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益威,李智環
(云南民族大學 云南省民族研究所,云南 昆明 650500)
從全國范圍來看,金壩華僑林場和大多數華僑農林場一樣,都面臨著經濟發展滯后的局面,林場中居住的職工、歸僑群體生活貧困,亟待解決;從具體林場發展而言,金壩華僑林場在與華僑農場的發展歷史、政府政策、歸屬單位指導、生產生活方式等方面都具有獨特性,與省內其他林場相比,金壩華僑林場是云南省唯一一個華僑林場,在省內范圍內沒有借鑒對象,與省外華僑林場相比,金壩華僑林場是位于云南省的陸疆華僑林場,其問題和解決途徑也具有獨特性。從單位性質來看,林場是從事培育、管理、采伐森林等工作的單位,在當前,林業生態脆弱,從事林業工作的單位大多經濟效益周期長,政策的邊緣化,再加上國有林場獨特的公益性地位,發展經濟效益高的林木、循環林產業起步較晚,使得絕大多數林場面臨著嚴重的生存危機,林場的發展止步不前,金壩華僑林場作為云南省唯一一個華僑林場,現正面臨以下困境:
林場的生產職能是種植林木,管理林區森林,而在當前,過去種植的杉木早已砍伐賣出,而新種植的杉木并未到砍伐期,導致林場從事生產經營活動支出得不到保障,而且隨著國家生態文明建設的開展,鼓勵以生態安全為先,少砍伐森林,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林場的收入。林場正常生產經營活動支出包括編制職工工資,防火資金,雇傭臨時人員(護林員、防火人員)工資等。
從林場職工工資組成來看,80%來自云南省政府財政,12%來自于文山州政府財政,剩下的8%原來應該由富寧縣政府財政給予解決,但是實際上這8%沒有納入縣財政,靠林場自籌。金壩華僑林場現在有48位在職在編職工,21位護林員,國家財政負責48位在編職工的工資的92%,臨時職工工資和在編職工部分工資由林場籌錢來發放,由于林場的森林還未到砍伐期,林場只能通過出租土地獲取土地租賃費用和貸款解決,近年來林場經常是貸款來發放林區護林員和其他職工的工資。
從金壩林場完成融入地方改革、移交給富寧縣政府后,防火資金是由縣政府補貼部分,財政并不撥付。在過去,林場看管的防火線是40多千米,近年來由于林場經費不足,只能縮減到30 千米,臨時聘用的防火員,給予每公里2 000元的工資,加上護林車的購買和養護費用,這個錢也是由林場自籌,每年需要120萬元左右,這個錢的不足部分只能向銀行貸款。在2015年,發生了一場火災,由于不能及時趕過去,燒毀了很大部分森林,林場承受了巨大損失。
金壩華僑林場是富寧縣人民政府下屬的正科級事業單位,現管理總共390戶,1 580人,其中歸僑及僑眷361戶,1 350人,其余為原林場職工,從民族構成來看,有漢族、壯族、苗族、彝族,歸僑人口大部分為漢族,少數民族人口多為與歸僑通婚后成為僑眷搬入林場。作為一個事業單位,本來應該全部是單位職工,但是還負責包括原有改為場員后的職工等1 500多人左右的生產生活基礎設施的建設,生活保障及其他社會性支出。
在金壩林場完成改革后,解除了原有職工和林場的勞動關系,原有的職工成為場員,由于改革并沒有解決場員的去向問題,只能留在林場,導致金壩林場除了要履行原有的管理森林的職能外,還要承擔服務和管理1 500名場員的社會成本。在當前林場的經營狀態下,根本沒有相應的資金去履行社會職能。從國家行政體制而言,最低一層的是鄉鎮,林場是一個事業單位,現在的金壩林場,除了在崗職工外,還要負責場員基本的生活保障、基礎設施建設,更加嚴重的是,由于場員還屬于林場管理,一些扶貧政策根本得不到落實。相對于其他國有林場而言,其他的林場單位只有從事生產活動的職工,而金壩華僑林場還管理著1 500多名場員。
就場員的最低生活保障而言,保障資金應是由中央撥到地方,到鄉鎮再落實到群眾身上。在金壩林場,林場11個林區(每個林區相當于村委會的一個社區小組)1 500多名場員群眾沒有專項的資金投入,他們的低保都由金壩林場負責解決,由于資金緊張,林場沒有足夠的資金覆蓋全部群眾的基本生活保障。
從基礎設施來看,林場的基礎設施相對周圍群眾的基礎設施而言較為落后,周圍鄉鎮的路基本都是水泥路、砂石路,而林區都是土路,各種生產生活條件和周邊群眾具有明顯差距。
金壩華僑林場地跨富寧縣皈朝鎮、者桑鄉、谷拉鄉、洞波鄉、剝隘鎮、那能鄉等6個鄉(鎮)102個村小組,經營總面積15.24公頃,設置了11個林區(分場)[1]。林場與周邊鄉鎮村落接壤,幾十年過去,與周邊鄉鎮村民的土地爭端斷斷續續一直存在,而備受苦惱的是,富寧縣確權土地的文件有兩份,一份將爭議土地確權給林場,另一份確權給周邊鄉鎮,確權爭議一直得不到解決。林場歸僑在1978年回國后加入華僑林場投入林場生產、管護森林,分派到各個林區,然而林場經營面積廣闊,營林區多位于偏僻林區和山中,歸僑又屬于后來者,在與周邊村民的土地爭議中,存在一些遺留問題,這使部分歸僑和林場周邊部分村民產生矛盾。
林場經營林地屬于國有土地,不允許被私人侵占,管護的森林更是不允許私人砍伐,由于與周邊村民的土地糾紛加上林場的不作為,林場經營范圍實際上在不斷縮小,林木被周邊村民砍伐偷賣,已經導致國家財產被侵占。
當由于某種原因導致上述調節器動作仍不能降低出口壓力或者仍不能提高出口流量,以至于出口壓力大于安全線PAH時或者出口流量低于安全線FAL時,為防止喘振,聯鎖動作,旁路閥快速打開,同時DCS上將旁路閥閥開度鎖定在100%上,入口導流葉片閥開度鎖定在0%上,壓縮機卸載。
在金壩華僑林場的發展中,存在著大多數國有林場發展的普遍問題和自身定位帶來的特殊問題,一方面,金壩華僑林場和大多數林場一樣,由于林業的經濟效益周期長,與周邊鄉鎮的土地爭議,沒有形成自身競爭優勢,經濟發展極為緩慢,成為整個經濟鏈上滯后的一環;另一方面,與大多數國有林場不同的是,金壩華僑林場的建立不僅是為了組織林業生產、管護森林的經濟效益和生態效益,在建立時還承擔著集中安置歸難僑的職能,在今天看來,林場的這種職能似乎已經淡化消失,然而當年的歸難僑群體,仍然居住在林場,受林場管理,是林場的重要組成部分。
金壩華僑林場居住的歸難僑大部分都是在1978年越南爆發大規模排華事件時回國的,從回國之后就被安置在金壩華僑林場,是林場里的職工,在2001年林場改革之后,大部分職工(多數為歸僑)都與林場解除了勞動關系成為場員,他們的子女和家屬在落戶到林場后被劃分為待業青年。
由于金壩華僑林場管理體制改革遺留的問題,林場場員的生活水平與林場的經濟發展水平直接掛鉤,場員的貧困與發展問題,是金壩華僑林場發展的重點問題。就目前來說,金壩華僑林場的大部分場員每個月的家庭的生活來源主要來自基本生活保障,由于管理部門不屬于鄉鎮,也享受不到相應的扶貧政策。
隨著林場改革,原林場職工解除勞動關系成為場員,并分得林場部分林地,金壩林場以個人為單位,場員每人分得20 畝無附著物林地,場員子女每人分得10 畝無附著物林地。與農場不同,農場場員分得的土地是耕地,林場場員分得的土地是林地,林地只能種林木,與耕地種植農作物相比,經濟回報期長,經濟效益低。金壩林場場員分得的林地自主經營,大多數場員都選擇種植杉木,而杉木通常要到17~20年才能成材砍伐,林木的護理又特別重要,種植者每隔3~7天就要去管護一次,砍伐野藤與野草,這種護林工作限制了種植者的就業選擇,如果想種植管護林地,就不能外出打工。對60歲以下的場員以及待業青年來說,生活更加艱難,在職工改成場員的時候,給了離職補償10 000元,但是這筆錢是交到養老賬戶的,在60歲后才能領到養老費,部分場員和待業青年的父母在職工改為場員前退休的,能靠著父母拿的退休金貼補家用,而部分場員家中老人已離世,或者還沒到退休就被改成場員的,在自己種植的林木成材之前,只能靠林場每個月發的一點生活補助。
2009年,金壩華僑林場進行了首批危房改造,將小河口林區作為試點,由中央、省、州每戶撥下60 000元的經費,進行危房改造,改造了十幾戶之后,就停止了。第二批危房改造,每戶只撥15 000元的費用,如果想從林區搬出來,則其中大部分錢還是得由原本就貧困的場員和待業青年來出,很多場員為了蓋房子花光了全部積蓄,并且負債累累。同時,危房改造作為福利群眾的項目,在林場的實施過程中也存在著不透明、不公正、區別對待,同樣滿足條件的群眾享受的補貼不同,建造房子花費投入不同,這些對于缺少收入來源的場員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
在者桑鄉,精準扶貧政策的落實包括三個大方面:易地搬遷、教育扶貧、生產發展[2]。貧困戶都由村民小組民主測評產生,一般都是家庭年收入在2 300元以下;對居住在環境惡劣,地質災害頻發地區的村民多是通過易地搬遷的方式使其改善居住環境;為了促進生產發展,進行社會兜底,進行產業扶持,給有條件有意愿的農戶提供技術和資金方面的幫助。然而,金壩華僑林場場員卻享受不到這些扶貧政策。金壩華僑林場場部即位于者桑鄉,林場場員多從林區中搬遷至者桑鄉街道附近的林場住宅區,同居住在一個鄉鎮中,由于上轄部門不是鄉政府而是林場,林場的貧困戶根本無法享受到精準扶貧政策。筆者在者桑鄉調查的時候通過者桑鄉政府社會事務辦的工作人員處了解到,戶口在林場的場員及職工,不論貧困到什么程度,皆不屬于鄉政府精準扶貧支持的范圍內。感受到與周邊村民有差別的貧困場員無不抱怨自己的戶口屬于林場,享受不到扶貧政策,而林場自身也很困惑本單位已經很貧困卻還要去對周邊村里的貧困戶扶貧。
中國的華僑農林場都經歷過計劃經濟時期到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時期的轉型[3],處在轉型期中的歸僑,存在著一系列文化層面上的不適應,而這種不適恰恰打消了農林場歸僑追求經濟發展、脫貧致富的積極性。歸僑的文化不適,表現在由我國計劃經濟體系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系轉型時、華僑農林場改革轉制后,歸僑群體仍然過于期待和熱衷于等待國家給其提供利好,這樣的表現筆者歸結于一個“等”字。在文化適應上,一方面就金壩華僑林場來說,歸僑在從中國移民到越南時,往往是一種自發的,主動的移民,與中國少數民族的遷徙類似,歸僑群體在越南為求得生存和獲取資源,產生了一種自發的文化調適與適應,從而與越南當地人共同生活,聚居或散居分布在越南,從文化層面適應了當地社會。在1978年回國后,受國家力量干預,猶如空降般被安置在金壩華僑林場,同為越南歸僑的群體生活在一起,在社會交往上與周邊社區很少往來,猶如孤島一樣,與當地群體沒有沖突和聯系,而沒有聯系或者說沖突,即也缺少了文化適應的動力。另一方面,在華僑農林場改革轉制前,以金壩華僑林場為例,歸僑在場內撫育樹苗,管護森林,每月拿工資,是當地的“上班族”,享受國家福利,而在轉型期的大背景下,林場轉制,勞動關系被解除,歸僑即出現不適現象,比如把每個月的低保和國家法定的養老費與工資和職工退休金畫上等號,產生了極大的不公平感;另外,從被國家安置在金壩林場開始,是國家職工,只要等著每月拿工資就行,而被改制解除勞動關系后,這種“等”的消極思想,仍然盤踞在歸僑們的腦海里,大部分歸僑都是坐在家門口打著牌,等國家拿政策,脫貧致富與規劃經濟發展的積極性極為低下。這兩點由社會轉型帶來的思想層面上的不適應,壓抑著歸僑群體規劃脫貧致富的積極性,也是林場貧窮的重要原因。
華僑農林場是云南省經濟發展和促進邊疆穩定的重要一環,在新的發展形勢下,如何針對華僑農林場目前發展中存在的貧困問題,采取必要的對策和措施以促進其發展。
要拓展收入來源,在市場經濟環境下獲得市場地位,金壩華僑林場必須尋找自身的特色,走特色發展的道路。在離者桑鄉20 分鐘車程的皈朝鎮,建有糖料廠,林場可大力發展特色優勢農業,挑出合適的土地建設糖料良種培育基地。在實地調查的基礎上,在合適的土地上發展優質特色水果(柑桔、龍眼、荔枝等)基地,推進茶園基地建設、無公害蔬菜基地、立體養殖基地。充分利用土地、林場等資源,積極發展立體經濟。筆者在金壩林場歸僑中調查了解到,由于資金的缺乏,歸僑根本無法獨立的在自己分得的林地上進行林下經濟的發展,而如果場里出錢或者林場出面,與上級、當地政府、信用社協商,對歸僑發展林下養殖或林下種植提供專項貸款,或者與林場歸僑合作,開辦林下養殖、林下種植基地,不僅能拓展收入,還能形成與歸僑的良好關系和溝通,加強歸僑對自身能力的肯定,調動其發展經濟的積極性。
金壩華僑林場作為華僑林場,其一大特色就是華僑社區,僑民文化,其發展亦不能過分參照其它國有林場發展路線,而應該具有自身特色,林場領導班子應該多構建與林場群眾的溝通機制,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修復、搞好干群關系,不能隱瞞、欺騙群眾。將僑鄉特色融入自身發展,可建立僑鄉文化展示區[5],利用僑民親緣優勢促進僑民與其仍在越南的親緣朋友交流,吸引一些有能力的僑民親友投資,利用文化的力量搞發展。
金壩林場在上一輪的改革中完成了場內職工向場員的改變,而未對場員做妥善的安置。需要完善改革,落實好場員移交到鄉鎮的安置工作,使場員能夠享受到應有的扶貧政策。對仍屬林場管理的場員人口情況做好普查工作,保證場員能夠真正的融入地方,而不是甩手不管。對于危房改造中出現的問題,要公平對待,合理解釋,對于貧困場員,要給予經濟上的幫助,減少因房致貧、返貧現象。對于林場發展過程中出現的土地爭議問題,要請當地政府給予裁定,重新測量,劃分場界。
物質文化的變遷快于精神文化和制度文化的變遷[6],往往容易造成文化的滯差[7],金壩華僑林場的歸僑,一是回國后被集中安置在林場,與周邊社區脫節。二是身份轉變,思想仍未徹底轉變。對此,首先要將歸僑按分到的林地遠近劃入周邊鄉鎮管轄,從制度上促進其融入當地;第二,注重開展健康社會心態的教育,宣傳正能量和正確價值觀;第三,構建渠道促進歸僑群體和當地群體交流,從社會生活上促進歸僑群體融入當地;第四,組織開展生活會、再就業座談會,促進歸僑轉變觀念,積極參與經濟建設與自身脫貧。
首先,林場要解決歷史問題,帶著問題去發展,又會走上老路,陷入“等待扶貧—問題發展—虧損致貧—又等待扶貧”的惡性循環。金壩林場種植樹木品種的演變,油茶、八角等經濟林木被砍伐后種植桉樹,桉樹未長成材即換成了杉木,杉木成材時間長導致林場正常收入難以維持林場日常工作即基礎設施建設。另一方面,林場歸僑的生計方式大部分都是撫育林木,管護森林,在解除勞動關系后,想通過同樣的“工作”即管護在自己分到的荒地上繼續種植杉木,而經濟回報周期的漫長,使得他們承受著貧窮,并陷入打工亦或者繼續管護杉木的兩難抉擇。
其次,華僑林場的發展滯后,一方面與林場的自然條件有關,另一方面與社會條件有關,自然環境決定林場主要從事林木的種植與管理,社會環境則影響著林場具體經營產品和發展途徑。構建多種林業經濟產業鏈,發展循環經濟、立體經濟,把短期與長期收益相平衡作為發展的一個重點,對于土壤肥力下降,不適合種植經濟作物的林地,發展養殖業,拓展收入來源;另一方面,通過產業鏈的構建,幫助林場內場員、待業青年再就業,使其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不僅改善歸僑群體的生活水平,還能逐漸消除在改為場員后心理上的落差。通過統籌自然條件和社會條件,將遺留問題的解決思路融入發展[8],調動整個林場從領導到職工到安置在林場的歸僑的積極性,才能在經濟上追趕上來,實現邊疆地區的經濟繁榮、社會穩定[9]。
最后,金壩國營華僑林場是在特殊條件下國家為安置歸難僑設置的特殊單位,在這個單位中,安置的歸難僑以及林場原有職工,戶籍上都是屬于林場的,因為歷史留下的原因,與周圍的當地社區交流閉塞,較為孤立,在國家新一輪的改革——經濟融入市場,管理融入社會,體制融入地方的具體語境下很難真正做到徹底的改革[10]。金壩華僑林場因為改革不夠徹底,未把戶籍問題解決落實,使歸僑更懷念以前是職工的時期。金壩華僑林場改革遺留下的問題可以說完全是改革中對于林場場員群眾的安置處理不到位,導致加重了林場的負擔。對此,在林場的發展中,需要照顧歸僑群體的問題,在引導歸僑自身觀念改變,調動歸僑脫貧發展積極性的同時,需要重視歸僑,以歸僑群體的海外社會關系為重要資源,實現林場發展,實現林場歸僑生活水平的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