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靜,張 娜
(1.2.安徽警官職業學院,安徽 合肥 230031)
何自然在《流行語流行的模因論解讀》一文中指出“流行語指在某一特定歷史時期在社會上或某一特定群體中廣泛流行的語言形式”[1]。一般來說,流行語是特定歷史時期社會經濟文化的一個縮影,具有鮮明的時效性,其高頻率的使用在某種意義上成為人們拉近交際心理距離的一種符號。湯玫英認為網絡流行語作為互聯網新時代“一種新的特定的社會方言”[2]受到眾學者的關注,從社會語言學、傳播學、符號學、心理學等角度對網絡流行語分析研究。哈貝馬斯在其《交往與社會進化》書中論述到:“交往只有進行語用學分析才是適宜的”[3]29,而網絡流行語作為網絡時代交往的一種語言形式更應該從普遍語用學角度加以審視。著名的語言學家Austin認為:“帶有同樣陳述性內容的語句可以用不同類型的言語行為來言說,即運用不同的以言行事力量。”[3]45Austin運用“力量”這個概念,雖然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但提出了“力量”是內嵌于言語結構內容中的,是通過句子被言說而產生的。網絡流行語的力量就是來源于被廣泛言說的網絡流行句子及言語結構。
在網絡語言狂歡化的時代,如何正確看待網絡流行語的力量、如何規范網絡流行語的使用,是語言學者目前急需解決的問題之一。生態話語分析是生態語言學研究的范疇之一,從生態的視角判定語言及語篇模式屬性,提倡有益性話語,抵制破壞性話語,引導中性話語,從而保持語言的純潔性。
網絡流行語是網絡時代在語言層面上的一個特征體現,我國眾多語言學者曾對其進行研究:如著名學者何自然教授從模因論角度解讀網絡流行語為何能流行起來,何自然教授認為“信息主體的人的心理意向;模因潛勢信息選擇的語境條件;主體期待發揮的語用功能;復制方便模仿記憶的信息表征;公眾人物效應與媒體炒作”[1]這五個方面是網絡語言成為流行語的條件。楊勇認為“解構主義、狂歡化和模因論”[4]是網絡流行語衍生和傳播的重要理據。徐娟、王曉燕、張小平也均從模因論角度對個別網絡流行語進行分析研究。以上研究均從模因論角度出發分析網絡語音為何會流行起來,以及在復制和傳播過程中發生的變化,未從生態語言學角度解讀網絡流行語。張青榮在2012年雖然從生態語言學角度分析了網絡流行語的特征,旨在提出網絡流行語對語言生態的豐富,呼吁“從保護語言生態平衡的前提出發,積極調控和干預語言生態進程,科學規范和利用網絡語言,推動語言生態的和諧發展”[5]。此項研究雖然以一個全新的視角來研讀網絡流行語,但未從生態語言學角度出發對網絡流行語進行生態話語分析的研究。語言生態如同自然生態,既要追求生態的多樣化,又要在生態進化過程中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如此方能構建和諧語言生態環境。
語言是信息的載體,信息傳遞由儲存在人類大腦中信息元素的復制傳播完成,那些反應社會現實,滿足人類交往需要的信息元素不斷被復制傳播,進而被大眾接受成為流行語。在互聯網時代,網絡不僅為流行語提供通暢的傳播途徑,而且在某種程度上加快流行語的傳播速度,這種高科技促產的特殊語言形式就成為了網絡流行語,并具有自身的獨特語言特點。
復制傳播速度快。互聯網時代是一個信息資源共享的時代,網絡流行語正是通過網絡這一高速路得以迅速復制傳播。誠然,這里的復制并不是完全的克隆復制,而是在保留元信息的基礎上的變異性復制。例如2017年網絡流行語“老鐵”最初出現在某直播平臺一些東北主播,很快這一詞語組開始流行起來。同時在一些網絡媒體節目的推動下,又出現了詞組的變異復制詞:扎心了老鐵,老鐵沒毛病,抱拳了老鐵,老鐵666等網絡流行語。
內嵌信息元表征。任何語言表象都是信息載體,網絡流行語之所以能夠迅速復制傳播,很大程度取決于它本身內嵌的信息元表征的存在。這種信息表征在復制前就已經符合人們的社會及心理需求,潛在需求促發了流行語的內容復制或變異性的傳播。再回到“老鐵”這一網絡流行語,“老鐵”這一詞語是東北某些地區的常用語,是“哥們”的別稱,通常指關系比較要好的朋友,這種稱呼有一定的玩笑意義存在。而“老鐵”的另外一層含義則是不正當關系的稱呼,在“小蜜”“小三”詞語出現前則用“老鐵”來隱喻這種關系,從這一層面來看,“老鐵”一詞意義比較含蓄。不論哪層含義“老鐵”一詞就是指代朋友之間關系比較要好這一信息元素。變異性復制詞“老鐵沒毛病”,來源于某衛視春晚小品《吃面》,“沒毛病”意思是沒問題,“老鐵沒毛病”也就是“哥們,沒問題”的意思。“扎心了老鐵”這組復制變異詞中,“扎心”原意是指被批評的很到位,說道心坎里去了,由此“扎心了老鐵”意思是被批評的很痛心,應該警醒了。由此可見,流行語的復制均是以某種信息元表征要素為基準,通過詞語的變異復制具有一定的社會系統和意義系統,體現語言的系統性和進化性。
生命周期時空性。語言是一個完整體系,它的出現有其特定的歷史背景、文化傳統和社會環境,同世界萬物一樣,語言也是有生命存在的,需要有良好的生態系統,才能保持其旺盛的生命力。萬物榮枯有時,網絡流行語的存在同樣具有時空性,不同時期,不同空間都有其不同的流行語。例如:“我爸是李剛”、“我想靜靜”、“樓歪歪”等網絡流行語雖然存在,但其使用率大大降低。網絡流行語的流行也是在一定的空間維度內使用,這種空間維度特指那些緊跟社會經濟發展變化的人群,例如,一位90年代出生的人對一位40年代出生的人說“我爸是李剛”,就是自尋沒趣,失去了本身應有的價值要素和意義要素。網絡流行語的時空局限性也就注定了其生命周期的短暫性,舊詞不斷被新詞取代,由此循環往復,實現語言的進化,從而豐富整個語言生態系統。
互聯網+新時代背景下,網絡流行語已經成為不容小覷的語言存在,其傳播速度和使用頻率超乎尋常詞匯,并且這種言語被廣泛言說所產生的力量是客觀存在的,人們對待網絡流行語態度各異,張青榮研究認為“主要有三種態度:一是全盤否定,認為網絡語言是對傳統語言的污染,是語言垃圾,破壞現代漢語的純潔性和嚴肅性,應禁止其傳播。二是完全肯定,認為網絡語言是網絡時代語言發展的重要標志之一,呼吁人們學習和應用網絡語言。三是相對寬容,認為網絡語言是一種合理的語言存在,要用柔性原則去規范”[5]。在追求語言生態平衡的前提下,以生態話語分析相關理論為指導,分析判定語言模式屬性,合理引導語言發展。
生態語言學(eco-linguistics)起源于上世紀70年代,美國斯坦福大學的E.Haugen首次提出了“語言生態”的概念,其主張的“語言環境與生物生態環境作隱喻類比”成為生態語言學研究的主流范式。1990年,英國語言學家M.Halliday在國際應用語言學會議(AILA)上提出了語言研究要和生態問題相結合,Halliday從生物角度“把語言和語言研究作為生態問題的組成部分加以考察”[6]成為另一種生態語言學研究范式。在這兩種主要研究范式之外,Stibbe建議把話語分成有益性話語、破壞性話語和中性話語三種類型進行分析。
黃國文、趙蕊華把有益性話語(beneficial discourse)定義為那些能夠給人以和諧的、生態精神的話語,自然詩歌(nature poetry)就屬于這一類[7]。如“正能量”“贊”“工匠精神”和習主席2018年新春賀詞中的“幸福是奮斗出來的”等詞組給人以積極向上,充滿力量的生態精神感受。“正能量”和“幸福是奮斗出來的”詞組能夠給施事對象個人或群體情感上的積極熱愛,并使他們的認知同化以及意動趨同,詞組的社會性特征趨向正面性、向上性及進取性,這類詞組屬于有益性話語,我們要提倡和鼓勵。
破壞性話語(destructive discourse)是指那些對自然生態和社會生態造成破壞的話語,如“草泥馬”“屌絲”“逼格”“找你妹”等網絡流行語,這些詞組中“草泥馬”本是指原產于南美洲的羊駝,其諧音類似于一種對別人產生侮辱性咒罵的禁忌語,最初由某知名網站發布,并很快成為網絡流行語。“屌絲”“逼格”這類詞組是對我國傳統社會價值觀的一種極大挑戰,在我國傳統社會價值觀中臍下三寸為禁忌之地,這種生殖器官用語不會隨便拿來使用,如今很多豆蔻年華的女子毫不羞澀地把自己稱之為“屌絲”和高“逼格”,這些語言的使用潛意是為了拉近和聽話者之間的距離,標述同一交際圈,表面看起來是跟上了互聯網時代的發展,實則是極大的諷刺。這些網絡流行語雖然豐富了語言的生態,但在某種程度上污染了語言的純潔性,我們要批評、甚或是抵制。
中性話語(ambivalent discourse)介于有益性話語和破壞性話語之間,具有雙重性。古人云:“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洪荒”指的是足夠摧毀世間一切的毀滅性力量。2016年里約奧運會女子仰泳半決賽中,我國選手傅園慧接受采訪時附帶搞怪表情說:“我已經用盡了洪荒之力。”從此“洪荒之力”迅速成為網絡流行語。“洪荒之力”這一詞組屬于中性話語,它的有益性在于為了某個積極向上的目標已經拼盡全力,但結果是個人無法控制的;它的破壞性在于,若這一目標是違背自然和社會發展規律的,拼盡全力以赴自己的目標則會給自然和社會生態帶來破壞作用。
語言是客觀存在,語言的分析則是主觀能動。對語言的分析與界定主要取決于分析者的生態觀和價值觀,另外分析者所處的社會環境、受教育程度、生活環境都對話語分析有著一定的影響。
網絡流行語的出現是網絡這一客觀時代環境下的產物,它的動態發展過程與經濟、社會和自然環境等因素有著密切聯系。作為新興產物,也應遵循“適者生存,優勝劣汰”的發展規律。雖然網絡流行語極大豐富了語言表現形式,滿足了人們社會交際的歸屬感,但也存在一些相悖于社會主流價值觀的粗糙網絡用語,這類語言對語言生態環境是一種極大的污染。尤其在互聯網高速發展的時代下,應該以一種寬容的心態對待網絡語言,規范網絡語言的發展與使用,積極維護語言生態系統的平衡發展。在社會發展過程中,經濟發展與自然生態環境之間的矛盾日漸突出,我們需要在發展中尋求二者的平衡。作為無聲力量的語言,要對其進行多維度和多層次的生態話語分析,構建積極和諧的話語環境,提倡和鼓勵有益性話語,引導中性話語,批評甚或抵制破壞性話語,把生態思想融合于社會經濟發展過程之中,發揮網絡流行語對社會正面的積極引導作用,最終尋求自然社會的和諧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