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心里的一道光，幫他們找回自己

汪星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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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上曾經有一個很火的故事。

它講的是一個初中生和地理老師的故事。這個學生在中學時代是一個典型的“小混混”，家里開了一家鹵菜店，父母和他本人都對他的學習成績沒什么要求。

可這個“小混混”在地理方面有著超高的天賦。每次考試，其他科目他都考得一塌糊涂，唯有地理每次都是滿分。走在山腳下、河邊，那些巖石的種類，他都一目了然，甚至還能看云識天氣。地理老師深信他是難得的地理天才，愿意幫助他把其他科目補上，撐到高考，只要考上一所大學，以后他再努力一點，去中國地質科學院工作也不是沒有可能。

然而奇跡并沒有發生。“小混混”辜負了大家的好意，他拿著地理老師給的補課錢買煙抽。好不容易上到初三，完成了義務教育他就開開心心地輟學去打工了。而那名地理老師，在“小混混”離開學校時，還鄭重地送給他一套很貴的地理百科全書。

再然后，很多年過去了，地理老師退休了，“小混混”繼承了父母的鹵菜店。地理老師沒事兒的時候去買鹵菜，他們兩個就坐在那兒抽煙、聊天。

“小混混”說，很感謝地理老師當年對他的鼓勵，雖然自己后來沒有取得什么大的成就，但那些鼓勵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道光，幫他找回了陽光的自己。

2

我很喜歡這個故事，它讓我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

我小時候在上海南匯鄉下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每天傍晚的時候，村子里的老老少少都在大院里乘涼。大人們說說笑笑，我們小孩子在一邊打鬧。這種時候通常都有一項重要的娛樂活動——打撲克牌。大人們借此耍些零錢，小孩子們則贏些瓜子、糖果之類的零食。每次我都能大勝而歸，感覺自己在打撲克方面簡直是天才，于是也鬧著要和大人們玩兒。奶奶經不起我軟磨硬泡，每次出門都會帶上傻乎乎、樂呵呵的我。

說來也巧，我還真的是場場小贏。再加上村里的叔叔、伯伯、阿姨、嬸嬸都疼我疼得不行，個個都說我是頂聰明的。奶奶更是不停地夸我、鼓勵我，讓我覺得自己仿佛真的是個小天才。后來我到上海市區念書，然后出國，在成長中發現自己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可當每次我心灰意冷、垂頭喪氣、懷疑自我的時候，奶奶都會說：“孩子，你是最聰明的啊！你打小就聰明，你小時候我帶你打牌打遍全村無敵手，大家都說你是最聰明的。”

奶奶每次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我都能切切實實地得到安慰，就好像又充滿底氣，有一種被信任的感覺。

3

我還想起一些同學來。

初中的時候，班上有一名男同學總是很沉默地用功讀書。他皮膚很白，一有女生和他說話他就臉紅。盡管他學習非常努力，但各科成績都一般。初二的時候我們開始學生物，因為生物是副科，很少有人重視，坐在他旁邊的我卻看到他把生物課本看了又看。

某天下午，老師忽然抱著生物卷子走進教室，什么話都沒說就讓大家做卷子。大家都敷衍著草草交卷，沒當一回事兒。兩天之后成績出來，這個男生居然拿了全校唯一一個滿分，而且是在第二名只拿到80分的情況下。生物老師當場任命他為生物課代表。這個男生從此被貼上“生物小天才”的標簽。雖然他和我們一樣，都在高考的壓力下和生物漸行漸遠，但這個標簽永遠留在了我們所有人的心里。

我們班上還有一個文文靜靜、瘦瘦小小的女生，平常連說話都是細聲細語的。班里要選派同學參加朗誦比賽，為公平起見，老師決定讓每個同學都上臺背誦一段課文。有參賽意向的同學摩拳擦掌，想爭取有限的名額;不想參賽的同學權當老師抽查背誦;還有一部分同學則在嘻嘻哈哈地搞怪。總之，大家都開心不已。

等到這個女生上臺時，大家都覺得她不過是為了完成老師布置的任務，根本沒太注意她，可她一開口朗誦，那氣勢頓時震住了全場，隨后就是雷鳴般的掌聲。大家毫無異議地選她出戰。那次她的戰績我已經不記得了，但那天下午她一開口時的驚艷，我想沒有人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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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故事中的主角，他們的生活都沒有因當時那一件“大事”而有什么大的改變。

生活用時間的力量靜默地消化著一切，很多以前看起來那么神奇、那么不可思議的事，現在回過頭來再看，其實并沒有多么神奇。同樣，無論我們處在當時那個情景中時，覺得那些事多么難以做到，時間都會告訴我們，過去我們覺得困難的事，實際上完全不像我們想的那么困難。

小時候我打牌“打遍天下無敵手”，不過是因為我記熟了所有花色，再加上學了一點兒加減乘除的技巧;初中時讓那個“生物小天才”一戰成名的那次考試，考查的其實不過是生物課的基礎知識;我們班那個文靜女生的驚艷演講，從專業的角度看，也不過是一次動情的聲嘶力竭式的吶喊。但無論如何，對當時身處其中的我們來說，那些都是屬于我們的“高光”時刻，是我們的閃光瞬間。

很多時候生活都略顯平淡，這樣短暫的瞬間自然不足以照亮我們的漫漫人生路。遇到挑戰，你還是會慌張、會迷茫、會不知所措，該失意的時候還會失意，最后你可能沒有成為地理學家、生物學家或主持人，你可能只是一家公司的小職員、店鋪的小老板……但那一剎那的光亮，閃耀過后一定會變成掛在天上的一顆小星星，哪怕它遙遠的點點星光不能溫暖你，也依然會為你閃耀。

而這些故事里的過來人，地理老師、奶奶、起哄的鄰居，以及歡欣鼓舞的同學，他們用最本能的善意呵護了每一個哪怕微小而脆弱的希望。最終，大家成全了彼此在紛繁的大千世界里和疲憊生活中的英雄夢想。這樣的夢想永遠值得我們為之付出努力，因為正是它們，構成了我們令人欣喜的命運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