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靜
(江南大學,江蘇無錫214122)
該舞蹈作品由史博編創,張列作曲:杜尚武、羅天、王文虎等表演,曾獲第七屆全國電視舞蹈大獎賽,古典舞組作品銀獎!
2013年舉辦的第七屆CCTV全國電視舞蹈大賽中,北京舞蹈學院史博以魏晉時期“竹林七賢”為人物基礎創作的中國古典舞《逍遙》,給人們留下了深刻印象。但依據編導所說,古典舞《逍遙》取“竹林七賢”的人物形象,但舞蹈主題內容并非是為了刻畫“竹林七賢”的形象。而是因有感于道家思想中“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這句玄妙之言,并借用漢唐古典舞的舞蹈語匯,取“竹林七賢”這一形象為古代文人雅士的形象代表,來表現中國文人的淡泊名利、堅持自我的氣質豪放不羈、灑脫自在的情懷。因此,整個舞蹈作品無論從內容、語言還是意境營造上看,都是給人以瀟灑自由、飄然世外之感!
另外,該舞蹈中編導選用“古典舞”作為舞蹈語言,正是由于“古典舞”本身所具有的圓潤有度、氣韻流暢、頓挫有致的風格特點。通過古典舞行云流水般的動作表現,更是與古代文人雅士逍遙灑脫、內斂含蓄的性格特征巧妙的融合為一體,將人文雅士的氣度情懷同古典舞一起徐徐展開……此外,古典舞本身就是傳統文化傳承發展下的產物,“竹林七賢”是古代文人雅士的代表,更是淡泊名利、憂國憂民之品格的典范,編導通過古典舞與“竹林七賢”的融合,更是體現出了傳統文化之間的相互融合與相互滲透,以及對優秀傳統品格的追求與發揚。因此,舞蹈《逍遙》不論是從作品取材、舞蹈語言方面,還是從有感于道家思想與文人情懷方面來看,古典舞《逍遙》都處處滲透著古代文人雅士的含蓄內斂,處處滲透著中國古典舞的審美要求,處處滲透出了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承與保留,并且體現出編導嘗試著將古典文化與現代的審美需求的結合,使人觀賞過后,意味深長。
該作品不以表現戲劇情節為主要目的,而是通過塑造七位著寬衣博袖的文人風貌,以行云流水般的肢體動作來予以展現古代文人群體獨有的精神世界,表現的是一種不為功名利祿所羈絆,逍遙灑脫的理想追求。
舞蹈開始便是一個靈活分散的畫面,甚至這七人的朝向都是不同的,各自分散在舞臺之間。在看似沒有章法的布局中,卻絲毫沒有不協調之感,可能正是這種“不同”才更好的營造出了文人任自然的“逍遙”意味。
接著由一位舞者引帶,一傳二,二傳四,四傳七,舞蹈動作與調度變化富有層次感,靈活多變而又彼此呼應,時而動作各異,但畫面依舊和諧完整,風格統一。主舞段時而七人同步,時而二人舞動,四人駐足,時而六人駐足,一人舞動,舞蹈情緒起伏變化,調度流動連綿不斷,無時無刻都在傳達心靈自由,無拘無束的逍遙境界。
在酣暢淋漓的集體舞動之后,在眾人運用博袖組成的呼吸造型之后,各自又回到了獨立的空間位置,在看似無序的排列中,透露著的是任自然的道家思想,沒有了庸俗,沒有了沽譽,留有的只是文人理想的精神世界。
該作品是沒有情節的舞蹈作品,與其說編導是在刻畫古代文人的藝術形象,不如說是在借用文人形象來營造出了文人內心逍遙脫俗的飄然意境。因此,該作品意境的營造是其重要內容。意境是指抒情性作品中呈現的那種情景交融、虛實相生、活躍著生命律動的韻味無窮的詩意空間。《逍遙》之所以這么引人入勝,原因就在于編導對于舞蹈本身的意境營造有著獨特而又深刻的認識,在看似簡單的舞蹈表演中透露著濃濃的氛圍感。
首先,在舞蹈結構安排上,開始影子部分,以及末尾部分,都為作品的意境營造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在開始的影子部分,長達一分鐘的舒緩清麗的琴聲中,有坐有站的散落著七位舞者,怡然自得,配以悠然的呼吸韻律,將觀者從凡世拉回到了古代文人的詩意世界。這一分鐘對于該作品而言,是一個氛圍孕育的過程,沒有繁雜的音樂,沒有過多的動作,在至簡中營造逍遙的氛圍。而在結尾處,六人散去,只一人以逍遙步態繼續漫游,此時音樂已經結束,而這一人持續的漫步,卻使得觀者依舊漫游在這濃濃的意境當中,而這正體現了編導對作品意境的把握的深厚功力。
其次,在音樂選擇上,以清麗高雅的琴聲為主,伴以中國民族打擊樂器為節奏,配器簡單,音樂風格性統一,整體節奏,起伏婉轉,是營造逍遙意境的重要推手。
再次,在舞臺調度方面,舞蹈調度富有流動飄逸之感,多以圓形、弧形、斜線為主,且步法輕盈飄逸,這些特點對于逍遙的意境營造都有著重要的作用。在舞蹈表演中造型往往適合塑造人物形象,而連綿不斷的舞臺流動則更適合于營造輕盈飄逸之感。
并且舞者在舞蹈調度,空間變化上都有著巧妙呼應,看似隨意的布局,飽含著編導對于逍遙之美的理解,身體不受羈絆,心靈自由放逸。舞臺調度和空間運用靈活多變,暗含著這七位文人墨客的逍遙任自由,而舞者之間的呼應,則又暗含著彼此心境的統一協調,這些虛實相生的調度運用,是建構舞蹈意境感的重要手段,搭配以怡然自得“氣若浮云,志若秋霜”的表演,共同營造出了飄逸逍遙的文人心境。
中國古典舞代表著中國舞蹈的傳統和經典,遵循著中國古典藝術的審美原則,而這些特點無疑為中國古典舞的創作帶來了諸多的特殊性。中國古典舞的動作語言不僅要符合作品本身需要內容需要,更重要的是自身的民族屬性不能夠丟失,因此,對于中國古典舞的創作,首先要在傳統審美的規范之下進行創作。
正如該作品的編導史博所說,古典舞的創作是“帶著枷鎖在跳舞”,這里的“枷鎖”并非是對古典藝術的貶低,而是說中國古典舞的編創要扎根于中國傳統文化土壤之中,要在中國古典的審美原則之下進行創作,而非跳出古典舞的屬性,隨意主觀的追求新意。
舞蹈《逍遙》的舞蹈語言完全符合于中國古典舞的形式風格和審美特色,并沒有因為新的舞蹈內容而依據個人喜好隨意創造。在整個作品中漢唐舞中的“斜塔”重心,“流動連接”的氣韻,“頓挫”的發力,“虎頭蛇尾”的氣息,這些漢唐舞典型的動作元素貫穿于作品之中,應該說這是一支典型的漢唐舞蹈作品,繼承了漢唐舞蹈的語言原型,符合于中國古典舞蹈的審美原則。
如果說編導在舞蹈語言的創造上堅守住了中國古典舞的文化高地,那么真正的困難則來自于怎樣才能創作出符合作品的內容,為我所用的個性化的舞蹈語言。
編導所選擇了以南北朝時期的文人形象為藍本進行創作,當時的文人墨客崇尚寬衣博帶式的著裝,以此來彰顯自己飄逸玄妙的風貌。編導充分領會了南北朝時期的文化風格,以及對古代文人理想追求的深刻理解,抓住了服裝寬衣博袖的服裝特點,將漢唐舞的“斜塔”重心再夸張化,并與闊步流動的步法相搭配,飄渺不定,甚至有種飛翔之感。同時博袖不單能營造輕飄之感,編導還創造了較為豐富的舞袖動作,揚袖,饒袖,飛袖,甩袖這些動作的開發,都是編導根據南北朝時期的文化環境和文人的出世氣質進行的再創造。不同的舞袖方式給予觀者不同的心理感受,雙袖飛揚,配以流動的步法,是飄逸之感,而有力的甩袖動作,配以上身的隨動甩頭,則體現出的是放浪形骸,豪邁瀟灑的風貌氣質。
豐富的袖舞動作,傾倒的重心和流動的舞步,都是編導在對古典舞蹈的深刻把握之后的個性化再創造,除此之外,該作品還有很多個性化的舞蹈語言,但這些都是在中國古典舞蹈的審美原則之下的合理再創造,即便是一個燕式的吸腿跳躍,都不再是照搬芭蕾的動作,沒有過分的肢體逞能,沒有雜技般的技巧嫁接,留有的是中國式的審美情趣和人文特征。
啟示:古典舞《逍遙》通過古典舞的方式,取“竹林七賢”的文人形象,來展示古代文人淡泊名利、逍遙灑脫的氣度與情懷,更展現出編導繼承傳統與融合創新的理念。因此,可以說,中國古典舞的創作是有原則的創作,其原則便是繼承傳統文化。中國的傳統文化是中國古典舞創作的母體,它所展現的不單單是編者個人的審美觀點,更代表著中華民族公認的審美觀。因此對于古典舞的創作,我們應該扎根于中國傳統文化之中,對文化理論多做研究和思考,對中國古典舞蹈的素材進行不斷的豐富和補充,了解中國歷史不同時期的文化風貌,并且根據不同創作內容,創造出個性化的舞蹈語匯,只有這樣中國古典舞的語言原型才能不斷豐富,逐漸形成中華民族公認的古典舞蹈語匯,從而創作出更多富有深層精神與寓意的優秀舞蹈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