串通，其行為損害了故宮博物院的合法利益，應屬無效行為，被告應當履行與原告簽訂的《權利轉移協議書》[5]。

三、博物館文創產品開發常見侵權責任分析

（一）侵犯商標權

我國的商標注冊采用申請在先原則，即原則上由最先申請的人獲得商標權。因此，博物館應強化商標注冊和保護意識，對符合商標注冊條件的，應當積極注冊商標進行保護。而且這種注冊不應僅僅局限于商品商標或者服務商標，還可以是集體商標或者證明商標，甚至是防御商標。當然，如果某商標符合馳名商標的認定條件，還應當及時進行馳名商標認定，以最大限度地保護自身商標權，避免商標被搶注或濫用。

天下第一福商標侵權案中，文化部恭王府管理中心要求北京湖山書苑文化藝術有限公司停止侵權的訴訟請求之所以能夠得到法院的支持，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其在強烈的商標保護意識的支配下，積極對“天下第一福”和“康熙御筆之寶”進行了注冊，從而獲得了商標專用權，有權禁止他人未經授權使用自己商標的行為。

（二）侵犯著作權

攝影師狀告龍門石窟管理局侵權案，本質上是博物館藏品之衍生作品著作權歸屬問題。與藏品復仿制品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衍生作品盡管源自藏品，但其中增加了后續作者獨創性的成果，已經構成了新的作品。

有人主張，龍門石窟景區景點的著作權應該屬于石窟管理局，因為攝影師所拍照片源自管理局的創意和布景。筆者認為，該觀點值得商榷，因為著作權法并未明確相關單位可以獲得對燈光和布景的著作權。在涉及燈光和布景的具體案件中，法院認定特定燈光和布景能否構成作品，應當嚴格依照《著作權法》的相關規定進行，而不應隨意擴大作品的范圍。

（三）侵犯專利權

在我國，《專利法》所保護的發明創造是指發明、實用新型和外觀設計。發明，是指對產品、方法或者其改進所提出的新的技術方案。實用新型，是指對產品的形狀、構造或者其結合所提出的適于實用的新的技術方案。外觀設計，是指對產品的形狀、圖案或者其結合以及色彩與形狀、圖案的結合所作出的富有美感并適于工業應用的新設計。并對專利權人進行了相關規定，執行本單位的任務或者主要是利用本單位的物質技術條件所完成的發明創造為職務發明創造。職務發明創造申請專利的權利屬于該單位；申請被批準后，該單位為專利權人。非職務發明創造，申請專利的權利屬于發明人或者設計人；申請被批準后，該發明人或者設計人為專利權人。利用本單位的物質技術條件所完成的發明創造，單位與發明人或者設計人訂有合同，對申請專利的權利和專利權的歸屬作出約定的，從其約定。

故宮博物院訴北京萬邦包裝裝潢制品有限責任公司專利糾紛案中，故宮博物院作為該項專利發明的合作開發者具備專利申請權，并享有該項技術的專利權。該案的法律關系其實并不復雜，但值得博物館行業進行反思。

四、博物館文創產品開發的法律規制

博物館文創產品開發過程中最常侵犯的是商標權、著作權和專利權。為避免在文創產品開發中引發知識產權糾紛，博物館在進行文創產品開發時必須做到以下兩點：

（一）強化商標注冊意識，規范商標授權管理

博物館應當強化知識產權保護意識，加大對商標的保護力度。確有必要的，可以聘請專業人員專門負責商標的注冊和維護。一方面，積極將符合條件的商品、服務注冊為商標，以防止商標被他人搶注而陷入被動；另一方面，規范對商標授權的管理，明確商標授權范圍，防止因授權不清而引發糾紛。此外，對于他人侵犯商標權的行為要充分運用《商標法》和《反不正當競爭法》進行反擊、以維護自身合法權益。

（二）強化著作權審核，嚴防陷入侵權糾紛

博物館藏品的所有權通常由博物館享有，但該藏品的著作權卻不一定由該博物館享有。因此，博物館開發文創產品時，必須強化對產品著作權的審核，以避免陷入侵權糾紛。

根據現有法律，著作權中的復制、展覽、攝制權的保護期限為作者終身及死后50年。通常而言，作者死后五十年，作品就進入了公有領域。但即便如此，博物館對該類作品的使用仍受到四重限制：首先，該使用必須是出于陳列或者保存版本的目的；其次，對該類作品的復制應限于本館收藏的作品；再次，即使符合前述兩個條件，博物館對該類作品的使用也只是不許可、不付費；最后，博物館在使用該類作品時必須作者及作品名稱。因此，博物館在進行文創產品開發時，必須增強著作權保護意識，對于衍生作品創作中需要使用他人著作權的，應先依法獲得著作權人的許可，再進行衍生作品創作，以免侵犯他人權利；同時，博物館自身也要增強知識產權權利意識，充分運用現有法律制度構建自己的知識產權保護體系，守護好自身的智力成果。

（三）強化專利保護意識，提高防范專利權被侵犯的風險意識

博物館在文創產品的開發過程中需高度重視專利權的保護，與合作單位共同開發文創產品時應就專利權的申請及歸屬問題進行明確規定。在文創產品開發中所涉及的文物修復、仿制、數字化等過程中產生的技術創新、實用新型及外觀設計，只要符合條件的都可以通過申請專利進行保護。

綜上所述，越來越多的博物館在文創產品開發過程中開始意識到技術、品牌、商業秘密等無形財產的巨大作用，而如何讓這些無形資產逐步增值，有賴于對商標權、專利權、著作權等知識產權的合理保護。知識產權保護制度既有利于保護權利人在文創產品開發過程中的智力成果；也有利于調動人們從事文創產品開發的積極性，只有對權利人的智力成果及其合法權利給予及時全面的保護，才能調動人們對文創產品開發的創造主動性，促進社會資源的優化配置。同時，知識產權的專有性決定了博物館文創產品只有擁有自主知識產權，才能在市場上立于不敗之地。博物館在文創產品開發過程中,應綜合利用著作權法、商標法、專利權法等知識產權法律制度以及與知識產權有關的反不正當競爭法、合同法等法律制度，以全方位的法律保護體系促進自身發展。

[1]代凈.侵犯商標專用權，“天下第一福”法院維權[OL].http：//bjgy.chinacourt.org,2018年11月1日訪問。

[2]參見北京市東城區人民法院（2009）東民初字第01790 號民事判決書。

[3]佚名.狀告龍門“侵權”案有果洛陽自由攝影師獲賠5.5 萬[EB/OL].洛陽信息港- 洛陽BBS→社會關注→攝影在線，2018年11月1日訪問。

[4]參見薛飛、肖悅《故宮博物院勝訴仿真印刷術專利案》，載《中國知識產權報》2009年12月30日，第8版。

[5]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2010）高民終字第791 號民事判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