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cky

中國臺灣,是一個令眾多交換生懷念的地域。半年時光匆匆,從初見時的忐忑到分別時的不舍,歡樂、暢想、珍惜、感動,永留心間。在與高雄師范大學的127天相處當中,我收獲了學識、友誼、見識,更有無數的人生經驗和生活哲學。
相信觀看過臺灣學生課堂報告的人,都會被一種叫做“創意”的東西所折服。在那里,課程的表現形式完全顛覆傳統模式:學生們設計出精美的facebook主界面講述“柳毅傳書”故事的實時朋友圈;用“大富翁”游戲的模式模擬“三言二拍”系列故事可能面臨的困境;用網絡視頻剪輯的方式重新搭配字幕描繪“白娘傳”的愛情故事。
這些創意的背后,證明著這些大一大二的同學們熟練掌握著PS,premier,游戲編程等實操技術。頻繁的接觸日新月異的網絡信息,在交流中提高彼此的段位,這是創意的最初來源。
記得有一次,阿筑拿了一個夜明小布燈籠給我。我驚詫于做工的精致,于是問她在哪里買的。她笑笑說是自己做的,并稱這也非難事,小學的必修課,人人都會。后來我才知道,臺灣小學生的生活里有極其豐富的課余時光,他們把手工藝當做一門課程來學習,無論男生女生,陶藝,木工,針織,樣樣在行。
當年有媒體宣揚稱,大陸學生更努力,臺灣學生更具創意。仔細想來,誰也沒有天生的創新精神,創意是在訓練中一點點培養起來的。老師不固化學生的思維,學生不羞于表達自己的想法,很多創造性的東西就應運而生了。
有天下課去聽了一個官員的講座,這個人在業界極有名氣。演講結束后的自由提問環節,哲希學長一身正裝,站得筆直向他提問。問題的內容已經記不清了,但在提問的短短三分鐘時間里,他一直在重復“哲希想問,哲希心想”等措辭,主講者一直微笑回答他的問題。
當晚正好和哲希一起吃飯,我問他為什么穿正裝,為什么不斷重復自己的名字。他瞧著我一身簡單的連衣裙,說:“我們兩個人就這樣站在今天的主講者面前,他肯定對我有印象,對你沒印象,這就是職業裝的價值;‘重復名字’是為了讓他記住我的名字,如果有一天我們還能再見面,我的機會是不是就更多了?內地的優秀人才這么多,你有想過怎樣才能脫穎而出嗎?”
那是我第一次思考“機會”這個名詞,之前只是聽過機會來了要抓住它,直到那天我才知道機會是可以自己創造出來的。
這些看起來“小心機”的做法卻是贏得機遇的絕佳助力。
國文系有個同學一直坐輪椅,但她臉上始終有最燦爛的笑容。偶然的一次聊天,她告訴我,一年前她出了車禍,右腿嚴重骨折;為了方便回家,就從政治大學退學重新考到高師大來讀書。現在一邊養傷一邊讀書,等傷好了繼續考回政大。她表達得很輕松,就好像這些是生命里必然會發生以及將會發生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經歷這樣的事情會變成什么樣子,我只知道,勇敢的人才能收獲更多的上上簽,從而成為人生贏家。
國文系的一位老先生一提起晉文公的哥哥申生就咬牙切齒,申生當時有無數次活下來做君王的機會,就被他懦弱和猶豫的個性給葬送掉了。他在多年誦讀史書的過程中得出一個結論:“一個人最大的失敗就是猶豫不決。” 我有寫日記的習慣,日記里的自己,非常優柔寡斷。發現這一點后,我就開始強迫自己改正,命令自己迅速作決定。當機立斷,讓決定變得更堅定,也讓自己在群體生活中更受歡迎。
臺灣偶像劇中最吸引人的地方莫過于一種“苦中作樂”的精神。女主角通常出身貧寒,但她有樂觀知足的個性,還有一直捧場,充滿歡笑的爸爸媽媽。之前以為這只有在劇中才能呈現,后來才發現這就是真實的臺灣人。
臺灣的大學有著非常頻繁的考試。對于國文系學生來說,有些課程雖然每次都開卷考,但通過率不到50%。開考前幾天的圖書館里異常熱鬧,一群學生抱書痛讀,更有之前掛科的學長學姐火爆出動。不過大家慣行的策略是“堅決不做餓死鬼”。于是消夜成了我們奮戰的動力,學校門口的阿伯臭豆腐,幾乎夜夜賣空。備考是痛苦的,但是過程卻開心和樂。
后來我也學會了這種樂觀品質,在繁重的課業壓力下給自己找值得樂呵的事情,包括每周出去旅行,練習書法,學唱粵語歌,當然,還有去吃泡面。
苦中作樂的精髓是在苦悶中找到能夠治愈自己的東西,這幾乎應該是每個社會人的必備技能。無論遇到怎樣的困境和挫折,只要還保持積極的態度,任何事情都有逆轉的可能。
在一個新的環境里發表言論,本來就讓人不安。但是臺灣的同學都自帶“捧場”功能,無論你說得對不對,大家習慣用鼓掌和喝彩來回應;不管你講笑話是否好笑,大家也會應和著笑兩聲;如果你心血來潮想搞幾個小互動,也完全不用擔心冷場。習慣替別人著想,為別人考慮,是臺灣學生最有人情味兒的表現。
換一個角度來想,臺灣的小孩子們通常是自信陽光的,這也與他們從小經常受到鼓勵密切相關。
你有沒有見過學生當場挑戰老師?在臺灣,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學生對課程設置有疑問,會主動舉手要求發言,禮貌表明自己的質疑。老師通常也很通情達理,在適度范圍內,不會駁回學生的意見,甚至直接采納。
電影《我的少女時代》中,林真心帶頭反抗教導主任,直至全校學生集體放棄校規的畫面讓我印象深刻。當時在電影院,一個大陸朋友詫異地問我,這情節可能是真的嗎?我堅定地告訴他說,這些臺灣的學生們,還真干得出來。
臺灣的老師通常很少有大師的架子,他們和學生更像是朋友。來學校的第一天,副校長就跟我們交換生說,他是我們的“后勤保姆”,任何需要幫助的時候直接去辦公室找他就可以了。然而事實上根本不用去辦公室,我們經常會在學校餐廳、便利店、理發店找到他,無論是學分轉換還是寢室漏水,有問必答。
姿態永遠和學生保持在一條線上,這是臺灣老師的整體風格,也是老師們備受愛戴的原因。
離開臺灣已數年,然而時至今日也說不清道不明臺灣因何魅力蠱惑我如此之久。后來年紀大些,有了點生活體會,覺得大概是臺灣那種溫馨客氣的人際環境讓習慣不安的我也有了安全感吧。就算有朝一日生活不如意,高師大也可以是一個念想:去校園里找老師侃幾句,甚至就自個兒在操場上走一走,便也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