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貨幣取代主權貨幣有戲嗎？

徐明棋

2019年8月27日英格蘭銀行行長、國際金融穩定理事會主席卡尼在美國杰克遜霍爾美聯儲召開的全球央行行長會議上建議用多國中央發行的數字貨幣組成一個“復合霸權貨幣”來取代美元的“霸權”。這引起了國際社會對國際貨幣體系改革的重新關注，并掀起了廣泛的討論。與此相關的一個重要的因素是美國社交媒體巨頭Facebook此前計劃發行Libra數字貨幣，認為這可能是取代主權貨幣的一個重要突破。美國國會和美聯儲對這一潛在的全球性支付手段和清算網絡均表示了反對，而歐洲國家則認為可以用數字加密貨幣這一不可避免的發展趨勢來推進國際貨幣體系的改革。隨著不少中央銀行醞釀數字貨幣發展，運用中央銀行“復合數字貨幣”來取代美元，而不是用新的主權貨幣取代美元，在道德和理論上不會引起美國的直接打壓。因此，圍繞著數字加密貨幣取代主權貨幣，取代美國成為國際關鍵貨幣的討論就成為熱點話題。

但是，根據我們的研究，數字加密貨幣要取代主權貨幣在可預見的將來難以成功。以比特幣為模式出現的所謂“加密算法數字貨幣”之所以在較小的范圍內被接受是因為它的發行數量是固定的，是通過一套復雜的加密算法產生的一個虛擬的單位，沒有一個中心可以控制其發行量，而且其發行和交易的模式是基于區塊鏈的技術進行，這對于隱秘經濟活動者用來作為交易媒介具有自然的吸引力。但是這種被限定在一定范圍的“加密數字貨幣”本身沒有任何價值的基礎，也沒有任何有實力的主體用其本身的信用擔保其價值。一旦其交易的基礎受到沖擊，其價值會瞬間滅失。有關國家加強對數字貨幣平臺的監管后，比特幣一類的數字貨幣市場價值大幅度下跌即說明了這一點。這也是各國官當當局對比特幣基本持否定態度，即便允許其存在，也只是將其當成一種虛擬資產來對待，并據此實施相應的監管。即便從支付清算角度看，這一類的加密數字貨幣也不可能承擔主權貨幣的全部職能，無法令所有的經濟主體信服地持有并廣泛流通，更無法為促進商品生產和商品流通提供便捷有效的支付服務。

主權貨幣是一個主權國家的信用支撐、并且通過主權國家的法定權利排他性地強制流通的信用貨幣，背后是一個國家的稅收乃至整個生產能力和國家財富作為基礎的信用。任何其他組織，不管用什么方法都無法另起爐灶生產出相同信用等級的交易媒介，更不用說成為具有廣泛價值貯藏職能的載體。Facebook試圖推出的Libra為了避免比特幣的上述缺陷，試圖以主要國家主權貨幣的資產組成的資產包作為發行Libra單位價值擔保，而這樣一來，原來基于區塊鏈分布式記賬和去中心化的特征也就消失了。更為重要的是，其發行的基礎是主權國家中央銀行發行的主權貨幣資產，性質上等于這些主權貨幣資產的代表，認為Libra可以取代主權貨幣的說法也就根本不成立。充其量Libra將會成為與支付寶、微信支付等類似的跨國界的一種不依賴銀行體系的支付系統，其價值保障仍然是其背后的主權國家貨幣資產。一旦持有者感覺其超發，要求兌換所含資產的價值，或者集中大規模拋售，Libra將面臨貶值甚至破產，根本無法維持其所宣稱的穩定性。從這個意義上而言，Libra就是一種在一定范圍內代表主權貨幣流通的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