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天驕
(華中師范大學音樂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9)
民族音樂學是一門交叉性、復合性的學科,其本質是一門“以田野考察實踐為基石,以客觀描述實踐為基礎,并在此實踐基礎上開展案頭解釋性工作的音樂理論學科”①。實地調查作為民族音樂學研究方法體系中的一個重要程序和環節,可以讓更多研究者由此獲取第一手的資料,在國外民族音樂學界以及相關研究領域,又將其稱作“田野作業”。人類學家、民族學家、民俗學家通過實地調查都認識到了它的重要性,并指出:田野工作是收集資料、建立通則的主要依據。
有學者說,田野調查就是“旅行”,意味著要民族音樂學研究者背井離鄉,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鄉村、城市、部落中去,你要在那個語言不通,環境、交通都很差的地方來探索音樂文化與音樂事項。我們不難發現,眾多學術上的重大發現與發展都是建立在實地考察的基礎研究上的,通過堅實有力的實證材料來印證某一音樂性課題。于此同時,“田野調查”又具有社會意義,不僅可以向研究者反映第一手真實有效的社會動態變化趨向,而且可以準確、客觀、全面的闡述和揭示“田野作業”的文化蘊含。馬林洛夫斯基②認為,人類學不應該是博物館式的或他者民俗見聞錄的研究,而應深入某一地區調查研究記錄探索相關大文化的現實功能。可以認為,民族音樂學與文化人類學在田野工作方法和操作上是一脈相承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強調,實踐是認識的基礎,實踐對認識起著決定作用。因此可以說沒有田野工作也就沒有科學的民族音樂學,是田野作業造就了“真正的人類學家”。同時人們普遍認為真正的人類學知識均源自于田野調查,因此民族音樂學是對人類音樂文化進行研究的學科,當然要進行田野調查,田野調查的必要性也是毋庸置疑的。
在田野調查這場“旅行”中,并非打包行李、帶上相機就可以的,也并非普通的“文化旅行者”,田野是一個傳統與現代文化的沖擊碰撞與融合,是國家與地區的交融,是民間歷史與現實的打磨。因此,以“田野調查”為主要方法的音樂文化調查,則需要研究者進行“局內”“局外”的身份角色轉變與平和,這樣就難免會產生隔閡和文化碰撞,也會因各種主觀客觀因素,而對調查形成困擾陷入困境。
首先,文化的隔閡。不同的生活環境會有不同的文化背景,離開自己所熟知的環境去到一個新環境時,除了硬件條件設施等的不同,也會存在文化的差異。例如宗教信仰、社會習俗、生活禁忌、語言文化等,這時,除了要進行自己的調查,接受不同的文化并去適應當地文化也需要一個過程,我們要在不同的文化環境中鍛煉自己的心里接受能力、應變能力和交際能力。
其次,田野調查具有真實性嗎?在開始進入田野調查之時,田野調查就艱難的跨越文化隔閡的門檻,使研究者處身于田野文化當中。自20世紀初馬林洛夫斯基開創“參與觀察”式的田野調查工作之后,人類學、民族學和民俗學者們都采用這種方式進行資料的收集和調查研究。田野研究者為了避免自身主觀性的思維方式,多避免使用第一人稱而是采用當事者的身份來偽裝自己,有意的令敘事顯得真實客觀。但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更多現代技術手段被引入田野研究中,而后人們對之前的成果開始提出質疑,并對田野的“真實性”提出發問,揭示“進入田野未必能發現真實”的問題。例如:田野描述者的文化夸大虛構性、文化排外虛假性等,也都可能形成他者對田野作業成果的真實性質疑。當田野調查成果遭受質疑之時,田野工作者會感嘆田野調查的難度,從而不再愿跨門檻進入“局內”、“局外”的平衡轉換,令田野工作更難推進。
再次,單一的事例并非可以表達整體音樂文化傾向。例如:將某民族的“哭嫁”當“歌”;將某些“法器”當“樂器”;將某些“儀式聲音聲響”當“樂”等,以至于混淆至今,都基于沒有對地方性的知識、文化做提前的認識,預用個別解釋普遍規律,這樣會使研究異樣文化時,產生偏裁情形,以偏概全,減少民族音樂的特性與科學性,其文化也會被理解的支離破碎。
田野調查的困境與沖突都是客觀存在且不可避免的,也制約了人類學、民族學和民俗學等學科的發展,因此,正確尋找田野作業“困境”出口,對于探求真理是至關重要的。
首先,在田野調查的前期準備工作中,建立“假說”是民族音樂學研究中的一項重要前期工作重心,即對要觀察到的音樂事象發生的原因進行假設,并將原因和假設結合在一個研究設計之中,通過觀察、研究進一步驗證假說。由于傳統音樂文化的積淀與社會文化的傳承、變遷,做好前期準備工作③,構建科學客觀的“假說”,就顯得尤為重要了,不僅超越了文化的界限還對社會現實問題、國家文化建設都會有關聯性的推動作用。
其次,想要有準確無誤的假設就需要從時間、空間、自然、人文等方面進行準確的定位,全面的認識田野調查對象,對歷史事件、宗教信仰、社會習俗等做到了然于心,并提高跨越田野調查門檻的自身能力,對他文化持尊重的態度,不可踐踏和褻瀆他文化,積極做到溝通和協調,站在民族學者的立場,確保文本的真實可靠性。同時,可采用科技手段,調整調查方法,如:綜合法,即文卷調查、訪談資料、考察實錄三位一體;跟蹤調查法,即對過去的田野調查繼續進行追蹤與訪問,以免在傳播中有所改變,從而得出更客觀的田野資料。
另外,在個體案例的表達中,應多采用微觀宏觀一體的方法。民族音樂學切忌孤立的研究個案,給人形成盲人摸象的錯感。民族音樂學的前身為比較音樂學,那么比較研究也具有重要的意義。不同空間、不同場景、不同層次的個案進行比較分析,發現其共性與差異性,從而解釋闡明大文化背后音樂的面貌和特征。
最后,田野調查者也需要提升自我意識。不僅是歷史意識,還是主位意識,都需要有所改變。在置身研究田野之時也應真切的體驗歷史上該地域的社會生活,歷史文獻、王朝制度以及民間文獻都是不可缺少的重要參照,同時“主位/客位”的立場觀念在田野調查中也是必要的,盡可能的用雙視角來觀察研究對象,并在不斷的學習實踐中提高自我。
民族音樂學是一個理論與實際相結合的學科,需要民族音樂學者們不僅知曉本學科自身的基礎知識理念,而且需要正確掌握學術理論、踐行學術方法。田野調查是民族音樂學研究的實踐基礎,更是靈魂所在,為更全面、系統、深刻、科學的了解研究學科提供具體方法,也開辟了一種不可或缺的更加廣闊的學術視野,建立了一種追求真實性的探索態度,對音樂文化的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民族音樂學也在田野調查的引領下永不停歇。
注釋:
① 伍國棟.民族音樂學概論[M].人民音樂出版社,1997:101.
② 馬林洛夫斯基,英國社會人類學家,其最大貢獻在于提出新的民族志寫作方法。
③ 確定調查對象、目的;對被調查地區的相關資料進行了解;擬定調查提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