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捷關系進入“多事之秋”

徐剛　張傳瑋

2019年10月7日，捷克共和國布拉格市委會決定單方面終止布拉格市同北京市簽署的友好城市協議。10月底，捷克國家安全情報局局長米哈爾·庫德爾卡在多個場合聲稱“中國和俄羅斯的情報活動是捷克國家安全的根本威脅”。一時間，中捷務實合作蒙上陰影，兩國關系似乎進入了“多事之秋”。捷克當局特別是總統澤曼對布拉格市和捷克安全情報部門的不當言行均給予了譴責，極力維護中捷關系的大局。然而，涉華負面事件接連發生不免令人對捷克國家層面的對華政策走向心生擔憂。

涉華負面事件多域發生

2016年2月，布拉格市委會通過關于布拉格市與北京市建立友好城市的協議。同年3月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首訪捷克期間，北京市市長王安順與布拉格市市長科爾娜喬娃正式簽署協議，兩座城市締結為友好城市。2018年10月布拉格市舉行地方選舉，來自海盜黨的赫日布當選為新一任布拉格市市長。2019年1月，赫日布要求刪除布拉格市和北京市友好城市協議中的“承認一個中國”條款，聲稱友城協議不應該包括與城市關系“無關”的內容。在多次要求未果后，赫日布推動布拉格市委會于10月7日單方面宣布終止該協議。此舉嚴重破壞了兩市開展交往的政治前提和基礎，并對兩國關系造成惡劣影響。8日，中國駐捷克大使館稱布拉格市委會的行為“背信棄義”，破壞了中捷關系和兩國地方交流合作氛圍。9日，北京市人民政府外事辦公室發布聲明，解除北京市與布拉格市的友城關系并暫停一切官方往來。

2018年11月5日，首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在上海開幕。圖為捷克總統澤曼在開幕式上致辭。

同樣，過去一年來，捷克安全情報部門多次拿中國說事，稱中國為捷克的“安全威脅”。2018年12月17日，捷克國家網絡與信息安全局發布警告，呼吁禁止使用華為和中興的硬件設備和軟件，認為其“威脅”捷克的國家安全。同時，該機構聲稱俄羅斯和中國是捷克最大的“外部網絡安全威脅”，捷克境內55%至79%的網絡攻擊“來自中國”。隨后，捷克安全情報局又搬弄是非，聲稱中國的“商業間諜活動”等在捷克有所增加。澤曼總統隨即對兩個部門都給予譴責，強調對中國的言論毫無證據，而這些言論無疑將會損害捷克的經濟利益。此后一段時期內，捷克個別機構多次污蔑中方“從事間諜活動和網絡攻擊”，且都是無證之言。10月底，捷克國家安全情報局局長庫德爾卡在捷克眾議院安全會議及其他場合反復拋出“中國間諜威脅捷克安全”的言論。澤曼總統也再次發聲，強調懲治經濟犯罪和腐敗而非尋找來自中國和俄羅斯的虛構間諜才是情報部門的主要工作。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1月13日，捷克查理大學校長托馬斯·茲瑪以受到負面的輿論批評為由宣布停止“查理大學中國研究中心”的一切活動。此前，曾有捷克媒體披露該中心工作人員“不當使用”中國駐捷使館提供的項目支持資金，導致該中心秘書長辭職。事實上，查理大學“反華親臺”的立場眾所周知。該校于1997年創辦了“蔣經國國際漢學研究中心”，在蔣經國基金會資助下推動捷克與中國臺灣地區的學術交流。該校中文系2014年創辦的“記錄中國”網站幾乎清一色地充斥著關于中國的負面新聞和不實報道。

捷克對華敵意背后因素復雜

布拉格市與北京市關于“友好城市協議”的爭議早在三年前就初見端倪。2016年初，在協議起草階段，上屆布拉格市委會在協議中主動增加了“承認一個中國”條款，強調臺灣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反對者則認為，友好城市協議中的條款不應牽涉此類政治內容。后來，友好城市協議簽署時保留了這一條款。而當2018年10月赫日布當選為新一任布拉格市市長后，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赫日布有較深的“臺灣情結”。他早年在捷克查理大學醫學院就讀期間曾作為交換生赴臺灣長庚醫院實習，在臺灣結交廣泛。就任布拉格市市長后，他在涉臺和涉藏等關系中國國家主權的問題上動作頻頻。2019年3月，赫日布“出訪”中國臺灣并受到蔡英文“接見”。他還曾邀請設在布拉格的“臺北辦事處”負責人參加市政廳舉辦的外交活動;邀請所謂的“西藏流亡政府首長”洛桑森格訪問布拉格，與其會面時在市政廳掛上“藏獨”旗幟。更令人不可理喻的是，他還建議布拉格動物園放棄從中國引入大熊貓，改為引入臺灣地區的穿山甲。另外，赫日布來自2017年大選后作為反對派的海盜黨。該黨宣稱其遵循捷克傳統的親西方、人權外交立場，對以“不滿意公民行動2011”為主導的執政聯盟相對務實的友華政策頗有微詞。這樣，赫日布極力推動“終止友好城市協議”的做法就不難理解了。

同樣，捷克國家安全情報局局長庫德爾卡反復糾纏中國也是“事出有因”。自2016年8月擔任該職位以來，庫德爾卡不斷鼓吹俄羅斯與中國對捷克的“安全威脅”。重要的原因在于，他與美國情報機構一直保持合作關系，并于2019年3月獲得美國中央情報局頒發的國際合作獎。難怪連澤曼在批評庫德爾卡時也說，他“要么是胡扯，要么是因錢所為?！?h3>中捷關系何去何從

“終止友好城市協議風波”發生之后，捷克國家層面作出了回應。捷克總理安德烈·巴比什和外交部長托馬什·佩特日切克重申捷克政府“承認一個中國”的立場不會改變，布拉格市政府不應該參與到捷克的外交事務中。總統澤曼在第一時間與赫日布進行溝通，表示“布拉格有足夠多的其他問題需要市長去解決”，強調捷克中央政府層面的對華外交政策不會改變。澤曼甚至還以個人身份向習近平主席致信，希望兩國間的合作不會受到此事件的影響。捷克各州級行政區政府具有相應的自治權，中央政府層面實際上無權直接干預地方政府事務或決定。因而，捷克政府對布拉格市市長和市委會的決定“無可奈何”。外長佩特日切克、總理巴比什和總統澤曼均表示“終止友好城市協議屬于地方自治事務”，他們只能選擇尊重市委會的最終決定。

頗為微妙的是，關于捷克安全情報部門對中國的一系列無端指責，捷克國家層面的處理則“謹慎”許多，并凸顯一定差異。2018年底捷克安全部門發布針對中國電信企業的安全警告后，總統澤曼只是強調“證據”不足，總理巴比什更是“支支吾吾”，甚至其表態都前后不一致。澤曼是捷克首位直選總統，政治資歷較深，與現執政黨關系不錯，因此在外交政策上具有較大的影響力。澤曼當選總統以來五次訪華（特別是2015年9月，澤曼是唯一觀禮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閱兵式的北約和歐盟國家元首），并邀請習近平主席訪問捷克。兩國元首于2016年3月發表了關于建立戰略伙伴關系的聯合聲明。中捷關系的升溫與澤曼有較大的關聯。然而，捷克外交決策的權力掌握在總理手中。所以，有意思的是，雖然澤曼連續四年拒絕提升庫德爾卡為準將，但巴比什上任后仍然支持庫德爾卡的晉升，而且對庫德爾卡的涉華言論并沒有做過多的駁斥。聯系到5月初以美國為首的32個西方國家代表參加的布拉格5G會議系巴比什力推，這次會議被指專門針對中國，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今年是中捷建交70周年，雙方關系發展將迎來新的起點。捷克總統府外事局局長因德拉克借出席“中捷建交70周年研討會”之機對日漸緊張的兩國關系進行緩解，重申總統澤曼對華友好的態度，并強調“既使兩國關系一時出現烏云，也只是短暫的，烏云定會散去”。這種愿景對兩國來說無疑是有益的。然而，受美國影響的捷克安全情報部門、擁有地方自治權的布拉格市以及具有較強民意和知識階層基礎的查理大學的“反華合流”傾向并非一日之寒，亦非短期內能夠改變的。更為重要的是，掌握外交決策權的總理巴比什在發展對華關系上并非與總統澤曼同步協調。在中美博弈加劇以及頻傳美國將加大同捷克安全情報合作力度的背景下，類似事件或將不斷發生，捷克對華關系也不排除還會惡化的可能。對此，我們應該有清醒的認識，并做好應對。

（此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歐洲“難民危機”與民粹主義問題研究》<項目編號：16CMZ027>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