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酒”和杜甫的“酒”

【摘要】李白和杜甫作為中國詩壇的雙子星，經常被人們比較。想到李白又會讓人聯想到酒，而我們印象中的杜甫似乎不好飲酒，其實這是一個誤解。本文試圖通過對李杜詩歌中有關“酒”的描寫的比較分析，讓大家從另一個角度對李杜有新的認識。

【關鍵詞】李白;杜甫;酒;醉態

【中圖分類號】G633?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余光中先生在《憶李白》一詩中寫道：“酒放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嘯成劍氣/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寫出了酒在李白詩歌中的重要性。世人皆知李白善飲，后人酒肆常在酒旗上寫“太白世家”“太白遺風”來招徠酒客。人們提到李白，想到的是“詩仙”“酒仙”“謫仙人”等標簽，而提到和李白齊名的杜甫，除了想到“詩圣”“史詩”“杜工部”等標簽，很少會把杜甫和酒聯系起來。其實，老杜和太白一樣，同樣嗜酒，只是酒在他們各自的生命中，或者詩歌中，扮演的角色不同而已。現做簡要分析。

李白流傳下來的詩約1000首，其中“酒”字出現了約246次;杜甫的詩流傳下來約1450首，“酒”字出現了約191次。可見，李白詩中酒字出現的頻率很高，但杜甫詩中出現的頻率也不低。這足以看出他兩人皆是嗜酒之人。但細細一分析，李白的酒和杜甫的酒還有諸多不一樣。

一、李杜對酒的描寫

李白的筆下的酒是浪漫的，而杜甫筆下的酒似乎僅僅是酒本身，不像李白那樣，對酒注入太多的情感。李白詩中，“美酒”一詞出現了24次，另外表示“美酒”之意的“綠酒”“清酒”一詞分別出現1次和2次，合計27次。而杜甫詩中，“美酒”一詞出現了2次，另外表示“美酒”之意的“綠酒”“清酒”一詞分別出現0次和1次，合計3次。

李白的美酒，自然價值不菲，飲酒時配合著華美的酒器以及精美的饌饈。《前有一樽酒行二首》中分別寫道“金樽淥酒生微波”“玉壺美酒清若空”，盛美酒所用的酒器是“金樽”“玉壺”，何其華美。再有“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客中行》）“傾心酒美盡玉碗”（《雉朝飛》）“玉瓶沽美酒”（《廣陵贈別》）“玉壺挈美酒”（《送梁四歸東平》），美酒配著玉壺玉碗，再加上詩人豪飲興致，那便要“不辭人間一場醉”了吧！

相對于李白的美酒玉碗，杜甫的酒就顯得寡淡寒酸了。他平日生活拮據，“街頭酒價常苦貴”（《逼仄行，贈畢曜》），連最普通的酒他也覺得很貴。而“安史之亂”后四處漂泊的杜甫，來到羌村，村里老人來探望他“手中各有攜，傾榼濁復清。莫辭酒味薄，黍地無人耕”（《羌村》），是說這些人手里帶著禮物，從榼里往外倒酒，酒有的清，有的濁。酒味之所以淡薄，是由于田地沒人去耕耘。他漂泊到成都，在浣花溪畔的草堂里，“鄰舍喜我歸，酤酒攜胡蘆”（《草堂》），酒是別人送來的，用葫蘆裝著，自然無法和李白用玉壺所裝之美酒相比了。

李白似乎從來不為酒而發愁，“斗酒十千恣歡謔”（《將進酒》）“金樽清酒斗十千”（《行路難》），可看出李白所飲之酒好，也可看出李白喝酒時用斗來計量。即使是用杯子喝酒，那也是“會須一飲三百杯”（《將進酒》）“窮愁千萬端，美酒三百杯”（《月下獨酌其四》），或者是“百年三萬六千日，一日須傾三百杯”。更夸張的是“刬卻君山好，平鋪湘水流。巴陵無限酒，醉殺洞庭秋”。他想用洞庭湖水似的無窮盡的酒來盡情一醉。而杜甫的生活卻現實多了，處處顯示著生活的苦澀。“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曲江二首》）“鄰人有美酒，稚子夜能賒”（《遣意二首》）“蜀酒禁愁得，無錢何處賒”（《草堂即事》）“世已疏儒素，人猶乞酒錢”（《所思》）“每恨陶彭澤，無錢對菊花。如今九日至，自覺酒須賒”（《復愁十二首》）。因無錢卻又好酒，所以處處賒酒，以至于“酒債尋常行處有”。杜甫可不像劉邦那樣是人中龍鳳，讓酒店老板娘把酒債給免掉。

二、喝酒地點和歡飲酒侶

李杜飲酒，一般來說是在自己或者友人家中，歡飲的對象也主要是友人故交，或者某一個權貴人物。但也有細微處值得關注。

李白是闊綽的，經常出入酒樓、酒肆。“攀龍附鳳當有時，溧陽酒樓三月春”（《少年行其一》）“搖扇對酒樓，持袂把蟹螯”（《猛虎行》），在豪華的酒樓上，喝著醇香美酒，啖著鮮美蟹肉。“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送當涂趙少府赴長蘆》）“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喚客嘗”（《金陵酒肆留別》），有異域風情的女子勸酒。對于李白來說，狎妓飲酒也是正常不過的事。其《邯鄲南亭觀妓》中寫道：“歌妓燕趙兒，魏姝弄鳴絲。粉色艷日彩， 舞袖拂花枝。把酒顧美人，請歌邯鄲詞。”趙燕美女載歌載舞，魏魯佳麗鳴琴敲鼓。紅粉濃裝艷比日月，舞袖飛動花枝招展。手端酒杯，眼盯美人：唱首邯鄲歌詞好嗎？“謝公自有東山妓，金屏笑坐如花人”（《攜妓登梁王棲霞山孟氏桃園中》）“小妓金陵歌楚聲，家僮丹砂學鳳鳴”（《出妓金陵子呈盧六其一》），從這些詩中可以看到，李白的酒是何其醇美，酒宴是何其香艷。有酒、有歌、有妓，自然也只有這樣，才對得起他“浮生若夢，為歡幾何”的感慨了！

杜甫參加過的酒宴，也許是有歌妓的，但是這些歌妓卻不曾出現在他的詩歌中，這是他的性情使然，他不曾關注那些歌妓，所以歌妓不曾入詩來。杜甫除了和故交或權貴喝酒，偶爾也會下館子。“憶與高李輩，論交入酒壚”（《遣懷》）“因聲置驛外，為覓酒家壚”（《纜船苦風，戲題四韻，奉簡鄭十三判官（泛）》），酒壚是賣酒處安置酒甕的砌臺。這是一般小酒店的，可無法和李白宴飲處的酒樓相比。我們所知，杜甫在安史之亂后四處漂泊，所以喝酒就顧不得場合，只要有酒即飲。“隔屋喚西家，借問有酒不。墻頭過濁醪，展席俯長流”（《夏日李公見訪》）是說隔著墻壁呼喚西鄰：“請問你家有沒有酒？”鄰居從墻頭遞過一壇濁酒，于是開席，俯身暢飲不休。“盤餐市遠無兼味，樽酒家貧只舊醅。肯與鄰翁相對飲，隔籬呼取盡馀杯”（《客至》）則寫的是自己家離集市太遠，盤中的飯菜實在簡單;家境貧寒，只有陳年濁酒招待。如肯與鄰家老翁舉杯一起對飲，那我就隔著籬笆將他喚來。墻頭籬邊，遞酒換盞，不管那濁醪舊醅，喝的是那份心情，感受的是那份友誼。

三、關于酒后醉態

杜甫好酒，他對自己有明確的認識，詩歌中多有描寫。“我生性放誕，雅欲逃自然。嗜酒愛風竹，卜居必林泉”（《寄題江外草堂》）“性豪業嗜酒，嫉惡懷剛腸”（《壯游》），他直接就說自己嗜酒。但是杜甫喝酒應該很有節制，詩中絕少寫到自己的醉態。反觀李白則不然，杜甫說李白“嗜酒見天真”（《寄李十二白二十韻》），更是在《飲中八仙歌》中對李白的醉態有著形象的刻畫：“李白斗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這是一個有著傲岸人格的醉者形象。“山公醉酒時，酩酊高陽下。頭上白接籬，倒著還騎馬”（《襄陽曲四首（其二）》）“旁人借問笑何事，笑殺山翁醉似泥”（《襄陽歌》），這兩首詩雖寫的是歷史人物山簡的醉態，但其用意乃是借人寫己，活靈活現地塑造出醉態可掬的形象，是山簡，也是李白自己。充分表現了其蔑視功名富貴、追求放浪自由生活的思想感情。

醉后的狂歌，發出的是飲者的心聲，在“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行路難其二》）現實苦悶中，李白只有徜徉山水，寄情美酒，發出“三杯通大道， 一斗合自然”（《月下獨酌其二》）的心聲，盡量做到與世推移而不凝滯于物。讓自己的心與天地共鳴，這便是李白醉態下的精神高標。

中國詩歌史上兩位最偉大的詩人，同樣嗜酒。他們喝酒，喝出不同的滋味，品出不同的人生。酒是他們詩歌甚至生命的重要構成要素，讀他們有關酒的詩歌，我們能感受到他們獨特的生命體驗，看到他們別樣的精彩人生。

作者簡介：付雁，1986年生，彝族，云南人，本科，中教一級，研究方向為教育教學、古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