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師范大學,吉林長春 130024)
查干湖冬捕是一種傳統的漁業生產方式,是一種薪火相傳、與時俱進的漁獵文化。在每年1月份左右舉行,為期一個月。查干湖冬捕早在遼金時代,查干湖冬捕就享有盛名。在1千多年的遼代。遼時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根據四季的節氣在草原上奔走,每至一地,便會安營扎地從事活動。其中“春捺”最為出名和生動。捺體指遼帝行宮之意。據《遼史·營衛志》載,“皇帝正月上旬起牙帳,約六十日方至。天鵝未至,卓帳冰上,鑿冰取魚”。[1]遼帝每年春季都會來到查干湖,在冰上搭上“牙帳”,在帳篷里把冰面磨碎,薄到能看見魚在冰下游動。當眾人看夠再打破冰面,撈起魚兒,稱為“頭魚宴”。從那時起,這項冬天破冰捕魚的習俗在北方民族傳遞下來了。當時破冰捕魚可不只是觀賞作用,還有籠絡朝臣和部族首領的作用。康納頓提到“控制一個社會的記憶,在很大程度上決定權力的等級”。控制社會記憶的等級越高,越有利,就會對社會記憶的影響力越來越大[2]。遼帝作為當時最高統治者,他通過冬捕作為固定的節日,每年賞賜頭魚、頭鵝,表達對其重視和嘉賞。這種帶有行政的記憶就形成在北方民族的記憶中。隨著“春捺缽”活動的延續,更是傳遞北方民族不畏嚴寒、頑強生存的本領和豪爽、率真的性格。
通過對查干湖冬捕社會記憶的表現形式的研究,試圖找到查干湖冬捕如何從一種生存手段轉化為文化遺產的過程,查干湖冬捕社會記憶的連續性使其不斷豐富和發展,這種記憶超越一定范圍,不僅獲得整個群體的認同,并且以特色記憶為符號的在全國推廣,更加增強其民族認同感。如此盛大的查干湖冬捕是怎么進入到大眾的視野,其傳播路徑又是如何使其被發掘和認知。因此本文通過對研究查干湖東的社會記憶的表現形式和傳播路徑的研究,不僅促進查干湖冬捕今后的發展,更能對文化遺產的保護和傳播起到示范作用。
查干湖冬捕最精彩、神秘的環節之一就是“祭湖·醒網”儀式。“祭湖”是蒙古族祭祀湖泊儀式;“醒網”是喚醒網上的神靈。祭湖與醒網原本是兩種活動,帶有濃郁的宗教色彩傳承千年,不僅表達對美好生活的虔誠祈禱,而且還表達大自然的恩惠無限感激。由于當時人們對自然界的事物是蒙昧無知,認為只有通過祈禱,才能的得到大自然的無限賞賜。因此在舉行“祭湖·醒網”時充滿了敬畏之心。說起“祭湖·醒網”它的由來也是一個有記憶性的開始。1195年,郭爾羅斯部落從蒙古高原遷徙至松花江、嫩江交匯之處,以納仁汗為首郭爾羅斯部眾接受“醒網”祭祀,但由于祭湖是蒙古族傳承已久的祭祀湖泊,為了省去繁瑣的步驟,更是為了融合當地的文化傳統。因此當時的首領認為將“祭湖”與“醒網”結合在一起,從那時兩種儀式融合一起,其中比較有趣的是,相傳藏傳佛教傳入郭爾羅斯后,喇嘛教的信仰與當地的漁獵生產相抵觸,但是沒有能力取締漁獵生產,只好順其自然,融合到漁獵文化。因此查瑪舞和誦經成為建構記憶的最有力的途徑,記憶的建構中,個體并不是那么無能為力,而主觀感受和偏見會影響人們對于事實的選擇和組織。因此查瑪舞和誦經這種個體化和具體化的記憶很容易融入到社會記憶的構建中,順理成章成為儀式舉行最具有特色的記憶。在儀式的過程中,喇嘛誦經、查瑪舞夸張表演,意在驅逐邪魔、平安吉祥。突出了其祭祀意義。表達了崇拜自然,以求獲得更多的生存資源。
查干湖冬捕儀式傳承千年,帶有神秘色彩的宗教文化它都具有一定的文化參透性,對于社會記憶的塑造是極為重要的“祭湖·醒網”的儀式不僅由來很有記憶感,儀式中祭臺、服飾、祭祀過程也展現具有情感寄托的記憶。舉行儀式是需要祭臺,祭臺亦是與自然近距離接觸的地方。祭臺的布置和準備需要大量工作,首先祭臺有三個階梯冰臺,周圍三面有九根蘇魯錠;其次祭臺前設一長案,放好祭祀用的法器和物品;案前設立香爐、圣火盆,最后鑿開冰窟槽,擺上漁網。儀式布置看似簡單,實則卻是非常有考究的。在整個祭祀的服飾中也能體現出地位的尊卑。比如祭師、魚把頭、喇嘛在最前面,其次是蒙古首領和民眾,最后則是漁夫們。儀式人員的位置不是隨便的,是具有權力和地位的標志,并且希望通過強烈的尊卑儀式向大自然表達尊敬和崇拜。[3]還有在祭祀服飾中有服飾夸張的祭師、華麗衣袍的蒙古首領和代表、高貴繁瑣服飾的圣女、簡練彪悍的漁夫們,還有其他穿著濃郁的民族特色和地域風情的參加人員。人們通過服飾再現曾經古老的祭祀儀式,也希望通過服飾向大自然求得美好愿望,也獲得內心的快樂。因此,無論“祭湖·醒網”的祭臺、服飾,還是整個儀式的過程,都是表達自身對美好生活的追求,這種精神動力使得該儀式成為與自然溝通的媒介和手段。在宗教人類學的視野里,人們對超自然存在的信仰和儀式紀念行為稱之為宗教。由于遠古時期,人們對自然界的事物不甚了解,只有通過儀式表達情感,這種精神動力不斷構建和繼承記憶,以獲取更多的生存資源,因此查干湖冬捕儀式是社會記憶的形式之一。
“在習慣記憶里,過去似乎沉淀在身體中”。它為我們提供一個極其有效的記憶系統,雖然不留痕跡,但卻避免可能遭受的沖擊和侵擾。查干湖冬捕,處處充滿了傳承,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受到一種嚴重的心理制約。似乎他們生下來就懂得如何打魚。冬天捕魚,幾乎是比魚把頭誰能分辨魚群居住位置的本領。上冰打魚是集體行動,就是要“快”,不能拖泥帶水。但是快且準就社會全靠魚把頭的能力。魚把頭想要知魚性就要知水性。不是一時的學習,是長期的積累。夏秋時記得湖水的漲撈;秋冬是湖水的封泡時間和風向;捕魚時湖面的坡度,這些都是是捕魚下網選地的關鍵。魚把頭要學會辨別魚花,魚花又稱魚泡泡,是魚吐出的氣,魚把頭要根據魚花的顏色、新舊來辨別哪些是新吐的泡泡,哪些是植物呼吸的泡泡,這才是考驗捕魚人的本領。還要學會聽冰,就是聽冰的聲音,魚把頭把耳朵貼在冰面上,通過水流聲音分辨魚群的位置的一種本領。這是一名成熟的魚把頭對查干湖多年的了解經驗和體會。魚把頭是打魚隊伍的頭領,更是漁獵文化的傳播者和繼承者。老魚把頭的社會記憶慢慢會積淀到新的魚把頭的身體,就這樣一代又一代的傳遞和實踐,直到今日的魚把頭已經是“第十九代傳人”。[4]
冬捕除了魚把頭的捕魚絕藝之外,更重要是各司其職、團隊合作。領網是統籌整個冰下作業,領網不僅技術要過硬,更重要的是公平,不能偏私。“穿草鞋”是及時利用草把使漁網順利前行[5]。這種本領是平時日積月累養成的,漁民們平時為了練就這個本領,經常會結合生活中的游戲,久而久之漁夫們就學會“穿草鞋”的本領。“摘掛子”更是讓人為之驚嘆,意思是進入寒冷的湖水將掛住的網摘開,看似簡單,實則有生命危險。“摘掛子”本身水性要極好,并且要學會在冰下換氣。上來之后的急救處理也是非常有研究的,稍有不慎就會有生命危險,因此這種本領也是長年的經驗。更是一種道德觀念完善和傳承。冬捕不僅是捕魚的技藝高超,還要保護好網、敬重好網,就像網的尺寸的設計大魚進,小魚出。這不僅是為了捕魚生生不息,更是千年來傳承古老的生存品質,更是一種古老的記憶的傳承。“馬拉絞盤,并下走網”其中發揮重要角色是馬兒,在這里,馬兒和人有一種與生俱來的依賴。身體實踐缺少了紀念儀式的繁文縟節,但是經常的身體實踐,漁夫們將捕魚技術的文化內涵,變成了身體習慣。自然而然的將捕魚技藝記住、內化、沉淀在身體里,從而傳承下去。因此捕魚者的身體實踐是社會記憶的另一種形式。干湖冬捕祭祀儀式將查干湖冬捕處于獨特的信仰和多元文化融合的空間下,這種祭祀文化所在的地區更是成為最后的漁獵民族。不僅得到查干湖人民的認同,更是對古老漁獵文化的認同。
據歷史考證,查干湖冬捕自遼代之后,就很少有統治者冬日捕魚的習俗,因此冬季捕魚逐漸發展成當地的一種謀生的手段。據地方日志記載,查干湖冬捕在60-70年代出現河面干枯、魚類減少的情況。因此再早有關查干湖冬捕記憶的傳播多為史料和地方日志的記載,伴隨著少數口述史。由于傳播的途徑有限,導致查干湖冬捕無人問識,直到90年代后,政府的治理,使查干湖煥然一新,并且通過節慶、媒體、文化遺產等途徑使查干湖冬捕進入大眾視野,共同探尋其古老的記憶感。
節日是查干湖冬捕社會記憶傳播的重要途徑之一,查干湖冬捕通過2002年開始舉辦旅游節,自此逐漸進入大眾的視野。節慶可以有效傳播查干湖冬捕的社會記憶,形成一種獨特的記憶模式。具有固定性和周期性的節日成為傳承其社會記憶和族群認同的核心要素。因為文本教育的枯燥與乏味,傳播的效果遠不如生動活潑的節日活動,加上現代媒體的宣傳,查干湖冬捕通過節日傳播更加廣泛,這種公開性和公共性都得到提高。因此節日作為傳播查干湖冬捕記憶的功能越來越重要。直到今日已經連續舉辦17屆的旅游節,顯然受到大眾的喜愛。對于大眾而言,富有魅力的冬捕節就像展示古老的漁獵民族的櫥窗,能夠使他們了解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文化。正是一年一度的冬捕節,讓全國乃至世界的游客了解北方文化和民族。如今的冬捕節不僅僅是冰上捕魚,還有冰上游戲。比如狗拉雪橇、冰上摩托。文化旅游節不僅深入落實冰天雪地也是金山銀山理念,更是為當地的百姓創造巨大的經濟收入。
查干湖冬捕傳播路徑除了節日舉辦、媒體報道的廣泛宣傳,當地政府、有關機構也為查干湖冬捕提供有所作為的空間,2008年查干湖冬捕的原始的冬網冰下捕魚、馬拉絞盤的方式已成為人類原始漁獵文化的活化石,被列入中國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進入非遺之后,冬捕文化的傳承和發展再一次發生變化,也就是文化再生產的過程查干湖冬捕不僅僅是一種古老的捕魚方式,更是一種全新的生活方式。對這一種傳統文化價值的認知,各方正在合力打造查干湖冬捕特色文化,致力于將這一文化遺產轉換更有價值的資源,因此將查干湖冬捕的文化與傳播結合方向,當地進行許多有益嘗試,將頭魚拍賣拍得高價,一條頭魚拍賣從幾千達到幾百萬,無疑提升查干湖冬捕的知名度,使得越來越多的人來到查干湖觀看冬季捕魚的場景。
查干湖社會記憶的傳承與傳播離不開媒介,媒介的形態變化自然影響的社會記憶的傳承和傳播。因此隨著快速發展,報紙、廣播、電視已經不僅是查干湖冬捕傳播的唯一途徑,更多是微信、微博為代表的自媒體,沖擊原有的格局和模式。松原政府高度重視和利用微信、微博為政府權威的政府自媒體平臺,積極推廣查干湖冬捕的相關信息。利用新媒體推出查干湖冬捕現場直播,使全國觀眾身臨其境這一壯觀景象。原本都是通過文獻、照片等方式了解查干湖,但如今可以通過拍攝視頻、現場直播的自媒體為查干湖冬捕社會記憶的傳播提供新模式和新途徑。媒體能夠通過故事敘述、紀錄片、新聞報道再現查干湖社會記憶,其中央視拍攝的節目《舌尖上的中國》引起熱點,讓全中國乃指世界瞬間了解這一古老的漁獵文化。向大眾傳播查干湖冬捕的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豪。這種新媒體力量下個體話語性增強,傳播查干湖冬捕社會記憶,新媒體的轉述作用是非常重要的,因為個人或社會對于查干湖冬捕社會記憶建構的評價和認知通過新媒體無形之中形成的集中認同傳播出去。因此新媒體是查干湖冬捕的記憶傳播極具價值的途徑。
查干湖冬捕的社會記憶是支撐查干湖古老文化傳承的重要力量和精神動力,祭祀儀式和身體實踐是查干湖冬捕社會記憶的兩種重要形式,儀式有效的傳承查干湖冬捕的歷史起源和民族情感;身體實踐從行動的意義上強化古老的捕魚方式和民族認同。兩種形式使查干湖冬捕為了獲得充分的生存資源,為了展現古老的漁獵文化而進行的社會記憶的活動。總的來說,查干湖冬捕社會記憶的傳播通過節日向大眾傳遞北方文化,通過文化遺產認同漁獵文化,通過新媒體重新認知和評價查干湖文化。這些變化都是緊縮時代變化在建構記憶,充分體現社會意識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