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阿連斯基作品的風格特點
——以op.36《24首性格小品》為例

□翟東寧 廈門大學嘉庚學院音樂系

安東·斯蒂凡諾維奇·阿連斯基（1861-1906），俄羅斯作曲家，就讀于圣彼得堡音樂學院，師從里姆斯基-科薩科夫，畢業之后他搬到了莫斯科，他的作品有助于啟發莫斯科年輕的作曲家們。阿連斯基對俄羅斯音樂文化所做出的最突出貢獻就是他作為莫斯科音樂學院的教授在教育工作和編輯音樂理論教材方面取得很大成就。萊因霍爾德·格里埃爾、亞歷山大·哥登懷瑟、康斯坦丁·伊古姆諾夫、格奧爾吉·柯努斯、謝爾蓋·拉赫曼尼諾、亞歷山大·斯克里亞賓都曾是他的學生。

不僅他的作品與他的鋼琴技巧受到了人們的贊賞，就連他作為指揮家與教師也都非常有名望。阿連斯基不屬于創新性的杰出作曲家，有批評家表示：“俄羅斯作曲家如安東·阿連斯基、謝爾蓋·塔涅耶夫、阿納托利·利亞多夫、亞歷山大·格拉祖諾夫等人只會繼承沿用以前已創造出來的東西，而沒有自己的發明與創新。[1]”對于阿連斯基來講，這種評價也許是正確的，但這并不能貶低或否認他的貢獻。

阿連斯基是一位多才多藝的人，他會畫畫、作詩，從他的信中也可以看到他有文學天分。阿連斯基與他的同代人一樣特別喜歡彈奏自己的作品，但是與謝爾蓋·塔涅耶夫、亞歷山大·斯克里亞賓夫、阿納托利·利亞多夫不同，他可以說是自學成才（這個特點從他的彈奏風格上就能夠聽得很清楚）。在音樂學校，阿連斯基師從濟科，但是上音樂學院之后，因為需要作曲他就不再那么多地練鋼琴了。

阿連斯基是當時為數不多的能夠贏得不同人群喜愛、有特殊彈奏風格和魅力的鋼琴家之一，關于阿連斯基會演奏什么作品，向來沒有特定的信息。在音樂會上，他會演奏自己的作品，而且演奏得特別好，聽眾都會屏息聆聽他的演奏，這也使許多鋼琴家紛紛效仿他那自然又精美的彈奏風格。他風格的特點就是浪漫，阿連斯基總能深刻體會所彈奏的樂曲，同時又能細膩鮮明地表達出自己的情感。另外一點就是音樂的靈動性，他彈奏的音色絕佳，音調的柔和與平穩贏得了聽眾的青睞。齊平曾指出：“阿連斯基是彈鋼琴的高手，他能夠很好地掌握鋼琴的性能與特點，能夠用鋼琴表達各種鮮明生動的形象。[2]”阿連斯基追求音調的和諧，同時也喜歡用“肖邦型”的連奏，這需要很高的技巧，他特別喜歡彈靈活的旋律線。

阿連斯基作曲班的學生謝爾蓋-瓦西連科說：“阿連斯基的鋼琴作品受到了社會各個不同階層代表的熱烈歡迎。主要原因在于他的作品以及彈奏都很有魅力。[3]”阿連斯基也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俄羅斯音樂史上最后一位“抒情音樂家”。他和肖邦有很多相似之處，他想把高技巧與抒情的旋律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創作出精美的適合小型音樂會的新風格。在創造這種俄羅斯沙龍音樂新風格時，阿連斯基的很多創作技巧都是從肖邦音樂的表達手段中汲取而來的，他認為這種風格同樣適合公演。

阿連斯基為鋼琴與樂隊創作的作品中最有名的是《里亞賓尼主題幻想曲》op.48和《f小調鋼琴協奏曲》op.2，但是阿連斯基自己還是很喜歡創作小型作品。從阿連斯基的音樂中我們能聽到他各種典型的特點（大部分與小型作品有關），他作品的名稱也很特別，在他的作品中有練習曲、瑪祖卡舞曲、前奏曲、即興曲、諧謔曲、圓舞曲、夜曲，也有有標題的小型曲。像舒曼、門德爾松、李斯特等浪漫派的作曲家一樣，阿連斯基把有標題的小型曲歸為組曲，如《4首小品》op.25、《24首性格小品》op.36、《4首小品》op.53、C大調第三組曲《變奏曲》op.33（ 雙鋼琴）、《兒童組曲》op.65、組曲《剪影》op.23、《12首四手鋼琴小品》op.66等。

由于阿連斯基常為樂曲取名稱，所以聽眾能夠聯想到一定的形象。例如，《24首性格小品》op.36（創作于1894年），是獻給安東·魯賓斯坦的關于19世紀俄羅斯與西歐音樂的鋼琴小品形式的“百科全書”。亞歷山大·哥登懷瑟講過創作《24首性格小品》的故事：“阿連斯基先創作了作為小品基礎的24首短旋律，然后把寫這24首旋律的24張小紙條一個個卷起來放在桌子上的花瓶里，之后他每天早上拿出一張創作一首小品，這樣24 天后他就完成了《24首性格小品》。[4]”

阿連斯基創作《24首性格小品》采用的方式顯然是源于俄羅斯與西歐浪漫主義作曲家們所慣用的方式。唯一的特點為小品序列的自然性和偶然性，但是所有的小品都是以調性連在一起的，小品的調式各不相同，每首也都表達了不同的形象，阿連斯基采用了巴赫平均律的調式排序方式來創作了他的小品（但在第二首他用Es-dur代替了c-moll）。

在《24首性格小品》中，我們也可以找到阿連斯基其他小型作品的共同特點。《24首性格小品》包括抒情小品、描寫心理的小品、表達諷刺形象的小品和關于景物的小品。op.36包括“前奏曲”“陀螺”“夜曲”“小敘事曲”“安慰曲”“二重唱”“圓舞曲”“古風”“蝴蝶”“勿忘我”“船歌”“間奏曲”“練習曲”“小諧謔曲”“森林的小河”“悲歌”“夢”“恐懼”“春天的幻想”“瑪祖卡”“進行曲”“塔蘭泰拉舞曲”“行板與變奏曲”“在原野上”。上述小品中標題與非標題的小品差不多沒有區別，都是表達各種各樣的抒情形象。雖然阿連斯基創作作品的過程很有自然性，但是他除了采用調式排序方式之外，還用了不同的節奏來連接他的小品。不同的節奏表達了不同的氣氛，有哀怨動人的慢板、中板，也有跳舞氣氛的快板。

我們先來看《24首性格小品》中的“前奏曲”，阿連斯基和策扎爾·居伊、阿納托利·利亞多夫一樣是俄羅斯前奏曲這種樂曲的創造者之一，作曲家非常喜歡前奏曲，因為前奏曲的形式精確簡潔。在這首“前奏曲”中，阿連斯基不僅限于音樂的抒情性，還結合了管風琴型的和聲與特別低音的八度樂句。

“夜曲”是一首非常平靜的小品，也再次展現了阿連斯基創作浪漫和諧旋律的能力。柔軟動人的主旋律和連貫流暢的次旋律相結合，樂句里很多顫音幫襯，這是一首很有旋律性，音調和諧又充滿情感的作品。

“安慰曲”像李斯特的六首獨奏曲，是動態的有些夸張（從pp 到 ff）的一首小品。在音色創作的過程中，阿連斯基使用了各種強弱表達方式，他并不拘泥于突然的改變，也不擔心太夸張的強音，雖然只在最高點能聽到短時的ff。阿連斯基還是會更經常使用弱音（pp 或p）。“安慰曲”是在演出中能夠喚起聽眾內心反響的一首作品。

圓舞曲節奏的“二重唱”主要是模仿兩個音調不同的人在一起唱歌。高音次旋律配合撥弦技巧彈奏的幾個和弦音之后開始了“大提琴”的低音主旋律。

在19世紀形成的音樂會練習曲的兩種類型（肖邦型和李斯特型）中，阿連斯基更喜歡肖邦型，從他早期的練習曲op.19 №1、 op.25 № 3、op.36 № 13當中就能聽到他對肖邦練習曲的偏好。其練習曲的發展模式與肖邦的一樣，和肖邦的大型練習曲相比，阿連斯基的練習曲是小型的，但是他的練習曲屬于藝術型練習曲。《24首性格小品》中的“練習曲”的特點為三十二分音符的樂句居多，從樂句中能夠聽到和諧的旋律。“練習曲”使用了三部曲式，中部不是與第一部分不同，而是第一部分的延續部。阿連斯基使用“對話”技巧把主旋律移到不同的聲部，因此能夠做到不同形象的結合，這就是阿連斯基的練習曲與李斯特和拉赫瑪尼諾夫練習曲的不同點。

阿連斯基在有些作品中常會把技巧和標題音樂的特點相結合，如“陀螺”op.36 № 2，就是作曲家靠不斷重復一個技巧來表達兒童玩具的旋轉。“森林的小河”的速度為有節制的快板，十六分音符的三連音較多，鮮明輕巧的旋律特別適合表達流水的形象。

“小諧謔曲”在阿連斯基的小品中占有特殊的地位，是一首快板的非標題曲，“小諧謔曲”這種名稱也再次強調了樂曲的諷刺意味。這一首的節奏為三四拍，主旋律的特點為戲謔、優美。這首小品的節奏很奇妙，是沒有規律拍子的節奏，右手彈的八度音和左手彈的十度音相互呼應并配合帶有連線的休止、十六分音符打斷八度音的“跳躍”，主旋律以增音程（八度、十度）移動為基礎來刻畫假定人物的動作。在旋律音量上也有一樣的特點，就是樂曲中弱音與強音的突然交替（pp、f、mp、fp）。還有對帶連線的斷奏、連奏、彈切分音時弱拍上的重音，都要求彈奏得很清晰。阿連斯基的“小諧謔曲”是標準的小型作品，而在浪漫主義時期的作曲家如肖邦、柴可夫斯基的作品中，這種諧謔曲通常是大型作品。

作為熱情的意大利“塔蘭泰拉舞曲”在開始和結尾的部分都是靈活的快節奏。從開頭就是三連音和跳音，急板是該首樂曲的風格基礎，中間部分中低音區完全相反的柔和抒情旋律成了樂曲的特色，同時樂曲的熱情和靈活依然不變。但不只是旋律使中間一部分與其他地方不同，新的調性（Desdur）也起著很重要的作用。阿連斯基在此作品中很明顯地表達了意大利特殊的民族色彩。

“行板與變奏曲”是op.36中最大型的樂曲，在這一首中能聽到最具代表性的阿連斯基作品的風格特點，就是簡潔抒情的旋律音樂。和諧的旋律很像俄羅斯民歌，作曲家好像從祖國大自然中獲得了靈感。雖然頭兩段的變奏旋律一直沒太大變化，但也能聽到旋律的發展。第一段中音部更獨立，第二段十六分音符的三連音旋律很像樹葉的簌簌聲，有三連音和弦的第三段音階變奏與頭兩段完全不一樣，第三段的變奏很令人震驚！“行板與變奏曲”的結尾又很像民歌。

op.36的最后一首為“在原野上”，是俄羅斯風景的“素描”。樂曲的主旋律以簡單自然、有俄羅斯特色的民歌為基礎，整曲表現了很光輝的形象。在這一首中阿連斯基想描寫的是俄羅斯大自然的景象，像肖邦的旋律風格，他把該首的旋律也變得很輕。

總的來講，阿連斯基主要創作小型樂曲，并且經常使用肖邦的方法與手段。其實，他的鋼琴小品很少，但他的鋼琴小品不僅是完美的音樂，而且是適合各種水平演奏者的好資料，非常值得拿來練習和演奏。他的作品內容形象，表達手段細膩，在練習中可以幫助演奏者培養各種觸鍵、音色控制及踏板運用的技巧。

結 語

op.36中所有小品的吸引力在于和諧的和聲、多變的形象和優美的旋律。雖然小品看起來很簡單，但是阿連斯基還是能顯示出自己獨特的風格。阿連斯基小品的風格與形象各不相同，他作品的節奏也很特別。拿作品的風格來講，阿連斯基作品的特點多為復調，有很多次旋律，旋律也都很和諧。從形象方面來看，阿連斯基的op.36形象很奇異多變又很浪漫抒情。在阿連斯基所創作的鋼琴小品中，《24首性格小品》無疑成了他的代表作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