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押韻修辭格融會

【摘要】 英語寫作課程教學，受母語中文思維影響頗深;寫作課程高級階段的修辭教學，表現尤為明顯，卻大多訛傳為負面影響，忽視了現代中文之于英文寫作的積極影響。本文通過闡述中、英修辭的互文，并從中、英押韻修辭格的比較研究切入，論證中文和英文的相輔相成，增強學生對中文的文化自信，并提升學生英文寫作能力。

【關鍵詞】英語寫作;修辭;修辭格;押韻

【作者簡介】殷建東（1978-），男，漢族，江蘇常州人，常州工學院，講師，博士，研究方向：現代白話文學建構與西語元素研究。

【基金項目】江蘇省博士創新工程省立項目《現代白話成文的西語元素》;項目編號（KYCX17_1865）。

英語寫作課，是英語專業學生的一門專業必修課程，其主要目的是培養學生具備思辨能力，能夠使用英語分析、理解和表達。對于大部分母語是中文的英語專業本科學生而言，英語寫作與中文寫作不同之處只在于所使用語言的差異;而對于英語寫作而言，教學重點各有不同：或重英語語法、句式變化、或重段落、篇章謀劃。每提及母語中文之于英文寫作的影響，多強調消極影響——將寫得不好的句子稱為“中式英文”，卻忽視了母語中文之于英文寫作的積極影響。

英語寫作課的主要目的，是使用英文文字進行“分析、理解和表達”，其最難處之一，就在于修辭的運用。語言，作為一種結構來看，它的內面是思維的模式。“不同民族的人從小養成了獨特的思維方式，這種方式反映到修辭活動中，便形成修辭的民族特色。我們在研究英語修辭時要經常注意母語的影響。”其實現代中文自誕生之日起便已受西語影響頗深，依附在現代中文之上的修辭自然也是如此。英文寫作課程講解過程中的修辭學習，若輔以中文修辭進行比較研究，可以使課堂教學更為直觀，進而獲得更好的教學效果。黃任在1996年已提出要“把英語修辭同漢語修辭加以對比研究”本文以英語寫作課中的押韻（rhyme）修辭格為切入點，嘗試在教學過程中對中、英押韻修辭進行比較融合，增強學生對于母語中文的文化自信，并提高學生英文寫作能力和相應思辨能力。

一、英文押韻修辭格舉隅

修辭是一門關于語言和文字的學問，其中最基本的是語言文字的修飾，最顯而易見者是修辭格（figures of speech）的運用。英文修辭格是修辭學的重要組成部分，主要包括音韻修辭格（phonetic devices）、語義修辭格（semantic devices）和句法修辭格（syntactic devices）三種。音韻修辭格的重要表現之一便是押韻。

英文押韻常見三種： 頭韻（alliteration）， 輔音韻（consonance）和元音韻（assonance）;根據押韻在句中位置，可分為句首韻（head rhyme）、句中韻（internal rhyme）和句尾韻（end rhyme）。頭韻居首，元音韻多居中，輔音韻可居首尾兩處。英文的輔音不一定與元音緊接，一個元音的前后可以帶兩個及兩個以上輔音，如英文的“春”為spring[spr??]，元音前有三個輔音，元音后有一個輔音。且不同于中文詞匯的單音節構成，英文詞匯可以是雙音節或多音節結構，在押韻上自然比單音節居多的中文多了許多可能性。

詩歌最常用韻，頭韻又是其中常用一種。如Samuel Taylor Coleridge（柯勒律治）的The Rime of the Ancient Mariner（《古舟子詠》）一詩節選：

The fair breeze blew， the white foam flew，

The furrow followed free;

We were the first that ever burst

Into that silent sea.

此四行押頭韻在字母f、s，發清輔音[f] 、[s]，發聲時氣流送出，聲帶不產生振動，宛如船只在海上的平穩航行狀態和船上人的清風拂面感覺，音韻美與意境美達到了完美統一。此外簡·奧斯丁的小說名字Pride and Prejudice（《傲慢與偏見》）和 Sense and Sensibility（《理智與情感》），都運用了押頭韻修辭格，朗朗上口，也就容易被記住。許多店名和品牌也用頭韻，比如Best Buy， Black Berry，CocaCola等等。

通過上文可以明顯看出頭韻與輔音韻的融會。以上頭韻皆是押在輔音，所以也可以被理解為輔音韻，更為準確的名稱應為輔音頭韻（consonant alliteration）。不僅如此，頭韻與元音韻也有貫通。當頭韻押的是元音韻時，自然也可以被理解為元音韻，更準確的名稱是元音頭韻（vocalic alliteration）。如諺語“Out of sight， out of mind”（眼不見，心為靜），押單詞“out”的元音[a?]韻;“You never know what you can till you try”（是驢子是馬，拉出來遛遛），押單詞“you”的元音 [ju：]韻。

上述內容已經大致描述了頭韻與元音韻、頭韻與輔音韻之間的互通：頭韻的身份有變化可能——若是輔音韻，則可被視為輔音韻的特殊一種;若是元音韻，則可被視為元音韻的一種。而元音韻與輔音韻則是相輔相成的關系。輔音韻與元音韻之間雖然有相對明了的界限，但兩者之間也總是以互補形式出現，常以“相同元音+不同輔音”或“不同輔音+相同元音”形式出現，散布于詩行之中，形成表現某種特殊意義的聲音結構。如莎士比亞的Sonnet 18節選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的第二、四行，押字母ate、[e?t]音，便是“元音+輔音”的組合尾韻。開口元音[e?]后加清輔音[t]音，音色由混濁到輕緩，使得讀者與作者產生共鳴：感傷美好的事物（夏日、五月的蓓蕾）隨著時光的流轉和自然的變化，終難避免凋落。

綜上所述，頭韻，元音韻和輔音韻是音韻修辭的三個重要表現技巧，都能增強語言文字的節奏性和生動性，體現其韻律美和意境美。三韻或互通、或互補，相互之間并非黑白分明，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相輔相成關系。

二、中文押韻修辭格舉隅

現代中文型塑過程中，我們放棄了古文來作歐化的現代白話文，是否仍然講究韻律？答案自然是肯定的。“適宜程度的歐化是理應提倡的，但是本國語文的特性也應當顧到。”中文韻律修辭可謂源遠流長，古人在詩詞不僅有押韻，更有聲調平仄講究。而集各種語言資源塑型后的現代白話文，平仄規則已很少顧及;只有少數寫得好的文字，在聲音節奏上依然有韻律存在。

“所謂押韻，就是把同韻的兩個或更多的字放在同一位置上。一般總是把韻放在句尾，所以又叫‘韻腳。”古文押韻基本只在句尾，這是與漢字的讀音有關系的。漢字的拼音，一般由聲母和韻母組成。韻母是指漢語拼音中除聲母和聲調以外的部分，按照結構，通常可以分為單韻母、復韻母、鼻韻母三類。其中單韻母和復韻母對應英文中的元音，而漢語的特性之一便是“元音特別占優勢”。與英文的讀音相比，中文的元音又稱母音，輔音也稱子音，若有輔音，則輔音必須和元音緊接。中文的音節最多只能有兩個輔音，且必須分置在元音的前后，與可以是雙音節或多音節的英文詞匯相比，自然少了許多的押韻變化。如中文的“夏”字的拼音為[xia]，押韻只能在[ia]，或[a]; 而 “夏”的英文summer[‘s?m?]是雙音節詞匯，可押輔音頭韻[s]、[s?]，可押句中元音韻[?]、[?]，;也可押句尾韻：[m?]、[?]。

現代白話文較之古文相對自由、不拘形式，文章的韻律節奏不易分析。劉海峰所說的“無一定之律，而有一定之妙”一句，用來形容一些文字寫得比較好的作家的文章應該是再恰當不過。在他們的文字中，我們一樣可以看到英文的“句首韻、句中韻和句尾韻”。要說到文字寫得好的作家，老舍一定是其中翹楚。

老舍自幼“散文學桐城，詩學陸放翁、吳梅村”，打下了極好的古文功底;二十五歲赴英倫大量閱讀西方著作，對西方文學深刻真切的理解。中西文化的立場和貫通古今的學識，使得他的文字在韻律上有“汲古融西”的特點存在。試舉《老張的哲學》中一段為例：

有的干干的落淚，卻不哭喊出來。老張更怒了：“好！你是不服我呀！”于是多打了三板。有的還沒走到老張跟前早已痛哭流涕的央告起來。老張更怒了：“好！你拿眼淚軟我的心，你是有意罵我！”于是多打了三板。有的低聲地哭著，眼淚串珠般地滾著。老張更怒了：“好！你想半哭半不哭的騙我，狡猾鬼！”于是又打了三板。

此段文字皆以“有的”（學生）押句首頭韻引出，以“老張更怒了”押句中韻束腰，以“于是多/又打了三板”押句尾韻收尾。句子在形式上整飭，有行云流水般的美感，在聲音上有韻律，讀起來有韻散結合的節奏。

與講究形式感的古文相比，現代中文雖難以維持漢語的“平仄”特性，卻是有著更加鮮活生命力的語言文字，其所能體現出來的修辭手段不必弱于英語修辭手段。現代中文的型塑是多種語言文字資源——古文，傳統白話，西語，日語等等——經過諸多文學家和語言學家的歷久嘗試，才去蕪存菁、糅合鍛造而成，現代中文已經融合了各種資源的優秀因素，英文押韻便是其中之一。

三、結論

在英語寫作課程中，加強對應的中文修辭的比較教學，如從常用的押韻修辭切入，能夠培養學生融會貫通的能力：一方面能提高英文寫作能力和相應思辨能力，另一方面能提高對中文的文化自信。現代中文是幾代文學家和語言學家嘔心瀝血從無到有及優的創造，是集諸多資源千錘百煉后的產物，其中已融會了西語思維方式。換言之，本就有“歐化”因素（句式、語法、思維）的現代中文，與英文根本不是涇渭分明、二元對立。對于母語為中文的英語專業學生來說，在學習英語的過程中會不自覺受到中文思維方式影響，尤其對處于高級階段的英語修辭學習會有隔膜——其實，只是對現代中文的淵源和知識了解不夠。在英語寫作課程講授過程中，引入中文與英文進行對比講解，例如從中、英文押韻修辭格切入進行對比講解，便是有效解決這一問題的方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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