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雅琴
(蘭州理工大學 甘肅 蘭州 730050)
女性主義批評作為當代西方文藝理論之一,誕生于20世紀60年代末到70年代的歐美,而且隨著時代的變革,其理論內涵與實際內涵也在不斷更新。這種理論以女性的視角對文學作品進行全新的解讀,對一些男性文學作品當中扭曲婦女形象的問題進行批評,為男權中心文化束縛下的女性發聲。
女性角色雖然在《水滸傳》中不是被重點描述的對象,但是在書中每個女性角色都是鮮活的,都深深地打上了那個時代的烙印。筆者希望可以從中挖掘出在男權文化中女性的境況,這對于理解女性主義批評的內涵也有一定意義。
女性的地位在古代是很低的。儒家創始人孔子曾說過說:“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近之不遜,遠之則怨。”這種思想使得男性成為古代社會、家庭的主宰者。女性受到各種壓抑、排擠和束縛,沒有屬于自己的任何權益,她們只能夫貴妻榮、母憑子貴,好像她們的價值實現要靠取悅男性。雖然歷代文人騷客都有贊頌女性的一些作品,但是男尊女卑始終都是中國傳統社會的主流。中國最早的詩歌總集《詩經》里把女性描述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等,這些女性大多美麗善良,或是善于料理家務,她們的職責也只是相夫教子,以丈夫、兒子顯達為榮耀,說到底也只是男子的附庸品。若是女子被拋棄,只能自怨自艾。
朱義祿先生曾說:“女性的肉體與靈魂,女性的外在行為與內在精神,都在人格境界之中被扭曲、被蹂躪,失卻了作為人的基本尊嚴和各個性價值”[1]。這直接導致了古代女性理想人格的缺失。
女權主義批評認為,傳統的文學創作及文學批評都是男權主義影響下的產物,因此女性形象都不可避免帶有男權制的影子,也必然帶有性別歧視。第一種傾向是將女性塑造為“天使”,即按照男性的標準和要求設計女性,雖然“美麗”卻并非“真正的女人”;還有一種傾向是把女性塑造為“魔鬼”,這類女性形象是按照男性意志建構的,她們通常具有某些瘋狂或者變態特征,或者趨向男性化[2]。女性主義批評認為這兩種女性形象都是男性的附屬品,不能把女人作為獨立人格的個體充分展示出來。
按照女性主義批評的標準,《水滸傳》中的女性形象兩種都有,但更多的偏向第二種。既有固守貞操的不畏權勢的林娘子,也有美女潘金蓮,還有具有英雄主義色彩的三娘。
80萬禁軍教頭林沖的娘子正是《水滸傳》中眾多弱女子中的一位,她要是生活在現代,可以算得上小“富婆”了。而且在書中,她與林沖也很恩愛,算得上幸福的小女人。但是,一次她去廟里上香,遇上了浮浪子弟——高衙內,被強行霸占,先是丈夫因為她吃上了官司,發配滄州,接著又不得不接受被休的事實,再后來在高衙內屢次逼親的折磨下,她為了守住貞潔不得不以死來抗爭這不公的社會。可見,在古代的社會中,女子的貞潔比什么都重要,與其說林娘子是為了守護愛情,還不如說她是那所謂的“貞潔如命”思想的犧牲品。
《水滸傳》中更具特色的女性形象是孫二娘,她是一家黑店的老板娘,在孟州道十字坡開著人肉包子鋪,綽號“母夜叉”。雖然作者表面上描述的是女性的打扮,但是卻總顯得有點怪異,她說起話來不是拍手就是大聲喝道,全然沒有大家閨秀的姿態。她在為人處世、性格方面更是與傳統的那種溫婉、柔弱女性形象截然相反,整日里干著害人性命的勾當。在管理她那家店鋪時,她那“女漢子”的形象展現得淋漓盡致,應對客人可謂是得心應手、巧言善色、毫無膽怯之意。當然,她也絕非膽小怕事之人,當武松被官府通緝時,她不怕受牽連,掩護他逃走。
孫二娘身上的女性特征不復存在,渾然沒有女性千嬌百媚、溫婉嬌弱之態,更顯“女漢子”形象。她所從事的事情跟男人差不多,那些胭脂水粉、珠釵,在她身上并未使她顯得更有魅力,相反更增加其霸道、兇悍的男化的形象。
王婆,在《水滸傳》中是開茶館的,全憑一張巧嘴,生意不管黑白,只要能賺錢、有利可圖,她才不管缺不缺德。王婆猜中了西門慶對金蓮的心思,于是她做起了“月老”,殷勤地幫助西門慶制定周密的計劃——“十步走”來勾引潘金蓮。如果西門慶不名一文,她絕對不會如此賣力。為了圓這對奸夫淫婦“長久夫妻”之夢,她精心策劃了一樁謀害親夫案,挑唆西門慶和潘金蓮毒死武大郎,并且事了后要西門慶重重答謝。王婆可稱得上是實實在在的拜金主義者,輕踐他人性命,在利益的驅使下,她可以做出不仁不義的事情,她那種有違傳統倫理道德的行事做法,必然會受到嚴厲的道德譴責和法律懲罰。最后,王婆被押赴刑場,騎了一爐,吃了一剮,死狀極其慘烈。我們不能只是看到一個十足可惡的女人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就去稱贊當時社會還是有公平正義,而沒有看到在男權主義社會下塑造女性這個人物形象的貶低含義。
小說中另一個惡婦,就是閻婆惜的媽媽閻婆,閻婆把自己的女兒當搖錢樹,為了報答施舍之恩,不顧女兒的感受,一心把女兒嫁給在鄆城縣響當當的人物“及時雨”宋江。她想牢牢守住這棵搖錢樹,讓自己以后的生活有保障。甚至當女兒與宋江關系破裂之后,她仍然要女兒維持與宋江的關系。在這里讀者都能領會到,她并不是為自己女兒的未來和幸福著想,而是為了私利,為了有個好靠山,女兒只是她手中可利用的棋子而已。
不管是王婆還是閻婆,都是險惡、圓滑、工于心計的老婦人形象,這些惡毒形象就是被扭曲、丑化的女性形象,是男權主義的產物。她們的瘋狂甚至變態的特征,正是反面的男性化形象,她們只是男權制下的衍生品而已。
潘金蓮在《水滸傳》中可謂是一個極具悲劇色彩的女人,從“挑逗武松”到“私通西門慶”,潘金蓮從一個良家婦女淪落到千古蕩婦、一個悲劇的角色、一個不滅的形象。在潘金蓮身上,她的欲望膨脹大于道德,在她那里是沒有道德觀念的。自幼為奴,后被賞或被賣給矮小丑陋的武大郎為妻子,她大概也不識幾個字,也沒有多少見識,本能壓倒了理智,所以最終走向了毀滅。潘金蓮是可憐的,也是受壓迫的。在封建道德體系束縛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完全沒有自主權,別無選擇,只好忍受,女性完全沒有獨立人格。雖然潘金蓮是美的天使,但是她的美給她帶來了禍害。她的美也是男性標準下的美女形象,是男性意志下的產物,她的美麗只是用來取悅男人。
總之,在女性批評主義視野下的《水滸傳》中,女性的形象是具有雙重性的,一面是天使,一面是惡魔。雖然有一些較為正面的描寫,但是背后是一種對女性的壓抑,更多是對女性形象一種丑化、扭曲。因為在男權主義盛行的社會背景下,女性想要真正成為具有獨立人格的個體是不可能的,文學作品中對女性的描寫難免帶有男性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