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撕的母女情

于福水

每當嬌嬌女吐槽我，我都在心中默念10遍：“這是我生的，我養的，我教育的……”

在我成長的年代，講究師道尊嚴。從記事起，我和父母從來沒有擁抱過，彼此也沒說過一句“我愛你”。和父母爭辯理論，那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我成了一個表面聽話、內心壓抑的乖小孩，遇事唯唯諾諾，而且怕生，在公眾場合不敢大聲說話。嬌嬌女出生后，我希望她能無拘無束地自由成長，于是開始了母女互撕的漫長歷程。

第一次和嬌嬌女互撕，是在她3周歲。夏日的午后，嬌嬌女和鄰居家的小哥哥玩過家家。她仰著小臉說：“我想吃圣代。”小哥哥毫不憐香惜玉：“你怎么這么饞！”嬌嬌女奶聲奶氣地說：“不是我饞啊老公，是我肚子里的小寶寶饞了……”我大驚失色，急忙把她拖到一邊教育：“女孩子不能隨便和人家要東西，老公更不是隨便叫的！還有小寶寶，那個……”嬌嬌女白了我一眼，不屑地說：“媽媽，這是游戲你懂不懂？你以為是真的嗎？你好幼稚哦！”我目瞪口呆。

我曾經想過，如果有一天，嬌嬌女問我：“媽媽，我是從哪里來的？”我會在聊天過程中，巧妙地對她進行性教育，讓她有點兒自我保護意識。沒想到，這個小人精已經知道，寶寶是在媽媽肚子里孕育的。

嬌嬌女上學后，我每年兒童節都堅持給她寄賀卡。那種充滿童趣的自制卡通賀卡，每每讓我自己看著都愛不釋手。她上初中后，有一天，我整理那些賀卡，忍不住自豪地說：“你小學同學是不是都特羨慕你，有一個這么心靈手巧的媽媽，會制作出這么多有創意的賀卡……”嬌嬌女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說：“我同學根本沒有機會看！媽，你的字那么丑，我每次拆開你的賀卡，就急忙藏在書包最里層。”

這是親閨女嗎？兒不嫌母丑，這話你就沒聽說過？我的字丑怎么啦！我的字丑耽誤我寫稿富養你嗎？！巴拉巴拉巴拉……嬌嬌女聽不下去了，連忙捂著耳朵贊嘆：“媽媽，你的字丑得可愛丑得簡單，小學一年級新生都可以模仿……”

轉眼間，嬌嬌女已經是一個亭亭玉立的高中生了。上周末，我跟她感嘆：“感覺休一天假，比上10天班都累，人家都那么悠閑，為啥我一直忙得雞飛狗跳狼狽不堪？”

嬌嬌女吐槽：“那是因為你每次說話都不算數！說好了上班就不寫作，寫作就不上班，可你啥也放不下，你累壞了誰負責？”我辯解道：“有素材有靈感，我放棄不是可惜了嗎？”她毫不留情地說：“算了吧！什么時候你也舍不得放棄碼字，沒素材你會到處打電話搜集素材，我還不知道你嗎？你就是一個財迷媽媽！”我能說什么？只能在心中默念10遍：“這是我生的，我養的，我教育的……”

昨晚，嬌嬌女感冒發燒，我為她燉了一只烏雞補身體。嬌嬌女從來不敢吃烏雞肉，于是，我撕掉烏雞皮，把燉爛的雞肉撕成小塊混在湯里。面對她的質疑，我煞有介事地說：“雞肉發黑？哦，那是醬油放多了，特別黑的小塊是切碎的海參。”嬌嬌女吃得津津有味，連湯都沒剩。

但是今天早上，廚房鍋里剩下的雞骨頭和雞皮出賣了我，矯情的嬌嬌女捂著嘴，跺著腳，嗚嗚叫著，恨不得把已經吃掉的烏雞肉吐出來。我笑彎了腰，傻孩子氣急敗壞地說：“媽媽，你真是一只狡猾的狐貍精啊！”從財迷轉換到狐貍精，今后的互撕中，不知道她還會給我封什么美稱。不過我敢確定的是，她再也不排斥美味營養的烏雞了，嘿嘿嘿。

母親經常數落我和嬌嬌女沒大沒小，但我不以為然。我的嬌嬌女，出門尊老愛幼懂禮貌，在家和我無話不談，連青春期的甜蜜和困惑都愛和我傾訴。因為我允許她表達，允許她反抗，所以她充滿自信，敢說敢為，在萬人大會上演講也毫不怯場;在辯論賽中，她一直是讓對方發怵的選手。

母女互撕，有樂趣有成就，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