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胭脂茉莉,本名劉彥芹,江蘇人,作家,詩人。詩歌被選入《中國詩歌》《詩選刊》《當代精美短詩百首賞析》《中國新詩百年精選》《當代詩人代表作名錄》《詩歌周刊》《詩歌月刊》《中國詩人陣線》《華語詩刊》《美國休士頓詩刊》《新加坡千紅文學報》香港《流派詩刊》《現代禪詩探索叢刊》2015-2017年《禪意詩選本》等多種選本及刊物,現代禪詩研究會會員。評論及隨筆見諸知名媒體及報刊。公開出版發行《攤開畫布的人》《這獨一無二的人間》等,詩文集《攤開畫布的人》獲首屆唐剛詩歌獎。代表作:現代禪詩系列,胭脂茉莉十四行詩,《真實的風景》系列等。
我是第一次讀莫浪的詩,必須承認,這是一次有點詭譎的閱讀,這組詩的第一首詩《天使》,詩人似乎在不經意間顛覆了我們心目中天使的形象,原來這是個天生只能用一只眼睛看世界的天使,說實話,讀了這首詩,像有什么東西被撕裂了的感覺,但是也帶給我一種嶄新的目光,一個新的切入點。
法國存在主義哲學家薩特說:“人生就像是被拋上了一列飛速運轉的列車,對于它來自何處,還要駛向何方,人們一無所知。人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在存在中自由選擇,并獨立地對自身及整個世界擔負起責任。”也正好應和了詩人在《扶輪問路-致史鐵生》一詩中所說的:總有些路,要先鋪進詩里/有了車轍/再搖著輪椅駛向人世間……在這首詩里,我看到詩人真實的自我,寫給史鐵生的,也是寫給自己的,不僅是一種對現實的不服輸的精神,更是對自我藝術之路的一個開啟。
我讀詩人莫浪的詩似乎就是從那個能用一只眼看世界的天使;史鐵生的輪椅,和冬日鴿子的鳴叫中開始的。在生命的不完美中又充滿了內在的光亮,這光亮是來自于詩人的內心的一種信念,這也是莫浪詩歌的迷人之處,也是促使我一再讀下去的原因之一。
把和自己息息相關的日常中的經歷和經驗提煉出詩意,對于一個詩歌寫作者毋寧說是一個挑戰,不如說是一場危險的詩歌寫作之旅,特別是現實的敘事,很可能顯得啰嗦,卻深度不足,甚至失去了詩的節奏、美感和凝練,所以,很多詩寫者都繞開了這一領域,抑或不是不想寫,而是實在沒有這個文字駕馭能力。在讀詩人《秋天的閱讀》一詩中,就有一種深切的體會,我開始讀這首詩的時候,真的很擔心這首詩最后收不回來了,可喜的是讀到結尾又回到了“哦,我真的寫錯了/寫錯了他的名字/而世間的錯誤本身并不構成荒誕,到這兒我才松了一口氣。因為又回到了這首詩的核心和開始,“給一開始書寫錯誤的——/我是真的在日記本上寫錯了/寫錯了救過我一條小命的藏族人的名字”,這樣的一首詩,是詩人把個體的心靈體驗,經由思考、冒險、自我對弈的一個過程,雖然不是十分完美,但是也完成了一種詩性的表達,對于一個不走尋常路的探索性的詩人,就是一個勝利!
而詩人莫浪的詩歌,肯定不是這么簡單的,詩人的身影時而在西藏之行的人群中;時而在小茶館;時而在寂靜的山脈邊;時而在家里一張臨窗的小飯桌邊;時而在拉薩的午后;時而在途中漫筆….詩人雖說寫的是日常,卻從日常的低處把我們的視線拉線了高處,這些都源于詩人對于生命的終極關懷!詩人的字里行間所有的指向都是把讀者拉向存在之思,聲聲旁白都是:活著的意義?為什么活著?
“留一大半位置/仿佛深愛著的人忽然來到”這是西藏之行(組詩)之《人群中》中的一段,讀者透過紙背都能感受到詩人那一刻內心的溫情脈脈;而這首詩詩人真正想表達和呈現給讀者的是“就這樣擁有返回的路途——/一具收留復雜心事的肉身”的對生命的終極關懷,在這首詩中詩人還為我們提供了可靠堅實的場景,輕松地把讀者帶了進去。這樣類型的詩在詩人的詩歌中是俯拾皆是,《一個藏族小男孩》《茶館里的狗 》《天鵝》《深夜到清晨之間》等詩,不僅是把讀者拉進可靠堅實的場景,同時都打上了詩人深深的自我烙印和自我思考。
通讀擺在我案頭莫浪的這20多首詩,仿若詩人從不同的角度,提煉匯總的寫給世人的一封《與世書》,確切地說是詩人通過現實的個體經驗和經歷,相互碰撞,甚至是一種矛盾的張力中生發出的詩性,涵蓋了從人的出生到人生暮年的一首長詩,更像是詩人從時間敘事到情節敘事,以多音部的形式呈現在讀者面前的一部命運交響曲。
在《命運》一詩中,詩人不再用慣用的場景敘事,而是直達本質,進行無謂的訴說,“捆綁著的每個早晨/雙臂環抱我們短促的一生”,這是詩人對生命無常的感嘆!“命運是我害怕這是永別/不能陪你走更遠了”,這個命運是詩人的也是我們大家的。
人的命運并不都是躲過塵埃的山間的天鵝,長著白色羽毛的天使,我們不僅要直面那個一出生就用一只眼睛看世界的天使,也要直面史鐵生從輪椅推向世間的車轍……更要記得那個即使忘記了名字卻還能記得的那雙溫暖的大手——那雙溫暖的扶起一個跌倒青年的大手!人生就像是一出戲,我們每個人都是我們自己戲中的主角,如果沒有愛作為支撐,必然會走向無意義,因為唯有“愛”才能賦予命運真諦,這也是莫浪詩歌中貫穿如一的主題,盡管他在靜水流深般冷靜的訴說中撕開了生活的外表,給讀者呈現出活著的真相和本來面目,但是詩人的靈魂卻在形而上的天空舞蹈,正如在他的詩《給》中所說——
“假如給我三天坐上輪椅的體驗/假如延長到三個月,兩年,或更久/假如給我三天黑暗,失聰,不會說話/我只想保留思索/演好自己的丑角/假如隨時抽掉這些/糟糕的日子/我要儲備足夠的溫柔和烈性/來相信負擔得起/假如任何純真的念頭/都等同于存在本身”
——胭脂茉莉于2019-6-24午后短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