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卻都市繁華，夫妻倆毅然返鄉回報養育她的后天親人

江水寒

如果你經過打拼在大城市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可是恩養你的親人卻在偏僻的農村飽受貧窮和病痛的煎熬，你會怎么做？四川女人張小燕的做法是回到親人身邊，幫助鄉親們脫貧致富。2019年9月，記者采訪了全國最美家庭張小燕一家，見證了這個蕩氣回腸的大愛傳奇……

2019年9月13日，在巍峨的大巴山下，旌旗招展，鑼鼓喧天，四川南江縣興馬鄉唐家坪村民正興高采烈地慶?！柏S收節”。他們載歌載舞，歡樂的笑聲在山谷中久久回蕩。

張小燕和丈夫汪兆光悄悄離開狂歡的人群，手牽手走過生姜種植基地，來到金銀花種植園?；剜l11年來，他倆從來沒有這樣清閑地散過步，夫妻倆愜意地聊天，空氣中彌漫著金銀花的香味。

“兆光，你后悔我們當年回鄉創業的決定嗎？”

“如果留在城市，生活條件會好些，但是我們收獲了自己想要的幸福，我不后悔！”

“謝謝你一直這么支持我，待明年金銀花豐收時，我要在咱們結婚紀念日那天舉辦個摘花節，為自己浪漫一把！”

此時，正值金秋九月，丹桂飄香，稻浪翻滾，千畝姜園一望無際。而多年前，張小燕和汪兆光的腳下還是一片貧瘠的土地，村民們心里滿是無助和絕望……

最濃的親情，你把我養大，我為你養老

張小燕夫妻都有著坎坷的成長經歷：張小燕出生后不久，便被親生父母遺棄在村口。當時已經52歲的張延中爺爺把她領回家，收養了她，靠打短工把她撫養長大。張延中的兒子張映安嚴重智障，生活不能自理。汪兆光在讀小學六年級時，父親因車禍去世，靠著叔叔資助讀完初中。

他們曾是初中同學，2003年在中山的老鄉會上重逢，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驚喜。當時，張小燕中專畢業，在廣東中山市一家鞋業公司上班，汪兆光在中山市建筑工地打工。相似的經歷讓在異鄉漂泊的兩個人惺惺相惜，很快墜入愛河，2005年五一節，兩人結婚，第二年張小燕生下了兒子張舒祥。和很多年輕打工夫妻一樣，兒子周歲后，他們把兒子寄養在老家，由張小燕的爺爺奶奶照管，每年春節才回去團聚。

夫妻倆奮斗到2008年時，生活過得越來越好：張小燕晉升為公司組長，汪兆光也成為建筑公司的管理人員，他們計劃購買臨海的一套三居室，把兒子接到中山接受優質教育。

就在夫妻倆準備交房子首付款的當天，張小燕得知，爺爺張延中在做農活兒時不慎摔倒大腿骨折，她連忙請假回家。

醫院的病床上，年邁的爺爺骨瘦如柴，無人照料;家里的床上，躺著癱瘓的奶奶，40多歲的智障叔叔像個孩子似的，在一旁傻傻地哭個不?！匆娺@一幕，張小燕的眼淚止不住了?！爱斈晔菭敔敽寥憧嗟匕盐依洞螅€幫我照看孩子，解決了我們的后顧之憂，他為這個家傾盡了所有，現在該是我照顧這個家了。”可是，如果把爺爺、奶奶、叔叔和孩子都接到中山，僅憑兩人的工資無法承擔生活的重擔。何況，兩位老人也不適應城市的生活。思忖再三，張小燕決定把家搬回農村。

爺爺出院后，張小燕立即趕回中山與丈夫相商。汪兆光堅決反對：“都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咱們怎么能搬回農村生活呢？這不是把我們多年付出的心血毀于一旦嗎？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總得為兒子考慮??！我們可以多給爺爺奶奶寄錢，保障他們衣食無憂，哪怕雇人照顧他們也行??！”

張小燕耐心地給丈夫做工作：“他們需要的不是一衣一飯，而是一份陪伴和關愛。當年，是他們養育了我，現在我應該讓他們老有所養。老家是窮，卻是一塊未開發的土地，只要我們用勤勞的雙手和智慧去努力耕耘，一定能創造出美好的生活……”

可是，無論張小燕怎樣勸說，汪兆光都不為所動。她痛苦不已，人雖然在中山，心卻天天惦記老家的親人，神思恍惚，茶飯不思，一天天消瘦下去。一次，張小燕在工作中出現失誤，導致一批貨質量出現問題，給公司造成了損失，汪兆光這才真正意識到妻子內心的痛苦和糾結有多嚴重。

2008年10月15日，廣東中山市陽光明媚，藍天中海鷗飛翔。張小燕佇立窗前凝望著都市的繁華，思緒又飛回了家鄉，不禁愁腸百結。汪兆光輕輕地走上前緊緊擁著張小燕說：“老婆，我想通了，明天我們回鄉下，與爺爺奶奶一起生活。不管將來有多少苦難，我都要與你風雨同舟！”終于贏得了丈夫的支持，張小燕激動得淚光閃爍。

得知張小燕夫妻為了照顧自己放棄城里的生活，爺爺張延中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孫女，很是內疚。為了逼他們回城，老人決絕地對張小燕說：“燕子，咱們沒有血緣關系，你沒有贍養我的義務。”還提出分家，趕張小燕出門。

張小燕攙著爺爺的胳膊說：“沒有你們，就沒有我張小燕的今天，我們早就是永遠分不開的一家人了！”汪兆光也搶著說：“爺爺，你別趕我們走，我還指望你幫我們帶孩子呢?！睜敔敱恍》蚱薅簶妨?，再也不說趕人的話。

最美好的事業，攜手鄉親共同致富

唐家坪地處大巴山深處，當年是全縣出了名的貧困村，村里的青壯年都在外地打工，做著繁重、薪水微薄的工作，村里到處都是摞荒的土地。一天，張小燕聽鄰居說，村民鄧仁熊的老伴喝農藥自殺了。原來，鄧仁熊的兒子32歲了還沒有結婚，上周剛和一個離異女性處上對象，老兩口高興得不行?？墒?，女方一看他們家太窮就提出了分手，鄧仁熊的老伴一時想不開走上了絕路。

張小燕的心被深深刺痛了，鄧仁熊曾是她的恩人。7歲時張小燕患了重感冒，家徒四壁的爺爺一時拿不出錢給她治病，是鄧仁熊賣掉了家里的肥豬，把她送進醫院救治。細細數來，村里的哪家哪戶對自己沒有恩情呢？爺爺沒有一技之長，是村里出了名的貧困戶，人到中年才娶妻，還生了一個智障兒子，張小燕的到來更讓這個家雪上加霜。當年，是善良的村民們向這個家伸出援助之手，大家湊奶粉錢、湊學費地幫忙，張小燕才得以健康地長大……

“再這樣窮下去，唐家坪村快要成為光棍村了，我一定要帶領鄉親們創業致富！”張小燕在心里暗暗發誓。要讓村民們富起來只有在土地上下功夫。讀中專時，張小燕讀的是種植專業，她仔細分析村里的土壤，發現土壤含沙適中，通透性好，山里氣候適宜，是個種植生姜的好地方。于是，張小燕買了500斤生姜試種，獲得了成功。之后，她又墊資買了姜種分發給鄉親們，整天奔跑在田間指導大家育種、培廂、施肥，一個夏天下來瘦了16斤，皮膚也變得黝黑，讓汪兆光心疼極了。

2010年，唐家坪村的生姜獲得了大豐收，可是，因為村里不通公路，村民們只得一趟趟地自己往外挑。大家的肩膀都磨出了血痂，生姜卻還是滯銷，這嚴重打擊了村民的種植積極性?！耙敫?，先修路”，這個道理大家都懂，可貧困的村民們拿不出錢，張小燕就拿出打工積攢的錢修路，這是夫妻倆攢的購房首付款。汪兆光很不理解：“老婆，你究竟圖的啥？”張小燕沒有說話，轉身從箱子里找出一個發黃的本子遞給丈夫。本子里密密麻麻地記錄著鄉親們從小到大對她的幫助，那些溫暖的點點滴滴，她從不曾遺忘。

在苦難中長大的汪兆光瞬間讀懂了妻子，他含淚動情地說：“老婆，我支持你！”當時，張小燕已懷了二胎，為了節約開支，汪兆光干脆自己參加修路，每天揮汗如雨。經過一個冬天的奮戰，一條長5公里的碎石路竣工了，大家種植的生姜終于能用車運出去了。

2011年，村里的生姜再次獲得大豐收，鄉親們的種植積極性高漲，2013年，全村生姜種植已達到800余畝。沒想到收獲時，因產能過剩、商家壓價，鄉親們在經濟上蒙受很大損失。張小燕挨家挨戶地給鄉親們做工作，鼓士氣。同時，她吸取教訓，決定走多元農業的路子。為了回避風險，還向南江當地政府求助。在政府的幫助下，張小燕與南江縣數家食品企業簽了訂單，實行訂單種植。先后建立了燈籠菜種植園、金銀花種植園和川東北最大生姜種植基地。

要確保豐收，得技術先行，為了向鄉親們提供技術支持，張小燕買來農業書籍，日夜學習種植技術，自費到先進的農業示范基地學習。在學習的過程中，她不僅積累了先進的種植經驗，視野也開闊了不少。2015年，張小燕利用村里的農業資源開發觀光產業，全國各地的游客慕名而來。

在張小燕的帶領下，村民們的收入增加了，外出打工的青壯年也陸續回到村里建設自己的家園，一座座新樓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大齡男青年們也娶到了心儀的對象，唐家坪村成了縣里的明星村。

最幸福的婚姻，相濡以沫一起成長

“在困難和責任面前，我們夫妻倆彼此鼓勵，盡量為對方多分擔一些，沒有丈夫的支持，我的事業不會成功?！睆埿⊙鄬τ浾哒f。

2016年，張小燕引進蔬菜公司進村時，遭遇前所未有的阻力，村民們擔心自己的利益受損，對蔬菜公司很抵觸，還把矛頭指向張小燕。5月的一天，大家結隊來到張小燕家，不由分說指著她的鼻子罵道：“張小燕，你咋能做出忘恩負義的事，與奸商勾結壓榨我們的血汗錢？”

張小燕傷心極了，恨不得當場懟回去，放棄全部項目。這時，汪兆光挺身而出，先是好言勸退了鄉親，而后安慰她說：“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一帆風順，只要我們問心無愧，一定會得到村民們的理解?！睆埿⊙嗦犎≌煞虻慕ㄗh，出資與10家農戶簽訂了收購協議。看見有人嘗到甜頭，村民們這才意識到張小燕是在為他們好，紛紛向她道歉，并與蔬菜公司簽訂了生產協議。

村子里的產業蓬勃發展，為了跟上時代的發展，夫妻倆還制定了“充電”計劃。2018年6月，張小燕上了南江夜大行政管理班，終于圓了大學夢。汪兆光學習電腦和網絡應用，計劃將來開一家農產品網店，讓村里的優質農產品銷往全國。

張小燕要上夜大學習，還忙著村里的技術指導工作，家里的擔子全壓在汪兆光的身上。他既要照顧兩位老人和智障叔叔，又得關心兩個孩子，還得管理家里的承包地，每天忙得像個陀螺。但無論多忙，一家人都會在周末歡聚一堂。因為內心有力量有溫暖，他們從未把毫無血緣關系的爺爺、奶奶和叔叔當成負擔。每個月都會請醫生上門，為老人檢查身體。

每逢周末，張小燕都會盡量陪伴家人，端來熱水給奶奶擦拭身子，給爺爺、叔叔洗頭、理發，洗衣服、被子，忙里偷閑地和老公、兩個孩子聊聊天。汪兆光在一旁給妻子打下手，她說話時，他就會笑得特別溫柔，輕聲勸著：“好不容易有時間休息，你快歇歇，讓我來吧！”兩個孩子也來幫忙，一個擦桌子，一個掃地……歡快得就像兩只被放飛的小鳥，其樂融融的場面猶如一幅年畫。在父母的言傳身教下，兩個孩子不僅好學上進、成績優異，而且孝順老人、很有愛心。村民們都說：“有這么好的父母，孩子們絕對差不了！”

2018年，張小燕承包的20畝土地獲得了大豐收，她蓋了一座新樓。搬家那天，村民們自發地拿著禮物來到張小燕家祝賀。張小燕感動得熱淚盈眶，熱情地招待他們。但大家離開時，她卻把禮物一一退還了。她深情地對鄉親們說：“我燕子能有今天得感謝你們，我今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們過上好日子！”2018年，村里進行換屆選舉，張小燕以最高票當選村主任。他們一家還獲得2018年度四川省最美家庭的榮譽。

因為孝老愛親，2019年5月15日，張小燕家庭獲得全國最美家庭的榮譽。

“如果，你們當年不回農村，早就在城里買了房，讓孩子接受優質的城市教育;如果沒有掏錢修路，沒有忙著指導大家種植，你們會是村里最早住上樓房的人家，為了毫無血緣關系的家人和鄉親們犧牲這么多，你們后悔嗎？”

面對記者的提問，張小燕夫婦淡然地笑了，說：“這個問題我倆也曾談論過，選擇前者，我們的生活條件會好很多倍，但我們的良心會不安一輩子;選擇后者，我們苦了許多，但我們會幸福一輩子！”

11年來，這對夫妻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櫛風沐雨，建設家園。在照顧親人、幫助鄉親們走上致富路的同時，也找到了自己幸福的真諦。

（為保護隱私，文中鄧仁熊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