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志軍 袁艷霞
(1湖南商學院廉政法治研究所,湖南長沙 410702;2湖南商學院財政與金融學院,湖南長沙 410702)
案例是問題與規則之間的橋梁,案例教學可以幫助學生發現需要法律解決的問題以及解決問題的法律。“案例教學法”(case method of teaching)乃1870年由哈佛大學法學院院長蘭德爾率先在美國引入法律教學。根據認知學習理論,學習要依賴于學習者原有的認知結構和當前的刺激情境,這為法律案例教學法之所以受青睞提供了理論依據。從全球來看,大陸法系采取成文法主義,其法學教學注重原理以及概念和命題之間的邏輯關系,但過分強調體系性學習容易忽視理論與實踐的關聯,無法在法律實務界形成人才輩出的局面;此類批評之聲在德國、法國、日本、韓國等學界均屢屢可聞。英美法系采取判例法主義,其法學教育自然青睞以判例為素材,更強調實用性以及法律思維方式和操作技能的訓練,但存在過分注重訴訟及特定細節等問題之弊。改革開放以來,案例教學法在我國已經成為法學界普遍認可的一種教學方法。近幾年來,隨著“全面依法治國”戰略的深入實施,國家教育部更是在法學教育領域積極指導、引領案例教學法的推廣和優化,若干規范性文件如《關于實施卓越法律人才教育培養計劃的若干意見》《關于引導部分地方普通本科高校向應用型轉變的指導意見》都對此有涉及,2015年5月《關于加強專業學位研究生案例教學和聯合培養基地建設的意見》還將“案例教學”界定為“以學生為中心,以案例為基礎,通過呈現案例情境,將理論與實踐緊密結合,引導學生發現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從而掌握理論、形成觀點、提高能力的一種教學方式”。
反觀當下我國法學本科、法學碩士及法律碩士教學領域對法律案例教學法的運用實況,可歸納出三大不足:其一,多停留于“舉例教學”。教學所用案例一般僅僅停留在案情與法條的簡單層面,對案件辦理各環節信息、真實文書信息、案件之間比對關聯信息等其他更多有價值的信息則甚為缺乏乃至有意忽略。其二,多局限于“靜態案例”。優質案例資源相對教學需要而言存在較大缺口,高質量案例更新、積累“通道”不夠順暢。即使國家層面法律專業教學指導委員會正在組織編寫和建設的“法律碩士教學案例庫”,也只是裁剪取舍的法律教學案例之“靜態”紙質匯編。其三,常局限在“課堂教學案例”。即使在“教學課堂”上演示的案例教學占整體教學的比例也不夠高等。因此,本文擬從“全息型法律案例數據庫”視角來探索打造法律案例教學“升級版”。
國外學界就案例教學的理念探討較為深入。在價值理念上,強調注重培養學生的分析能力與批判精神。Lang(1986)提出,學習者、教師與案例間的互動結果是主導討論學習方向的關鍵,教師責任在于引導(guiding)討論而非主導(leading)討論。Knirk(1991)認為,案例教學法鼓勵將個人所學貢獻給參與的人,每位學習者都應受激發有“主動參與”的動機。Waterman等(1997)認為,案例教學法是在探究案例活動中提供相關的資訊,以協助學習者解決在探究中產生的認知沖突。在培養方法上,強調“實踐面向”的理念。Merseth(2004)認為“案例”必須是基于真實的生活情境或事件;國外法律案例教學的應用也體現了這一理念,“法律診所”(legal clinic)和“解決個案作坊”(problem solving workshop)教學便是典型。前者將司法實踐視做“醫療診治活動”,通過指導法科學生直接參與承辦真正的案件等培養學生的法律實踐能力;后者是學生在老師指導下像律師那樣從接受客戶委托階段起逐步解決現實問題,被稱為“自蘭德爾判例教學法以來的第二次法學教育大革命”。
國內就法律案例教學理念的探索也給予較大關注。就教學定位而言,案例教學日趨被賦予應用法學課程教學的基礎性地位;不少論者提倡部門法課程要開設配套的專門“法律案例分析”課程。就案例素材選取,有論者提出以教師個人辦案親歷案例作為教學劇本的“全息案例演示教學”理念。就案例教學的動態運用,有論者提出循序漸進地全程實施“類型化”案例教學的理念;也有論者提出“階梯式案例教學”的理念,由法律典型案例“悅讀”“導學”“解析”與“研究”等“四階”組成案例教材叢書。
案例教學法在教學實踐應用中幾乎是自發地步上了“案例庫”這一優化軌道。作為全球案例教學理論先行者和輸出地,哈佛大學很早就著手“案例庫”建設,擁有全球知名的“世界管理案例庫中心”;規定其碩士研究生兩年學習期間必須分析上百個案例。近年來,國內法學教育領域興起“法律案例庫”建設與應用的初步研究。有論者就建設經偵案例庫應遵循的原則及應包括的內容等進行了探討。還有論者創新性地提出“全息型案例庫”和“全案例教學”概念,認為應以案例規范建設為先導,以案例平臺為支撐,以案例資源庫為載體。
當今時代信息技術突飛猛進,我國欲實現法律案例教學上除弊革新與轉型提質,就應當從打造“升級版”教學理念與模式上下功夫,超越單個靜態案例而引入“全息”思維和“數據庫”思維,樹立起“全息型法律案例數據庫”的新理念。“全息”(holography)是“特指一種技術,可以讓從物體發射的衍射光能夠被重現,其位置和大小同之前一模一樣”,引申用來指全部信息得以儲存和可被重新的屬性。“數據庫”(database)也稱“電子化的文件柜”,指“以一定方式儲存在一起、能與多個用戶共享、具有盡可能小的冗余度、與應用程序彼此獨立的數據集合”。遵循該新理念,在元素層面,案例樣本的“全息”性特質可使在全真信息的研討情境下充分發揮案例的實戰性和調動學生的主體性;在系統層面,通過樣本組合的“網絡化”結構屬性,能線上線下通用、支持互動升級,用戶可以對文件中的數據進行新增、截取、更新、刪除等操作。
大數據條件下,最高人民法院運行“中國裁判文書網”提供以千萬計的生效判決書,商業產品的“案例數據庫”如北大法寶、北大法意等也已有較成熟的經驗;然而,這些都并非適用于法律教學的專門案例數據庫。如何從實踐上開發和設計出法律案例數據庫的應用方案,尚需實現從理念到實踐的躍進。法律案例數據庫在本質上只是數據庫原理與技術在法律案例教學領域的應用而已;在互聯網時代,個別地單獨開發某一個法律案例數據庫并不具有經濟性,應當采取從平臺到應用的自上而下的思路,即先從頂層設計上搭好平臺結構,為建立具體的“全息型法律案例數據庫”提供共同的平臺“殼”資源,再開設不同學科、專業、課程等各個層次的具體案例數據庫,更符合數據組織原理和具有現實性。
基于教學目的,案例數據庫的平臺系統應當以“功能導向”來進行構建;由此,須研究分析教學的具體需求,從功能架構、模塊設計、案例參數層面等來進行靶向研發。其一,由于案例數據庫平臺系統的用戶涉及到法學的各個學科、專業、課程等不同對象,故就應當具備哪些基本功能等重要問題廣泛征求意見和充分論證平臺系統的構建原則、基本功能、框架與模塊。其二,平臺系統的搭建應當以“良好的用戶體驗”為出發點,實現教師與學生對法律案例數據庫的方便使用。以核心業務流程為基礎,設置系統的基本功能模塊,實現多種格式編輯、在線編輯、分級審核等功能,尤其需重視可供不同需要的多渠道檢索功能,重視關鍵字段(key field)如案例編號的指向性角色以為未來數據擴展合并預留“接口”。其三,法律案例“入庫規范”是確保平臺系統上各案例數據庫整體質量標準的基礎前提,單個案例需達到最低限度的全息性和規范性,前者指案件應當是包括真實案情和辦案過程的卷宗型案例,以此為基本單位形成保留原汁原味的案例信息和辦案過程的案件數據庫系統;后者指每個入庫案例須采集必要參數,以為建立數據庫信息系統打下基礎。
從源頭上看案例數據庫建設的核心和關鍵在于高質量、有特色的法律案例,該數據庫之“芯”仍是法律案例的專業內容。這離不開專業類案例建設、綜合類案例建設,離不開一線的部門法教師來提供智慧貢獻。如何獲取典型法律案例的“全息資料”和如何進行頗為復雜繁瑣的內容加工,是需要協調解決的現實問題。其一,全息型法律案例數據庫建設離不開就編寫報批、保密信息處理、使用報告和知識產權保護等一套科學嚴密的配套保障制度,需要相關主體之間形成權責清晰的法律關系。其二,需要通過實地走訪調研、網絡訪問、查閱文獻等方式廣泛收集典型“全息型案例”;經編輯整理、專家指導及實踐檢驗等,形成成品案例。其三,就案例的參數提取,大致應當包括索引信息、實體內容信息、程序內容信息、法律文書信息、教學信息、科學研究信息和其他信息等主要方面;往下再設置細化的二級信息指標,如教學信息可列出適用學科、專業、課程、對象和教學目的、方法以及法律依據、問題類型、主要知識點、難度系數等。
法律案例數據庫應當成為開放的系統,倡導“共建、共享”理念和發揮“案例累積”的功能。作為數據庫使用者的師生可以在整體或課程的數據庫內在線自主操作并在系統平臺上儲存(可授權保密或共享),尤其應采取措施支持教師個體在數據庫基礎上進行特定課程的法律案例子數據庫建設和教學應用。在沒有建立法律案例數據庫系統的條件下,以往進行各類調研課題、教改研究項目甚至是講座討論等過程中所涉及到的法律案例素材,容易“教學資源流失”;在系統運行后,則可以實現隨時動態入庫和“顆粒歸倉”,發揮該數據庫對法律案例的“平臺吸附”和“資源盤活”效應。如此長期運作,勢必實現深化教改、提升質量之顯著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