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建平 肖心茹
【摘 要】從“文化大革命”結束至中共十二大這一歷史時間段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評價問題研究成果豐富,形成了一些基本理論,分析了一些關鍵人物、重要會議和文獻在評價中的意義,總結了第二個《歷史決議》之后的進一步完善之處。現有國內外研究亮點突出,呈現出問題意識不斷增強、研究體系逐步完善、多學科交叉綜合研究越來越受重視的特點,但也存在史料挖掘欠缺、研究視域狹窄、核心觀點提煉不足的缺陷。今后應充分發掘相關史料、大力拓展研究空間、積極譯介海外研究成果,以拓展和深化改革開放初期的毛澤東研究,進而完善毛澤東研究,豐富鄧小平研究,實現二者的有機結合。
【關鍵詞】毛澤東;毛澤東思想;鄧小平;《歷史決議》;歷史評價
【中圖分類號】A84;K27【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2096-6644(2019)05-0102-11
毛澤東功勛卓越。橫向看,他是中國共產黨、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主要締造者和建設者;縱向看,他為中國共產黨90多年完成的三件大事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然而,受多種因素的影響,毛澤東難免也會出現錯誤,正如他自我評價說“是普普通通的人,不是神”①,是“有缺點的布爾什維克”②,“也經常犯錯誤”③。
對毛澤東等政治人物的評價是復雜的。早在民主革命時期,黨的理論工作者就開始了對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的研究與評價,至今大致經歷了五個重要時期:黨的六屆六中全會至七大;新中國成立至黨的八大;黨的八大至“文革”;改革開放前后一段時期;黨的十二大至今。
其中,改革開放初期,即從“文革”結束至黨的十二大,對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作出科學評價“是毛澤東同志逝世以后我們黨遇到的一個全局性的、緊迫的、至關重要的問題”④,即是影響歷史與現實、理論與實踐多方面問題解決的關鍵。不管是贊揚還是批評,在毛澤東領導下和毛澤東思想指導下的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的功過是非,成為黨員干部和人民群眾不得不直面的現實問題。科學評價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既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歷史發展的必然結果,也是改革開放新的歷史條件下實踐任務的迫切要求。對改革開放初期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評價進行研究的專著極少,只有一些間接性的回憶錄和研究論著,相關論文較多。本文重在梳理論文,兼及相關著作。
一、關于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評價的基本理論
評價學是傳統史學的重要分支。經過長期積累,對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評價已經形成了一些基本的理論。“毛澤東思想”由誰提出、從何而來?對毛澤東功過評價應當遵循什么態度、原則?近年來歷史虛無主義思潮盛行,對此該怎么看、又該怎么辦?學界做了一定探討。
(一)“毛澤東思想”概念的提出和形成
誰最早提出“毛澤東思想”概念這個問題,一直存在爭論,有張如心、鄧拓、王稼祥三種說法①。之所以產生分歧,是因為沒有區別好“毛澤東同志的思想”“毛澤東思想”“毛澤東主義”三個相似的概念。據考證,1941年和1942年張如心先后提出了“毛澤東同志的思想”“毛澤東主義”②,以反駁葉青污蔑“毛澤東主義”是代表農民小資產階級的主義的觀點。之后鄧拓也提出:“馬列主義的中國化就是毛澤東主義”③。而“毛澤東思想”這一概念,則是由王稼祥提出④,最后由劉少奇做科學概括和系統闡發⑤。此外,朱德、周恩來、鄧小平、陳毅、聶榮臻、彭真、羅榮桓等也對毛澤東思想內容的總結做出了貢獻⑥。
毛澤東思想的形成時間也存在較大爭論。一般認為,毛澤東思想在土地革命戰爭后期和抗日戰爭時期得以成型。但最早形成于何時,學界有不同看法。杜魏華認為“農村包圍城市”革命道路的提出,意味著毛澤東思想的基本形成。時間是1931年第一次反“圍剿”的勝利⑦。該觀點的得出源自對第二個《歷史決議》理解的偏差。杜強調:第二個《歷史決議》指出“毛澤東思想是在‘本世紀二十年代后期和三十年代前期形成的”。事實上,《歷史決議》原文是:在本世紀二十年代后期和三十年代前期,黨內存在嚴重對共產國際決議教條化、把蘇聯經驗神圣化的傾向,毛澤東思想是在同這些錯誤傾向的斗爭中“逐步形成和發展起來的”。由此,《歷史決議》并沒有明確說明毛澤東思想形成的具體時間,而是說“在土地革命戰爭后期和抗日戰爭時期得到系統總結和多方面展開而達到成熟”。又如:沙健孫認為,中國革命新道路的提出和開辟,中國共產黨人學會系統地獨立解決中國革命的一系列根本問題,標志著毛澤東思想的形成。因此,毛澤東思想形成于土地革命戰爭末期⑧。而許德波等認為,這個判斷混淆了毛澤東思想和毛澤東的思想兩個概念,認為土地革命戰爭時期沒有形成毛澤東思想⑨。
(二)評價的認識論和方法論
陸劍杰認為評價方法不同是導致分歧的重要因素。為做到科學評價,須正確認識第一次革命和改革開放第二次革命、“過渡時期總路線”、毛澤東功過的根源、毛澤東豐功偉績與過錯這幾個問題⑩。鄭德榮則探討了毛澤東思想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關系,認為前者是后者的思想淵源,對于今天的實踐仍具指導意義,在新的歷史條件下,應拓展研究視野,挖掘理論寶庫,發揮毛澤東思想的永恒魅力k。陳占安也持類似的觀點l。余品華認為三十年來關于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的爭論,集中在三個方面:毛澤東一生功過、毛澤東思想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關系、毛澤東晚年的錯誤。而習近平在紀念毛澤東誕辰120周年的講話,推進了評價工作的全面科學①。
海外學者對中國近現代問題的研究往往以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研究作為橫切面,在研究過程中也會對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作出一定評價,這種評價不少是從個人主觀意愿出發的議論②,但也有少數毛澤東研究專家從方法論或社會思潮角度加以研究。曹景文探討了日本知名學者竹內實在毛澤東研究方法論方面的創新,認為該學者較為公正地評價了毛澤東為中國革命和建設而奮斗的傳奇人生;全方位地探討了毛澤東思想形成和發展的歷史軌跡;運用社會史的方法加以研究,注重歷史的復雜多樣性;同時也認為存在明顯的缺陷③。曹景文還以竹內實為重點,梳理了日本的毛澤東研究。他認為,日本毛澤東研究的主要內容有: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的地位與評價、毛澤東哲學思想、毛澤東軍事戰略思想,毛澤東思想與中國發展模式的關系;方法論的主要特點有:運用《毛澤東選集》的早期版本考察毛澤東思想的形成和發展,積極開展國際學術交流,運用比較研究法評價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④
(三)毛澤東研究中的歷史虛無主義現象
李捷認為:毛澤東為黨、軍、國創造了豐功偉績,為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做出了杰出貢獻,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提供了寶貴經驗、理論準備、物質基礎。雖然“非毛化”的言論不絕于耳,但從五個坐標來審視,不能撼動毛澤東的歷史地位和豐功偉績。⑤彭臻概述了第七屆全國“毛澤東論壇”中,參會人員對歷史虛無主義現象的表現、實質的分析,以及如何通過堅持正確的立場、觀點、方法防止毛澤東研究虛無化⑥。尚慶飛、張明、韓步江以哲學視角分別提出:毛澤東研究領域歷史虛無主義思潮本質上蘊含著政治訴求,關涉意識形態話語權的爭奪;從縱向歷史性線索和橫向邏輯學線索對“多元癥候”現象進行了分類,并通過政治與學術、史料與方法路徑的結合,批判了“多元癥候”這一虛無主義的表現形式;從認識論層面分析了歷史虛無主義的“癥結”:局部認識取代整體認識,用“虛無”認識消解既定認識⑦。劉倉認為否定毛澤東,否定四項基本原則,是歷史虛無主義思潮的核心。虛無主義采取斷章取義、以偏概全、張冠李戴等方法企圖否定毛澤東的歷史功績,取消毛澤東思想的指導地位,妖魔化毛澤東的民族形象。他還認為反對歷史虛無主義,是意識形態領域的衛國戰爭⑧。
美國知名學者史華慈(Benjamin Schwartz)針對威特夫(Karl Wittfogel)在《“毛主義”的傳說》中所提出的毛澤東思想是列寧主義和斯大林主義的“附庸”這一觀點,撰寫了《關于“毛主義”的傳說的傳說》,反駁認為:毛澤東是具有創造力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家,毛澤東思想具有原創性。英國知名學者施拉姆(Stuart Schram)反對柯文(Paul Cohen)關于毛澤東是馬克思主義理論家身份的質疑。不僅如此,針對西方詆毀毛澤東的現象,他還于毛澤東誕辰100周年之際發表文章認為,在20世紀有影響力的人物中很少有人超過毛澤東;相較于中國傳統思想而言,毛澤東受馬列主義,尤其是列寧主義的影響更大;還著重分析了毛澤東晚年所犯的錯誤,認為毛澤東即使有錯,也仍然是一個對各方面都有重大影響的人物①。
這些理論問題的探討為詳細的毛澤東相關問題的研究提供了立場、觀點、方法的參考,也提示了需要警戒的陷阱和避免陷阱的路徑。
二、高層關鍵人物在評價問題上的歷史貢獻
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評價難題的解決是在改革開放初期完成的。這離不開鄧小平、陳云等中央領導人的科學指導,也離不開思想理論工作者群體的合力作用。
(一)鄧小平對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的評價
劉少奇對于強化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的地位做出了突出貢獻。鄧小平則在黨和國家“面臨何去何從的重大歷史關頭”②,繼續維護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的權威和地位。
其一,鄧小平評價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的內容、意義。孫藝兵等認為鄧小平對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的全面評價,是關系黨和國家前途命運的一大歷史性貢獻。認為鄧小平采取馬克思主義的態度和方法,做到了從全局性看待評價問題,從制度上總結問題③。祁清芳按時間順序梳理了鄧小平的評價脈絡:1975年率先提出全面學習、宣傳毛澤東思想,反對割裂毛澤東思想;1977至1978年再次強調要準確、完整地掌握和理解毛澤東思想的科學體系;1979至1981年系統解決了正確評價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的難題;旗幟鮮明地反對和抵制了“左”與右的錯誤思潮④。沙健孫認為鄧小平的貢獻體現在三個方面:作出科學評價的極端重要性;評價既要實事求是,又要恰如其分;要堅決維護二者的歷史地位⑤。田改偉認為鄧小平的評價內容十分豐富,鄧小平維護毛澤東思想指導地位對于順利進行現代化建設具有重要意義⑥。肖建平系統梳理了鄧小平自1977年黨的十屆三中全會至黨的十二大關于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評價問題的多次重要考量和策略調整;認為這些調整并非出爾反爾,相反是凸顯了鄧小平實事求是的理論品質和高深的政治智慧⑦。
其二,鄧小平評價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的方法論。李合敏認為鄧小平的評價體現了若干方法論原則,如總分結合,既有總原則,也有分原則;由表及里、辯證透析;分清是非、把握體系等;認為這些原則為人物評價提供了科學的理論指南⑧。肖貴清認為可概括成三個方法論原則⑨。吳曉榮則認為鄧小平在評價中堅持了五個原則:一是政治性原則,站在黨和國家立場上作出評價;二是歷史性原則,從一生革命實踐來全面評價;三是辯證性原則,實事求是評價功與過;四是客觀性原則,具體分析毛澤東的晚年錯誤;五是向前看原則,繼承和發展毛澤東思想①。鄧小平從政治大局出發,要求區分對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的評價同對“文革”的評價。具體來講,對“文革”要求徹底否定,而對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要求在歷史地、科學地加以評價的同時,又要注意評價的尺度和方法,即“實事求是”加“恰如其分”。
其三,鄧小平與第二個《歷史決議》的關系。陳東林認為鄧小平對第二個《歷史決議》做出了無可替代的貢獻,如提出評價的基本原則;主持起草工作;對黨史、國史提出了科學的論斷和分析方法,為當代人研究當代史提供了原則參考②。劉金田認為鄧小平站在全局的和歷史的高度,率先批評“兩個凡是”,支持真理標準問題討論,為起草《歷史決議》提供了正確指南;指導起草國慶三十周年講話稿,為起草《歷史決議》奠定了基礎;確立了《歷史決議》的指導思想和大體框架;正確評判新中國建立以來30年的歷史;要求充分肯定毛澤東的偉大功績,科學分析其晚年錯誤③。
(二)陳云在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評價上的貢獻
陳、鄧在評價問題上有許多相同之處,也有各自的作為。陳云的貢獻主要體現在兩個關鍵性建議:一是要回顧1949年之前28年的歷史,為科學認識毛澤東的偉大貢獻提供“全面的根據”;二是倡導學習馬克思主義哲學和黨的歷史。對此學界做了較為全面細致的考究。陳群、王士文、張鳳翱都細致回顧了陳云在第二個《歷史決議》起草前后的努力④。劉倉從歷史與現實的角度回顧了陳云的評價:一是歷史追溯:“毛主席是中國革命的旗幟”;二是現實問題:評價“不僅是中國的問題,也是世界的問題”;三是關鍵建議:“把毛澤東同志在六十年中間重要關頭的作用寫清楚”;四是經驗總結:“我是共產黨員,是實事求是的”;還認為陳云能夠做到科學評價,在于堅持了馬克思主義⑤。宋月紅從思想史的角度分析陳云對起草第二個《歷史決議》的意見,認為陳云的歷史觀,“交換、比較、反復”的思想方法,關于學習問題和對待錯誤的馬克思主義立場、觀點、方法等因素合力促成陳云為起草《歷史決議》提出了科學的政治原則和指導性意見⑥。
(三)胡喬木對起草黨內第二個《歷史決議》的貢獻
被譽為“黨內第一支筆”的胡喬木直接參與撰寫兩個《歷史決議》,為宣傳與研究毛澤東思想做出重要貢獻。具體到改革開放初期,“負責起草”的胡喬木貢獻更為顯著,其生前身邊工作人員徐永軍總結認為,胡喬木對待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的態度包括五個方面:一是實事求是地評價,即必須客觀承認毛澤東晚年犯有錯誤,不能因為晚年錯誤就抹殺貢獻,不能把黨中央的錯誤都推給毛澤東;二是要顧全大局;三是毛澤東所犯錯誤與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有本質區別;四是毛澤東思想仍具指導意義;五是毛澤東思想不應包括毛澤東錯誤的思想⑦。程中原追溯了胡喬木與兩個《歷史決議》的關系,認為對第二個《歷史決議》,胡喬木不但貫徹中央領導的指示,而且親自執筆撰寫“文革”部分,對毛澤東思想作出了完整解釋⑧。多年從事胡喬木研究的魯書月認為胡喬木晚年對毛澤東思想提出了一些重要的看法,如要求區分毛澤東思想與毛澤東晚年的思想、毛澤東個人的思想;概括毛澤東思想的精神實質和活的靈魂等。①朱家梅等認為胡喬木在新中國成立初期對毛澤東思想的研究,為學界提供了重要參考;起草第二個《歷史決議》中對毛澤東思想的研究,成為黨史上公正客觀評價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的標志;1990年代初繼續深化了對毛澤東思想的研究②。
仝華等學者編撰了外國政要、學者及媒體論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的長篇專題,包括鄧小平等重要人物在評價問題上的作用;對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歷史地位的評價;對毛澤東思想基本內容的理解;對毛澤東人格和風范的感懷③。此專題雖只是摘錄,評價較為簡短,但涉及面廣,內容豐富。
三、黨的重要會議和文獻對評價工作的推動
歷時數年的評價工作既與鄧小平、陳云、胡耀邦等多位領導人物密不可分,也與黨的多次會議息息相關。在關鍵人物和重要會議的合力作用下,黨中央借鑒延安時期做法,? 以黨的《歷史決 議》方式對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作出統一定論。而后,十二大《報告》《黨章》和“八二憲法”又以黨紀國法的形式對《歷史決議》加以鞏固。
(一)“文革”后一些重要會議對評價工作的積極影響
自1977年始,黨中央圍繞思想、政治、組織路線的撥亂反正和社會主義四個現代化建設召開了不少會議。在這些會議上,與會代表紛紛突破原定議題,對毛澤東與毛澤東思想,對“文革”發表看法。這些發言為后來的第二個《歷史決議》的形成奠定了不可或缺的思想基礎。學界涉獵了部分具有代表性的會議。
其一,1977年3月的中央工作會議。長期以來,學界對這次中央工作會議的定調是:用“兩個凡是”阻礙鄧小平復出。但黃一兵通過閱讀會議記錄提出了不同看法。他認為這次會議提出了“走向大治”的基本方針和國民經濟調整方針;肯定和接續了鄧小平1975年全面整頓工作;在寬松的會議氣氛里,不少代表質疑了極左理論,討論了重新評價鄧小平及“天安門事件”,以及在新形勢下如何捍衛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的問題。因而得出結論:盡管會議在總的指導思想上堅持并貫徹了“兩個凡是”,但也取得了一些積極成果,對后來形勢的發展產生了積極影響④。
其二,中共十一大。楊宏雨等認為十一大是恢復和發揚毛澤東思想的一次不容忽視的會議。大會肯定毛澤東的功績,強調要高舉毛澤東旗幟,回擊了“非毛化”的議論;宣布結束“文革”,淡化階級斗爭,提出工作中心轉向經濟建設;“完整地、準確地領會和掌握毛澤東思想的體系”,為科學評價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指明方向;大會呼吁發揚民主,加強民主集中制,實行集體領導,這一切都有助于擺脫以往“左”的理論和實踐⑤。
其三,1978年11至12月的中央工作會議和十一屆三中全會。這兩次會議是一個整體,密不可分,中央工作會議取得的成果由三中全會得到確認。于光遠不但把中央工作會議和三中全會的關系以及歷史經過做了細致論述,而且將真理標準問題討論與中央工作會議、三中全會看作一個體系⑥。沿著于光遠的思路,不難得出一個“大三中全會”的概念。他還詳細回憶了會上楊西光、王惠德和他的三次聯合發言,認為這次會議是一次真正民主的會議⑦。張化認為1978年中央工作會議上,華國鋒在開幕式的講話提出了工作著重點轉移的中心思想。此后隨著會議的進展,中央集體和與會成員拓寬了會議議題,為歷史問題的平反,為明確黨的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為黨內生活正常化奠定了基礎。該文認為華國鋒對現代化建設和社會穩定的高度重視,民主作風和忠厚性格,對于推動歷史轉折順利實現,起了重要的作用①。田居儉認為,首倡科學評價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是十一屆三中全會的一大歷史性貢獻②。
其四,1979年1至4月的理論工作務虛會。理論工作務虛會召開時間關鍵、成員廣泛、議題豐富,值得全面深入地研究,但由于會議涉及一些敏感人物和仍存爭議的敏感議題,加之檔案資料開放不足,導致對它的研究遠遠不夠。這表現在兩個方面:國史和黨史著作有所提及,極少數列有專題,專門的研究著作尚未問世;有數篇回憶性和概述性文章,但學術研究類文章少。相關成果分三類。第一類是當事人的回憶性文章。于光遠、胡績偉、吳江、孫冶方、于浩成、張顯揚、江春澤都回顧了會議的籌備、參會的經過以及會議上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感③。第二類是整體性概述和研究。程中原等做了相對豐富的研究,即梳理了務虛會的準備、第一天議程情況,分析了會議發生偏差與鄧小平作講話的歷史邏輯,并對務虛會做出了一分為二的評價④。吳江說明了會議召開的原因、兩個階段討論的情況和部分發言內容,著重交代了胡耀邦在開幕時和結束時的《理論工作務虛會引言》和《分清兩條思想路線,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的起草和發表情況⑤。沈寶祥也梳理了務虛會由來、開法、進程、議題等多方面的情況,重點介紹了會議之初對“兩個凡是”的揭露和批評,及受批判者進行自我批評的情況,還結合當時的歷史和當下社會發展對評價存在分歧問題做了分析⑥。蕭冬連則側重從與會代表如何不斷“沖擊意識形態禁區”,黨中央為何對所謂“自發民主運動”從“寬容轉向彈壓”的角度來分析鄧小平對會議的態度發生轉變問題;最后還對務虛會做出評價,認為會議是“虎頭蛇尾”⑦。姚力對務虛會的研究現狀做了總結,認為目前“專門性的研究十分有限”,“主要集中在會議召開的背景,會議中的重點發言,以及對會議的評價等幾個方面”;認為隨著實踐的推進,“會更加全面和深刻地理解理論務虛會的歷史價值”⑧。第三類是專題研究。黃一兵探討了務虛會與第二個《歷史決議》的關系,認為會上直接提出了起草《歷史決議》的建議,且會上討論的主題、內容和鄧小平的主題發言為《歷史決議》的起草打下了基礎⑨。王濤總結了務虛會的主要議題和對建構中共黨史敘事原則、方法的意義⑩。也有的思考了務虛會議程發生轉折的前因后果。閻建琪認為,鄧小平在務虛會上提出“四個堅持”與當時一股懷疑和反對四項基本原則的思潮關系密切;今后在思想政治領域,不能有意無意地回避或淡化四個堅持問題,不能把四個堅持和改革開放對立起來①。劉艷等對《堅持四項基本原則》講話的時代背景、黨內討論、文本修改及歷史地位的確立過程等做了細致考證,重點研究了務虛會第二階段會議和1979年中央工作會議圍繞“四個堅持”的討論,以及對鄧小平講話的文本修改的影響②。楊繼繩著重對會內會外錯誤思潮泛濫對務虛會的影響做了闡發③。肖建平認為務虛會討論了毛澤東評價問題四個方面的內容,即“要不要評價、能不能評價”“如何開展評價”“主要評價什么”“何時何式解決評價問題”;認為會議盡管存在不足,但整體而言,務虛會是在真理標準討論和十一屆三中全會基礎上的繼續前進,有效助力了毛澤東評價難題的最終解決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