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起心中的珍珠

賈京云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在我的記憶里，家鄉(xiāng)的雨就是我心中最美麗的珍珠。

記得總是在夏季午后的黃昏，天際邊的烏云從遠(yuǎn)處翻滾而來，好像是帶著上天的咆哮，迫不及待地要給村子下一場痛痛快快的雨。這時，最快樂的要數(shù)庭院里的月季花和君子蘭，雖然已經(jīng)被太陽炙烤了一天，但是耷拉的葉子卻在蠢蠢欲動，好像要告訴人們它們很快就會又變得嬌艷，一定不要離開。

而我此時，最喜歡呆坐在家門口的三級臺階上，看著蝸牛一步步的慢慢地往上爬。它身上的重重的殼，是它的保護(hù)也是它的負(fù)重，心中想著以后的生活是不是也會壓得我喘不過氣？家中的大黃狗也嗅到了空氣中潮濕的味道，抬頭望了望天邊的烏云，舌頭也本能的收了起來，好似對雨司空見慣了一樣，挪動了一下身體后繼續(xù)趴著。

天邊的云越聚越多，一開始云是黃色的，慢慢地變成了烏青色，好似以天為底，畫了一幅潑墨畫。轟隆隆的雷鳴聲也漸行漸近，似乎在催促著人們抓緊收拾好院子，但這雨卻不解風(fēng)情，總是心急的先下幾滴來，這時人們的動作就更加快了。

雨點滴落在我的臉上，不疼卻很真實，我扭頭走進(jìn)了屋內(nèi)。此時，奶奶掀開了布簾，她的頭上戴著毛巾，左右手各拿出三個大羊皮盒，一共六個，分別在屋檐上的麒麟饕餮六個走獸下放了一盆。姥姥出來的時候，雨已經(jīng)下的大了起來。雨滴敲打六個羊皮盆的聲音也越來越響，越來越緊湊，像極了“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描述。很快的，雨變成了水簾一般，我將手伸出，水擊打到我的手上，立刻飛向他處，我又用另外一只手去擋，水珠卻已粉身碎骨。此時的我是單足站立，其他肢體都用上了。高興至極，我便與這雨起了舞，雨水從上方跳到我的手掌上，又于指尖處流淌出去，極美。那雨柱三流為一組，各三個，從左至右，依次流出，不一會兒，又流的亂了起來。從最老的東屋走到西室，我不停地來回走，每次都要變換一下姿勢，似乎這是我最快樂的事情了。突然，腳下一滑，跌倒在水洼處，索性我就不起來了，就在那坐了一會。卻把奶奶嚇了一跳，趕緊過來把我拽起，心疼的小聲地呵斥我，奶奶的關(guān)心撲面而來，讓我更加地喜歡這雨了。

這時的屋檐底下，已經(jīng)被雨珠敲打出來一條深溝，讓我想起了“水滴石穿”的故事。雨下得越來越大，已經(jīng)分不清雨絲了，互相糾纏在一起，更加的痛快。屋外已經(jīng)是白茫茫的一片，我有點擔(dān)心月季花和君子蘭，不知道它們能不能被打掉葉子，不知道它們還會不會喜歡這雨。大黃狗依舊淡定，也許對它來說，能夠讓它興奮的只有我陪它玩耍。天空已經(jīng)像被全部潑了墨一般，黑乎乎的，偶爾會有幾道閃電從高高的云層劈下，不知道會打在什么地方。

雨天，最讓人傷感，我斜倚在床頭，腦海中不斷出現(xiàn)描寫雨的詩句“細(xì)雨滿天風(fēng)滿院，愁眉斂盡無人見”、“楊柳陰陰細(xì)雨晴，殘花落盡見流鶯”、“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聲。”此情此景正配得上如此詩句。慢慢的，慢慢的，困意來襲，聽著外面雨打樹葉的聲音，我睡著了。在夢中，我在雨中漫無目的的奔跑，雨水卻無法沾濕我的衣服，我很好奇，抬頭望望天空，雨確確實實是在下著，后來索性不再去管它，我不停地在雨中旋轉(zhuǎn)、跳躍，想將自己融化到這雨中。“汪、汪、汪，”隨著大黃狗的叫聲，我醒來了，此時雨已經(jīng)停了，烏云慢慢地退去了，陽光已經(jīng)從云縫中突圍出來，將云彩照的金黃金黃的，煞是好看。我迫不及待的翻身起來，披上衣服就出了屋門。此時的微風(fēng)中夾雜著自然的芬芳，沁人心脾。微風(fēng)一來，將眷戀樹葉的雨滴吹落，更加增加了傷感。我快步走到了月季花和君子蘭前，經(jīng)過雨水的滋潤和洗刷，它倆更加的挺立和嬌艷，好像在告訴我說。“看吧，我們沒騙你吧！”“是的，是的。”我心中默念著回答著它們。大黃狗已經(jīng)出了窩，跑到我跟前蹭著我的腿，我撫摸了一下它的頭，它高興的搖起了尾巴。

轟隆隆的雷聲越來越遠(yuǎn)，烏云徹底散開，西邊天際出現(xiàn)了一道道的彩虹，那是大自然的珍珠！飄浮在空中，給人們呈現(xiàn)出更加絢麗的風(fēng)景！村落慢慢的開始嘈雜起來，雞鳴狗叫聲越來越大，炊煙也裊裊的升起來了，村落又恢復(fù)了上午的樣子，好像沒有剛才那場雨似得。此時奶奶和姥姥已經(jīng)開始在庭院中打掃了，將積水掃到水溝里排出院落。我就這么呆呆的看著，感覺好像自己的珍珠被人聚攏到一塊倒掉似得，心中很是傷感。我努力的四處張望，希望能夠再次找到還未離去的雨滴。還好，我看到了君子蘭上掛著一顆晶瑩剔透的水珠，透過水珠，君子蘭葉子的脈絡(luò)被放大了，更加的清晰和干凈。這顆水珠也貌似不愿回歸塵土，死死地趴在葉子上，就這樣，我看著它，它也看著我。許久，終于一陣風(fēng)再次吹過，這顆雨滴慢慢滑向了葉尖，就在要滑落的瞬間，我伸出了手，將它接住，好像這就是它的歸宿一般，在我手中慢慢地散開。它知道，它在我的心中就是珍珠！

許久以后，我離開了家鄉(xiāng)，家鄉(xiāng)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座座高樓拔地而起，月季花和君子蘭也早已不見蹤影，過往的情節(jié)也多數(shù)變的模模糊糊。但是，家鄉(xiāng)的雨，就像我記憶中的珍珠一樣，是最美的，最奪目的，我永生都不會忘記，也不可能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