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中美貿易戰;貿易沖突;貿易差額;貿易談判;WTO;國際經貿規則
摘?要:當前中美貿易戰出現的許多新變化,使中美經貿談判面臨很多現實困難,其中,中美雙方缺乏達成經貿協議的共識是未來經貿談判最大的困難,美方發動貿易戰的政治邏輯則增加了中美經貿談判的不確定性。因此,中方要積極應對中美貿易戰,必須調整戰略思路。在思想認識上,要正確認識中美貿易戰的性質與影響,既要防止把中美貿易戰擴大化,也要防止中美貿易戰政治化;在輿論宣傳上,要統一思想認識,要重點防止中美貿易戰引發我國意識形態和社會公共民意的分裂;在經濟發展上,既要化解中美貿易戰帶來的負面沖擊,也要堅定不移地推動國內經濟制度改革,釋放制度改革的紅利;在國際經濟交往中,要堅定不移地擴大中國經貿“朋友圈”;在全球治理中,既要參與以WTO為核心的全球貿易體系的改革,也要堅定不移地推動以“一帶一路”倡議為基礎的多邊經貿體制建設,向世界各國提供更多全球公共產品。
中國分類號:F757.12;F752.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2435(2019)06014209
The Main Problems and Countermeasures Facing the Current Sino-US Trade War
XIAO Guang-en(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Wuhan University,Wuhan 430072,China)
Key words:Sino-US Trade War;trade conflict;trade balance;trade negotiation;WTO;international trade rules
Abstract:Many new changes in the current Sino-US trade war have brought many practical difficulties to Sino-US economic and trade negotiations.Among them,the lack of consensus between China and the United States to reach an economic and trade agreement is the biggest difficulty in future economic and trade negotiations,and the political logic of the US to launch a trade war has increased the uncertainty of Sino-US economic and trade negotiations.Therefore,China must actively adjust to the Sino-US trade war and must adjust its strategic thinking.In terms of ideological understanding,we must correctly understand the nature and influence of Sino-US trade wars,not only to prevent the Sino-US trade war from expanding,but also the politicization.In public opinion propaganda,China must unify our thinking and understanding,focusing on preventing Sino-US trade wars from triggering the split of Chinese ideology and social public opinion.In terms of economic development,it is necessary to resolve the negative impact brought about by the Sino-US trade war,but also unswervingly promote the reform of the domestic economic system and unleash the dividents of institutional reforms.In the international economic exchanges,China must unswervingly expand the “friend circle” of economy and trade.In global governance,China must participate in the reform of the global trade system with the WTO as the core,and unswervingly promote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based multilateral economic and trade system to provide more global public goods to countries around the world.
眾所周知,美國挑起的對華貿易戰不僅損害了中美兩國人民的利益,而且也破壞了以世界貿易組織為核心的國際經貿規則,割裂了全球價值鏈和國際分工體系,危害了世界經濟的健康和穩定發展。盡管中方長期堅持以合作與和談的方式來化解中美貿易沖突,但由于美國始終把國內經濟問題國際化,視中國單方面讓步為解決美國國內經濟問題的優先選項,使中美貿易戰具有長期對抗和全面升級的現實風險
(二)美方的非關稅壁壘比中方更多
在貿易戰中,非關稅壁壘措施比關稅更能起到精準制裁的目的,它能對特定產業或特定企業進行選擇性打擊。使用非關稅壁壘措施把國內經濟問題國際化,不僅是美國對外實施貿易霸陵主義的重要邏輯,而且是美國在國際經濟關系中處理與其貿易伙伴關系的一個重要準則。綜觀中美貿易戰的發展過程,到目前為止,美方比中方更多地使用非關稅措施來限制中國特定產業或特定企業的發展,主要表現為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美國利用所謂的出口管制實體清單對中國特定科技企業進行“斷供”制裁。使用出口管制措施是美方對中方進行貿易制裁最重要的非關稅壁壘措施。特朗普簽在2019年5月16日署行政命令宣布進入國家緊急狀態,允許美國禁止“外國對手”擁有或掌控的公司提供電信設備和服務。隨后美國商務部宣布把華為及其70家公司列入出口管制實體名單之列,命令未經批準的美國公司不得銷售產品和技術給華為公司。盡管美國對華為這一禁令進行了2次豁免延期
美國第一次對華為這一禁令的豁免期限寬限到2019年8月19日,第2次對華為的豁免期延至2019年11月18日。,但很多美國企業已經開始對華為進行了“斷供”處理
2019年5月19日,美國谷歌公司宣布停止與華為公司的商業往來。,這對華為企業造成了重大影響。美國在2019年8月7日還宣布禁止美國政府部門購買華為的設備和服務,對華為5G相關產品的國際銷售進圍堵。當前,美國通過出口管制實體清單的方式對中國制裁的實體共有246家,涉及的領域已經不再局限于5G這一科技領域。
其次,美國利用所謂的制裁法律對中國特定企業或企業家進行“封殺”。使用國際制裁措施也是美方打擊競爭對手常用的方法。美方在2018年4月16日宣布,因違反美國政府制裁禁令向伊朗等國出口,中國中興通訊將被禁止從美國市場上購買零部件產品,期限為7年
2018年7月12日,美國商務部與中興通訊簽署第三方托管協議,由中興在支付由第三方托管的4億美元保證金后,美方將解除對其貿易禁令。。總之,從2016年到2018年中興兩次被美國制裁,中興董事會及管理層被全面更換,并被迫接受美國派人監管運營,中興被美國制裁之后就進入發展困難期。再如,美國國務院國際安全與不擴散局在2019年5月23日發布公告,由于違反美國不擴散制裁法案向伊朗、朝鮮和敘利亞輸送美國管制清單上的物品、技術或服務,美國對13個中國實體和個人實施制裁,有效期兩年。總之,美國利用國內法進行所謂的“長臂管轄”,對中國特定企業或企業家進行選擇性的“封殺”。
第三,美國利用所謂的國家安全為借口,對中國輸美產品運輸設置特定障礙。增加貿易伙伴的國際貿易運輸成本,是一種具有隱藏性的非貿易壁壘措施。在中美貿易戰,美方試圖對中方輸美商品增加運輸成本。美國在2018年10月17日以所謂的萬國郵政聯盟現行費率制度讓中國和其他國家受益且對美國造成不公平作為借口,宣布啟動退出萬國郵政聯盟的程序,以增加中國商品進入美國的運輸成本,抵消中國商品在美國市場的價格優勢
萬國郵政聯盟2019年9月24日-26日在日內瓦召開緊急會議,144個成員用無記名投票的方式否決了美國提出的“自2020年起各國自設郵費”改革文案,但經過妥協達成了“按當前計費方式加快費率上漲且從2021年起逐步允許各成員自設費率”的方案。。此外,美國政府曾多次強硬要求中國購買更多美國農產品,無端地指責中國沒有兌現禁止向美國出口芬太尼的承諾,特朗普在2019年8月23日以所謂的“口頭命令”要求所有的美國郵遞公司對寄往美國的可疑包裹進行芬太尼搜查和檢驗,致使中國輸美國商品遭遇不必要的、更多和更復雜的通關手續或運輸障礙。
第四,中國非常謹慎地使用非關稅壁壘,盡量減少在華外資企業損失。盡管中國公布要建立不可靠實體清單制度,但仍沒有推出具體的制裁清單。中國商務部在2019年5月31日表示,根據相關法律法規,中國將建立不可靠實體清單制度,對不遵守市場規則、背離契約精神、出于非商業目的對中國企業實施封鎖或斷供、嚴重損害中國企業正當權益的外國企業、組織或個人,將列入不可靠實體清單。但中國政府一直保持克制態度,本著相互尊重、平等互利的原則,始終堅持誠信為本的合作磋商解決問題的底線,到目前為止并沒有公布不可靠實體清單。
(三)美方把貿易與其他經濟問題相掛鉤
把貿易問題與其他問題捆綁,是貿易戰中把問題復雜化的重要手段,以此給對方造成更為嚴重的損失。在中美貿易戰升級過程中,美方采取的把貿易問題復雜化措施有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試圖切斷美國企業與中國市場的經濟聯系。讓美國企業或世界其他國家企業到美國投資以增加投資當地化的紅利,是美國發動中美貿易戰的一個重要動因。因此,美國政府不僅多次出臺類似于減稅的相關優惠政策鼓勵外資到美國投資,而且要求美聯儲降息來營造美國國內良好的投融資環境,甚至威脅要動用國家緊急狀態法(IEEPA)要求美國企業離開中國并返回美國投資。美國政府這些行為顯然不僅僅是為了解決美中貿易結構問題,而是倒逼美國企業與中國“脫鉤”。例如,特朗普在2019年8月23日命令美國企業研究撤出中國的方法,包括把業務搬回美國、在美國本土生產,甚至威脅要啟用1977年美國國際緊急經濟權力法,在宣布國家進入緊急狀態后命令美國企業回國;特朗普在8月30日又發布“推特”(Twitter)要求美國通用汽車撤離中國并把工廠搬回美國。因此,美國若果真強行美國企業與中國脫鉤,必將損害美國企業的全球供應鏈,危及美國經濟增長和企業發展。
其次,美國借口人民幣匯率波動問題武斷地將中國列為“匯率操縱國”。美方把中國列為“匯率操縱國”是把貿易戰與貨幣戰聯結在一起的開始。特朗普于2019年8月1日宣布,從2019年9月1日起對3000億美元中國商品征收10%的關稅。受此影響,2019年8月5日在離岸市場與在岸市場上人民幣兌美元即期匯率跌破7.0這一匯率水平
這是人民幣對美元匯率自2008年以來首次跌破7這一匯率水平。。美國政府當日就武斷地宣布中國為“匯率操縱國”
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在2019年8月10日發布報告認為,人民幣匯率水平與中國經濟基本面相符,不存在操縱匯率的可能。。根據美國法律,一旦任何國家被美國視為“匯率操縱國”,美國政府將在1年之內同該國進行磋商,并指示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中的美國理事提請IMF對該國采取措施。如雙方磋商無果,美國政府可以對該國進口商品加征關稅。由此可知,美方把中方列為“匯率操縱國”,其根本目的是想把貿易問題與匯率問題掛鉤,為美國對中國商品征收關稅提供另一重要借口。
第三,美國把中美貿易沖突與世界貿易組織改革掛鉤。中美貿易不平衡問題本可以在世界貿易組織(WTO)框架內解決,但美國以“美國優先”為借口,拋開WTO單方面地發動中美貿易戰,不僅嚴重地踐踏了全球經貿規則的權威性,而且破壞了以WTO為核心的國際治理體系[3]。與此同時,美國卻向WTO提出無理要求,要求變更中國在WTO中的發展中國家的地位,要求中國承擔更多的國際義務。美國這種把中美貿易沖突與WTO貿易規則改革相掛鉤的做法,無疑增加了以WTO規則為核心的全球治理體系改革的難度,無助于緩解中美貿易戰的緊張程度。
此外,美國還把中美貿易問題與知識產權保護、技術轉讓、政府采購、國有企業補貼等經濟問題掛鉤,以期通過中美貿易談判一攬子解決與貿易相關的其他經濟問題。近年來,美國甚至把中美經貿問題政治化,把中美貿易沖突與中國香港問題聯系起來,增加了沖突解決的復雜程度。
(四)貿易戰并沒有根本改變美中貿易逆差
美方以美中貿易逆差為借口對中國商品征收多輪關稅,試圖從根本上改變美國對外貿易不平衡狀態,并獲得征收關稅的收益,但從近一年多來美方征收關稅的實際效果看,美國期望“校正”中美貿易不平衡的所謂“初衷”并沒有實現[4]。
首先,中美貨物貿易不平衡并沒有根本改變。美方對華商品征收關稅確實降低中美貿易進出口量,但也改變了各自的貿易地區結構。據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的測算,目前中國輸美商品面臨的平均關稅稅率已經超過14%
不包括美國在2019年9月1日開始對中國商品征收的關稅。,受這一關稅水平的影響,中國輸美商品數量不斷在下降,但美國進口商品地區結構也在改變。IMF在2019年5月23日發布報告指出,貿易戰使墨西哥對美國出口增加約8.5億美元;美國對中國大豆出口下降,但巴西對中國大豆出口卻增加。墨西哥和巴西都是中美貿易戰的受益者。與此同時,中國也在調整貿易地區結構。中國在2019年8月3日宣布從俄羅斯全境進口大豆,這極大地改善了中國農產品進口市場結構。由于中美進口貿易市場結構的改變,貿易戰并沒有從根本上改變中美貿易不平衡。根據中國海關統計,2019年前7個月,盡管中國對美出口下降了2.1%,但中國對美貿易順差額卻擴大11.1%,達到1.15萬億元。此外,中國與世界其他經濟體的貿易聯系卻加強了。在2019年前7個月中,中國與歐盟進出口總額達2.72萬億元,同比增長10.8%;中國與東盟貿易總值為2.35萬億元,同比增長11.3%,東盟已經超越美國成為中國第二大貿易伙伴;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之間的貿易總額為5.03萬億元,同比增長10.2%。總之,貿易結構的多元化成為拉動中國進出口貿易的新動力,也為中國打贏貿易戰提供了充足的底氣。
其次,美國對華征收關稅并沒有減少中國利用外商投資總量。美國對華商品征收關稅的一個很重要動機,就是讓外資因高額關稅而逃離中國而到美國投資,但目的并沒有實現。據中國海關統計,2019年上半年,中國對美非金融類直接投資額約為19.6億美元,同比下降近20%。2018年共計有864家風險投資企業撤出美國,總估值超過1200億美元;與此同時,2018年中國新設外商投資企業數量突破6萬家,實際使用外資總額同比增長3%,達歷史新高水平。另據中國商務部2019年7月2日發布的數據,2019年1月至5月,中國實際利用外資3691億元,增長6.8%。其中,德國、韓國、日本、英國、美國和歐盟對華投資分別增長100.8%、88.1%、18.9%、9.2%、7.5%和29.5%。因此,美國對華征收高關稅,并沒有從根本上導致中國利用外商直接投資的負增長。
第三,美國利用外資沒有因為中美貿易戰而獲得顯著增加。聯合國貿易和發展委員會于2019年6月12日發布《2019年世界投資報告》認為,雖然美國仍以2520億美元的外資規模位居全球榜首,但美國的外商直接投資在中美貿易戰期間卻下降了9%。因此,美國對華商品征收巨額關稅,并沒有讓外國資金回到美國,也沒有讓外國投資真正離開中國。
第四,美國對華關稅的收益并不能抵補美國在關稅制裁中遭遇的損失。在中美貿易戰中,美方認為,對中國輸美商品征收關稅,不僅可以削減美中貿易逆差,而且可以增加外資流入美國的機會,并增加美國財政收入。根據美國財政部的統計,截至2019年6月30日,美國政府在過去12個月共獲得630億美元的關稅收入。但中國對美國的關稅反制也嚴重地打擊美國農業,特朗普因此對美國農民進行了2次補貼,補貼總額達280億美元;盡管如此,美國農民仍表示,他們所收到的農業補貼并不能彌補他們因失去中國市場而遭受到的損失。還有研究認為,美國對華商品征收關稅以后,美國每個家庭也因此每年多支付1000美元。
總之,盡管中美貿易戰對中美兩國都造成了重大損害,但美國并沒有從中美貿易戰中實現其發動貿易戰的初衷。
二、當前中美貿易戰面臨的主要難題
中美貿易戰發展的新情況,使得當前中美經貿談判面臨一系列現實難題,中美經貿談判可能長期化。[4]在當前的中美貿易戰中,中美雙方面臨的主要難題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中美雙方對達成經貿協議達成的原則和立場缺乏共識
當前中美雙方在達成經貿協議的原則和立場上缺乏共識,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中美雙方對達成中美經貿協議的利益預期不同。對美國而言,美方多次強調中美經貿協定的達成必須有利美方的利益,特朗普在2019年5月16日表示,美國同中國達成的任何協議都不能是“50-50”的協議,必須要更有利于美國。因此,美方只希望達成一個有利于美國的貿易協議。而對中國而言,中方曾兩次發布白皮書強調中國立場[5-6],中美應秉持相互尊重、平等互利的精神,本著善意和誠信,通過磋商解決問題,縮小分歧,擴大共同利益,共同維護全球經濟穩定和發展。合作是中美兩國唯一正確選擇,共贏才能通向更好的未來。
其次,中美雙方對達成經貿協議的前置條件要求不同。美方要求在達成經貿協議之后,仍保留或部分保留美國對中國輸美商品征收的關稅,強調美國在制裁中方的同時中方不應該反制美國,指責中方沒有選擇合作態度去建設性地解決美方關切。中方則要求達成經貿協議之后,美方必須取消全部對華商品征收的關稅。
第三,美方堅持要求建立中美經貿協議的執行機制。美方要求在協議中建立執行機制,而且認為建立這種執行機制是任何一種貿易協議中常見的內容,這有利于解決長期中美貿易不平衡的系統性問題。中方則認為,中美經貿就必須要堅持公平公正的原則,美方采取霸陵主義和極限施壓的手段脅迫中國去談判是沒有意義的,中美貿易談判講究的是互惠互利的,要令一紙協議得以長久生效,雙方必須建立政治互信,才能確保相信對方的承諾;美方一再出爾反爾,多次推翻前期談判成果,實際上簽不簽協議都沒有分別。
第四,中美經貿議的內容必須尊重一國主權和發展權,特別要尊重對方發展模式的選擇。美方以西方社會治理準則,多次抬高談判條件,忽略中國作為最大發展中國家的地位和人均收入遠未達到高水平的事實,強迫中開放有待發展的產業領域。中方認為雙方都應承認國家發展的差異性和階段性,尊重對方的發展道路和基本制度,簽訂經貿協議不應妨礙中國發展利益和前進步伐。
(二)中美雙方對中美貿易差額和中國成功發展的原因認知缺乏共識
對美中貿易逆差形成原因和中國經濟成功發展的認知不同,解決中美貿易不平衡的策略就會不同,這直接關系到中美經貿談判議題的選擇和談判內容的確定。這些認知差異主要表現在:
首先,中美雙方對美中貿易逆差的成因認知不同。美方認為,美中貿易逆差是源于中國市場不開放、中方不合理地獲取外國企業知識產權、中方強制性技術轉讓和中國長期實施的補貼式產業政策,完全把美中貿易逆差的責任轉嫁給中方。中方則認為,美中貿易逆差的形成,不僅與中美在產業競爭力、經濟結構、國際分工、貿易政策、貨幣供給等方面的差異有關,而且與美元作為國際主要支付貨幣、美國對高科技民用產品出口限制
中國商務部2019年6月6日發布《關于美國在中美經貿合作中獲益情況的研究報告》認為,若美國將對華高技術產品出口限制降至與法國相同水平,則美國對華貿易逆差將縮減三分之一。、美國國內儲蓄不足等因素有關,從本質上講,美中貿易逆差主要是由美國自身經濟結構導致的;在中美雙邊貿易中,“貿易順差”在中國,但“貿易利益”在雙方,美方“吃虧”和中方“占便宜”的論調都毫無根據。因此,美國以貿易逆差為借口挑起中美經貿摩擦,責任在美方。
其次,對中國成功發展原因認知不同。美方錯誤地將中國產業進步歸結為中國迫使美國轉讓技術和中國“盜竊知識產權”,因此,中國必須做出改變,以補償美國。中方認為,中國的創新成就不是“竊取”美國技術的結果,而是源于中國基礎科學領域優秀的科學家,以及中國重視人才和關注科學的教育體系。總之,中美雙方對中美貿易不平衡原因認知的不同,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中美經貿談判議題的確定。
(三)中美雙方在經貿談判議題上缺乏共識
到目前為止,盡管中美雙方并沒有完全公開中美經貿談判的議題,但中美雙方對談判議題的選擇卻存在嚴重分歧。這些分歧主要表現為:一方面,美方對中方提出了更多和更嚴苛的經貿要求。根據美方透露的信息可知,美方要求削減美中巨額貿易逆差,即要求中方在第一年內減少對美貿易順差1000億美元,第二年再減少1000億美元;要求中方停止實施“中國制造2025”;要求中方接受美國對“中國制造2025”相關產業的限制措施;要求中方實施直接且可驗證的措施阻止入侵美國商業網絡;要求中方加強知識產權保護;要求中方接受美國對中國敏感技術投資的限制,并不得進行報復;要求中方把目前10%的平均關稅降至與美國相同水平(3.5%);要求中方開放服務業(包括金融業和互聯網開放)和農業;中美兩國須在每一季度共同審查貿易協議執行的進展情況,要求在協議中寫入涉及中國主權事務的強制性條款。另一方面,中方在貿易談判中也提出了自己核心的關切,即美國取消全部加征關稅;中國的貿易采購數字要符合實際,雙方在阿根廷已對貿易采購數字形成共識,不應隨意改變;改善文本平衡性,任何國家都有自己的尊嚴,協議文本必須平衡。總之,盡管中方并沒有明確提出中美經貿談判的具體議題,但已經很清楚地表達了中方在關稅征收、進口采購和協議文本平衡性等關鍵問題的基本立場。
(四)中美雙方對達成經貿協議的進度與時間安排缺乏共識
中美雙方對達成經貿協議的路線圖具有不同的期待。美方始終堅持把與中美貿易不平衡的相關問題一起打包并“一勞永逸”地解決,甚至不惜把經貿問題擴大化、政治化和國際化;美方不合邏輯地認為,中方應單方面讓步來達成經貿協議,且中美經貿協議的執行必須要有明確的時間線或路線圖。在中美貿易談判早期,美方希望能“速戰速決”,期望在2020年美國總統選舉之前達成經貿協議,但在第11輪中美經談談結束后,美方驟然提升貿易戰對抗等級,美方也調整了達成經貿協議簽訂的時間預期
美國白宮經濟顧問庫德洛(Larry Kudlow)在2019年9月6日在白宮公開表示,美國總統特朗普已經讓美國人認識到與中國進行貿易談判的重要性,縱然花上十年時間,也是值得的。。相反,中方則一直認為,中美雙方都應看到并承認國家發展的差異性、階段性,尊重對方發展道路和基本制度。既不能指望通過一個協議解決所有的問題,也需要確保協議同時滿足雙方的需求,實現協議的平衡性。中美經貿問題應限定在經濟領域內解決,如何解除相互征收的處罰性關稅才是簽訂經貿協議的關鍵和根本,只有在關稅問題談妥之后,才能解決其他相關問題,中方反對把貿易問題復雜化和政治化;中方還認為,中美貿易不平衡是在多種因素交織影響并在中美經貿關系的長期發展條件下形成的,對中美經貿磋商的長期性、復雜性和艱巨性要有清醒的認知,中方已經做好了更充足的準備。因此,中美經貿磋商本身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否則,就無法形成達成長期有效協議的基礎,難以達成可持續、可執行的協議。
(五)美方發動貿易戰的政治邏輯增加了中美經貿談判的不確定性
中美經貿談判出現多次反復的一個重要原因,是美國對華貿易政策缺乏統一的經濟邏輯,而是基于政治邏輯的需要。這主要表現為:首先,美方對華貿易政策的決策主要基于意識形態和政治選舉的需要,這種政治邏輯增加了中美貿易沖突的復雜程度。美方想當然地認為,只要對中國強硬就是所謂的“政治正確”,即只要美方向中方極限施壓到一定程度,中國就會被迫做出重大改變并回到談判桌從而接受美方提出的要求。因此,在美國單方面發動貿易戰之后,盡管中方主動參與經貿談判,積極解決中美經貿沖突面臨的諸多問題,也在中美經貿談判中形成了很多解決問題的共識,但美方卻多次違背這些已經形成的共識,特別是在中美第11輪談判結束后,美國政府采取霸陵主義,不斷地向中方提出更多和更高的要價,把中美經貿磋商地變成了美方向中方“勒索”和“霸陵”的輿論場和聲索地,最終使致中美經貿磋商嚴重受挫。因此,美方不合理和過度地向中國提出相關訴求,嚴重地損害了中國核心利益和主權事務,其后果只能破壞雙方合作關系,錯失達成經貿協議的最佳歷史機遇,給中美雙邊經貿磋商和世界經濟增長前景蒙上了陰影。因此,美國多次提高對華加征關稅的量級,不僅不利于解決雙邊經貿問題,反而增強了中國維護自身合法利益的立場,盡管中國始終承諾會持續深化改革開放,不會關閉對外開放的大門。
其次,美方把中美經貿協議視為解決美國對外貿易不平衡的首要方案,而不是從美國內部尋求經濟變革,這種經濟邏輯不利于中美貿易沖突的化解。這是因為:對外貿易不平衡是美國對外經濟的常態,也是在全球化條件下美國產業結構“脫實向虛”的一種表征,更是美國經濟“過度消費”和“經濟金融化”的自然結果。特朗普就任美國總統之后,美國政府沒有選擇努力地對自身經濟進行改革,而是把政策重點放在了貿易戰和移民身上,寄希望于中國和其他國家“錯誤”的決策和妥協來挽救美國的經濟,至少可以給美國經濟的衰退尋找一個“替罪羊”。特朗普政府認為,似乎只要采取一切可能采取的措施遏制住中國經濟發展,外資和科技產業就能回流到美國,中美貿易不平衡問題就能解決。因此,特朗普這種一味醉心于“貿易戰”尋找“替罪羊”的做法,正使得美國失去對自身經濟變革的動力,美國正在喪失在中國市場的機遇,以及喪失參與未來科技產業變革的機遇。
總之,美方對華貿易政策決策主要基于意識形態和政治選舉的需要,而不是出于解決經濟問題的經濟學邏輯,這大大地增加中美貿易沖突的持續化和復雜化的風險。
三、中美貿易戰的解決路徑
盡管美國現任政府挑起了中美貿易戰,但這并不能阻隔中美兩國經濟關系的發展。因此,中美貿易沖突最終必須通過對話和磋商來解決[7]。應對中美貿易戰,建議應采取以下措施。
首先,在思想認識上,要正確看待中美貿易戰的性質與影響,既要防止把中美貿易戰擴大化,也要防止把中美貿易戰政治化。一方面,要充分認識到,中美貿易戰不是“冷戰”,也不是“熱戰”。中美雙方相互征收關稅,盡管它會直接影響中美貿易商品的市場價格和在世界市場中的利潤分配,但中美雙方都會通過調整貿易流向或重構世界市場生態圈來降低貿易戰的負面影響,只要不要把貿易戰擴大化,它就不會導致中美經濟的完全脫鉤和全球價值鏈的完全斷裂。另一方面,要防止把中美經濟問題政治化,不要把中美貿易沖突曲解為中美體制之爭和意識形態的完全對抗。中美貿易戰終究是經貿問題,其最終解決必須依靠經濟手段來進行,只須通過經濟改革和對外開放深化來化解美國和國際社會的重大關切。總之,要變危為機,把外部經濟沖擊變成促進我國對外開放和深化改革的強大動力,不要讓中美貿易戰成為我國發展的絆腳石和攔路虎。
其次,在輿論宣傳上,要統一思想認識,既要嚴厲批駁美國反華精英對中美貿易不平衡進行“污名化”所提出的各種論調,也要防止中美貿易戰引發我國意識形態和民意的分裂。一方面,為了發動貿易戰,一些美國精英和政府機構編織了很多對中美貿易不平衡進行“污名化”的各種論調。對此,我們必須堅決進行嚴厲的批駁,徹底揭露美國片面強調“美國優先”而極力奉行單邊主義和經濟霸權的事實;同時,要防止對美國論調批判的擴大化,不要把美國少數極端反華政客和社會精英與美國普通人民群眾、友華人士和一些在華投資的美國企業等同起來。實際上,美國國內企業界和一些消費者對美國現政府發動中美貿易戰并不贊同,因為中美貿易戰扭曲了世界市場結構,阻礙了公平貿易,割裂了全球產業鏈,損害了多邊貿易體制,嚴重影響中美經貿關系正常發展和美國企業家和消費者的利益。因此,中國要發揮大國外交、智庫外交、政黨外交、民間外交的優勢,在中美雙邊關系建設上,要積極作為和有所作為,爭取利用各種渠道加強與美國社會各界人士的溝通,積極游說美國友華人士、跨國企業和一些社會精英,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對象,化解中美經貿談判中的一些錯誤認知,擴大相互共識,增強相互信任。另一方面,在中國國內,社會各界必須統一思想認識,防止中美貿易戰對中國社會公共輿論和民意的撕裂,既要警惕“崇美派”“恐美派”“媚美派”的論調左右我們在中美貿易談判中對美方過度讓步,也要防止被極端“愛國主義”“民族主義”“自我主義”的理論綁架而在中美經貿談判中對美方“喊打”“喊殺”。因此,中國經濟發展要保持既有戰略的定力,在加速中國經濟變革的同時,不要中美國總統特朗普“要挾”“挑釁”的圈套,既不要作出過多妥協,成為美國轉嫁國內經濟危機的“替罪羊”,也不要“怒而興師”,成為美國借機整合國內外矛盾的“磨刀石”。
第三,在經濟發展上,要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堅持人民為中心的經濟發展觀,既要化解中美貿易戰帶來的負面沖擊,也要堅定不移地推動國內經濟體制改革,釋放出制度開放的紅利。從長期看,中美貿易沖突必然會通過經濟發展來解決,也會在中國的長期經濟發展中解決。從短期看,推動中國高質量發展,解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仍是當前我國的優先選項。一方面,中國將切實辦好自己的事情,堅定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加快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在發展中化解中美貿易戰對我國經濟發展的負面影響。另一方面,中國要切實推動我國制度改革,根據國際經貿規則變革的大勢和新趨勢以及國際社會對中國制度改革的重大關切,不斷完善知識產權保護的相關法律體系,提高知識產權審查質量和審查效率[8];針對故意侵權,積極引入懲罰性賠償制度,顯著提高違法成本,積極構建公開、透明的法律體系;不斷改善營商環境,為企業提供更好、更優質的服務,推動我國治理現代化,發展更高層次的開放型經濟,創造更有吸引力的投資營商環境,與世界上一切追求進步的國家共同發展,共享繁榮。
第四,在國際競爭中,既要鞏固“老朋友”,也要結交“新朋友”,堅定不移地擴大中國經貿“朋友圈”。中美貿易戰既是中美雙邊經貿關系中的大事,也是影響世界多邊經貿關系發展和維護多邊貿易體制穩定的重要事件,世界各國都會因為中美貿易戰的發展而相機決定本國經濟發展政策和調整對外關系走向。因此,為了更好地應對中美貿易戰的負面影響,中國要堅定不移地擴大世界朋友圈。一方面,要鞏固與老朋友的經貿關系,加強與俄羅斯、東盟和亞非拉廣大發展中國家的經貿關系,盡可能地讓這些國家承接在中國所損失的市場。另一方面,要加快與歐盟在中歐投資協定方面的談判,制定中歐自貿區建設的路線圖;要加快中日韓自貿區談判進程,早日簽訂中日韓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進而中國在較發達國家中的市場。因此,中國要在擴大世界經貿“朋友圈”的過程中,優化我國對外開放市場結構和貿易結構,深化中國與全球價值鏈的生態花生關系,努力挖掘新國際市場中的商機。
第五,在全球治理中,既要參與以WTO為核心的全球貿易體系的改革,也要堅定不移地推動國際多邊體制建設,向世界提供更多的公共產品。一方面,中國要堅定地支持世界貿易組織的改革,加強二十國集團、亞太經合組織等多邊經貿機構的合作,推動貿易和投資的自由化和便利化,推動經濟全球化朝著更加開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贏的方向發展。另一方面,中國要與世界各國分享中國發展的紅利和發展機遇,要深入推進“一帶一路”的國際合作,堅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則,向世界提供更多的公共產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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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國務院新聞辦公室.關于中美經貿磋商的中方立場[EB/OL].(2019-06-02)[2019-09-09]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9-06/02/c_1124573295.htm.
[7] 肖光恩,袁子馨.中美貿易沖突的現狀、原因與解決的基本思路[J].寧夏黨校學報,2018(5):74-79.
[8] 肖光恩,尹成明.沉著應對,化解風險[EB/OL].(2018-09-06)[2019-09-09]http:∥paper.ce.cn/jjrb/html/2018-09/06/node_15.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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