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貿順差持續收斂下的市場亮點

在國務院新聞辦公室日前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海關總署新聞發言人、統計分析司司長李魁文介紹，去年我國企業實現出口16.42萬億元，進口14.09萬億元，貿易順差2.33萬億元，同比收窄18.3%。據悉，這是自2015年以來我國對外貿易順差連續三年收窄，而且收窄幅度呈歷年擴大趨勢。盡管如此，也并不意味著我國對外貿易出現了任何不可逆轉的難題，相反我們從中捕捉了不少積極的市場亮點。

從價值形態的角度分析，貿易順差收窄意味著國內出口企業整體賺取外匯額度的減少，反映到GDP之上就是凈出口對經濟增長貢獻度的降低。按國際經驗，經常項目順差控制在GDP的4%之內代表該國國際收支趨于平衡。我國經常賬戶順差年度最高值占比曾達7%，但近幾年一直處于下降狀態，至去年滑落到2.6%（以2018年國內90萬億元GDP為參照），這清晰地說明我國貿易順差處在國際公認的合理區間，也反映出我國出口優先的政策導向已切換到追求進出口貿易平衡的軌道上。

作為一種具體貿易生態，順差收窄的過程體現的是貿易達到平衡臨界點之前進口逐漸大于出口，而進口增強折射出的是一國內需消費動能的旺盛以及經濟成長自我獨立性的增強。統計資料顯示，去年我國出口同比僅增7.1%，而進口卻大幅飆升12.9%，與此同時，我國最終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接近80%，已經連續5年成為拉動經濟增長的第一驅動力，而這正好與我國貿易順差持續收窄的時間軌跡相契合。但在這里必須強調的是，拉動國內進口的并不只是一般意義上的生活性消費。看去年的大宗商品進口，除了鐵礦砂和大豆進口量有所減少外，包括原油、天然氣等在內的產品進口額均全線上揚，而且漲幅都達到兩位數以上，而且全年我國進口價格總體上漲6.1%，其中原油與天然氣分別飆漲30%和22.9%，這表明我國的生產性與投資性消費需求非常旺盛，尤其是全年的機電產品進口勁升力度超過了37%，反映出我國對高端產品的生產性消費更為強烈。對他國而言，進口消費就是外需，而對中國而言，體現的則是對世界經濟的貢獻。作為世界上第二大貨物進口國，今天我國經濟對全球增長的貢獻超過30%，伴隨未來進口量的持續增加，中國經濟成為世界經濟“壓艙石”的作用將更加彰顯。

按照國際貿易理論，貿易方式主要包括一般貿易、加工貿易、補償貿易及協定貿易等，一般貿易與加工貿易是最普遍的貿易方式。一般貿易是指有進出口經營權的企業單邊進口或單邊出口的貿易，加工貿易指企業進口全部或部分原輔材料、零部件和元器件，經加工或裝配后將制成品再出口的經營活動。統計數據顯示，就貿易順差收窄的貢獻比而言，去年對外一般貿易占比最大，收窄幅度超過了83%，而加工貿易順差僅收窄19%。這種結果說明，我國貿易順差主要是由加工貿易造成，而加工貿易中外商投資企業占比逾70%。不難看出，許多外資企業通過在中國的投資與出口所形成的盈利處于非常穩定的狀態，凸顯出中國市場對外資企業的足夠黏性。

再從出口結構來看，2018年的分類指標結果顯示，服裝、玩具等7大類勞動密集型產品全年取得了3.12萬億元的出口正收益，但增幅僅僅微升1.2%，占出口總值的比重下降了19%。與此同時，機電產品出口全線上揚，電子產品及機械設備出口都實現了兩位數以上的增長，整個機電產品出口增長7.9%，占出口總值之比升至58.8%。很顯然，我國出口貿易正在朝著國際產業鏈的上游移動，出口結構處于不斷優化中，國際競爭力在顯著提升。這代表中國經濟結構升級腳步加快，經濟細胞中的科技含量不斷豐盈，高質量經濟肌體正在加速成長。

退一步而言，即便是貿易順差持續收窄，但也不代表貿易順差的消失，而除了貨物貿易外，服務貿易也是一國經常賬貿易的重要勁旅。目前來看，我國貨物貿易依然保持順差，但同時服務貿易卻出現逆差，其中2018年服務貿易逆差規模至少達到1.5萬億元。從理論上說，經常賬戶中的貨物貿易與服務貿易互為順逆差應是個非常理想的匹配狀態，而且實踐中出現“雙順差”的國家并不多見，足見我國對外貿易正行駛在國際收支基本平衡的良序通道之中。

進一步分析發現，在國際貿易活動中，貿易順差往往對應著的一國貨幣匯率的下降，而逆差對應著貨幣匯率的上升。去年我國對外貿易依然是順差，人民幣出現了5.47%的回調，完全符合理論上的推定。同時展開歷史圖景我們會發現，人民幣升值壓力最大的時期，恰恰是經常項目順差占GDP比值最高的時期。目前我國貿易順差進一步收窄，經常項目順差占比將繼續下降，這無疑提前釋放了人民幣升值的壓力。由此也可以清晰地看出，貿易順差變動正在與人民幣匯率波動形成良性循環。

當然，屏蔽貿易赤字和實現順差，是任何一個參與國際貿易的主權國家所追求的目標，但這種目標的實現理該建立在公平、公正的貿易往來基礎之上，而且任何國際貿易都不是利己單贏，而是互惠多贏。來自國商務部的統計報告顯示，去年中國產品共遭遇來自28個國家和地區發起的101起貿易救濟調查，涉案金額總計324億;與上年同期相比，案件的數量和金額分別增長了38%和108%，而且全球超過三分之一的反傾銷反補貼調查都針對中國，同時我國企業所遭遇的反傾銷數量在過往10年中一直處于放大狀態。更促人深思是，除了歐美等發達國家對我國出口大打出手外，包括巴西、印度等在內新興市場國家近年來也頻繁向中國貿易“亮劍”。對此，我們完全可以對貿易保護主義與單邊主義行為義正辭嚴地譴責討伐，但也要認真反思一下是否因長期追求大幅順差而招致了他國嫉恨并在無形之中授予了他人實施貿易制裁的“把柄”？據此，筆者堅定地認為，盡管外貿順差的收斂對中國出口企業可能會形成階段性陣痛，但從改善中國貿易環境及減小貿易摩擦頻率和降低貿易制裁風險的戰略角度觀察，其積極效應理應可以期待。

無疑，貿易順差的持續收斂給了我們不少的提醒與警示。一方面，國際貿易大幅順差對中國而言已成歷史，而且未來順差漸次收窄很可能成為常態，雖然中間也許還會出現順差大幅增長的階段性現象，但貿易順差規模逐步縮小卻是難以逆轉的趨勢，為此中國企業必須緊跟國際市場需求，從供給側不斷調整產品結構和出口結構，在謀取國際貿易分工再定位的基礎上創造新的貨物貿易優勢;另一方面，鑒于服務貿易出口依然是我國對外貿易的短板，而且服務貿易逆差在我國已持續了長達24年之久，出于提升出口層級及優化貿易結構的需要，更基于貨物貿易口徑日漸收窄的事實，需要將強化服務貿易出口上升成對外貿易的重頭戲，包括鼓勵高端裝備、先進技術、優勢產能向境外轉移，推動制造業國際合作由加工制造環節為主向合作研發、聯合設計、市場營銷、品牌培育等高端環節延伸等。此外，伴隨國內產業升級動能的驅動，中國機電等高端產品的出口規模將大量增加，由此在制造業高端領域有可能遭遇到新的貿易制裁與打壓，我們必須提前做好充分的頂層設計以獲未雨綢繆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