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動畫電影歷史起點探究

康若熙

（衡水職業技術學院，河北衡水 053000）

由于中國動畫電影歷史早期史料缺失及查閱困難，中國動畫電影歷史起點，又受缺乏史料支撐的權威專家觀點和著作影響的主流話語，出現了與歷史史實不符的錯、亂、含糊等問題。近些年來有許多學者，通過一些史料考證，發現這一問題后，紛紛通過各種媒體和途徑發表自己的考證和研究成果，但由于主流話語影響之深、之廣，致使各種說法參差不齊，難以形成新的主流話語。虞吉、刁穎的《論<大鬧畫室＞前的中國動畫影片》中，認為在1926年創作上映的《大鬧畫室》前，中國的動畫電影至少還有10部，當時被稱為“活動滑稽畫片”，并認為，如何正確評價這些影片，一直是動畫界的相對模糊的問題[1]。因此，筆者在近幾年，也對中國動畫電影歷史起點進行了研究，對相關史料進行了考證，以史料為依據，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和論斷，為形成接近史實的新主流話語，增添一份微薄力量。

探究中國動畫電影歷史起點，就必須弄清中國動畫電影哪個是第一部。第一部動畫電影的完成時間，也就是中國動畫電影歷史的起點。

1 動畫的概念

動畫（Animation），在英文中有很多表述，如Animation、Cartoon、Znimated Cartoon、Cameracature。其中較正式的“Animation”一詞源自拉丁文字根Anima，意思是“靈魂”，Animate 是動詞，“賦予生命”的意思，即使某物活起來的意思。所以，動畫是使用繪畫手法，創造生命運動的藝術。動畫電影是采用逐格拍攝對象，并連續播放而形成運動的影像技術。不論拍攝對象是什么，只要它的拍攝方式采用的是逐格拍攝的方式，觀看時連續播放，形成了活動影像，它就是動畫電影。電影專家鮑濟貴在《中國動畫電影通史》前言中，指出：“按照國際上對動畫片定義的標準，是以是否采用逐格拍攝的制作方法來劃分的，采用逐格拍攝法的就是動畫片，未采用則不能稱之為動畫片。”[2]

動畫最初被明確定義為“會動的畫”的藝術。技術的成熟與發展，也推動了探索各種新形式的動畫藝術，也進一步拓展了動畫概念。

2 為什么《大鬧畫室》曾經被認為是中國第一部動畫電影

《大鬧畫室》曾經被認為是中國第一部動畫電影的緣由，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電影專家鮑濟貴的觀點和認定。電影專家鮑濟貴的觀點和認定可謂是權威性的，影響力是很大的。雖然這個觀點和認定存在著種種疑問，但在很長時間里甚至目前，仍然有很多人在不辨真偽、不考證史料、不研究和分析的繼續引用。《中國動畫電影的起源與發展》《中國動畫電影史》《中國電影專業史研究·電影美術卷》中國電影博物館展廳中《中國第一部動畫片在這里誕生——大鬧畫室》制作環境展等，許多權威性很高的文獻中，都認為《大鬧畫室》這部動畫電影，是1926年由萬氏四兄弟研制完成的中國第一部動畫電影。高放在2002年1月2日光明日報發表的《中國動畫電影的起源與發展》 中，也有中國第一部動畫電影誕生于1926年，萬氏四兄弟受美國麥克斯·弗萊休兄弟影片《大力水手》《勃比小姐》《出自墨水瓶》的影響，拍攝完成了中國第一部動畫片《大鬧畫室》，此后，萬氏兄弟又在1927年攝制完成了《一封書信寄回來》等論述[2]，并把《一封書信寄回來》《紙人搗亂記》《大鬧畫室》并稱為中國最早的3 部動畫影片。

因此，很多學者都不加思考和考證的直接采用了這一論斷。上海大學王牧春在他的博士論文《萬氏兄弟動畫藝術研究》中，第一句話就是，“1926年萬氏兄弟制作了中國第一部動畫《大鬧畫室》”[3]。

電影專家鮑濟貴在《中國動畫電影通史》前言部分：當年認定《大鬧畫室》為中國第一部動畫片的兩點依據時，提道：據著名漫畫家葉淺予先生1993年7月25日寫給鮑濟貴的親筆信講：“我是1925年進上海的，只知黃文農是位諷刺畫家，未聞他畫過動畫。至于秦立凡、楊左匋二人，只知其名，不知其對動畫有何貢獻。我所知道的動畫歷史，自萬氏兄弟開其端。”

這樣缺乏充分史料考證，僅憑個別權威人的觀點和認定，以及“未聞他畫過動畫”“不知其對動畫有何貢獻”，也沒有深入考證，就下結論，是不嚴肅、不嚴謹的。

經過大量的史料考證和研究表明:《大鬧畫室》既不是中國第一部動畫電影，也不是萬氏兄弟制片，完成時間也不是1926年。史實是：萬氏兄弟1925年試制了動畫廣告片《舒振東華文打字機》，但《舒振東華文打字機》不是一部成功的動畫片，是以失敗而告終的[4]；1926年萬氏四兄弟成功地試制完成了動畫片《紙人搗亂記》[5]；1927年5月上旬梅雪儔和萬古蟾（萬氏四兄弟之一）共同制作完成了動畫片《大鬧畫室》[6]；《一封書信寄回來》 是一部只有計劃安排沒有完成的“流產”作品[7]。有興趣的同仁可以查閱拙作《動畫廣告片<舒振東華文打字機＞創作時間探源》《中國動畫電影<紙人搗亂記＞完成時間探究》《<大鬧畫室＞誕生歷史真相探究》等，這里不再重復。

3 楊左匋為中國動畫電影創作第一人

據史料考證：動畫電影《過年》是楊左匋1924年1月27日之前完成的；1923年8月13日前楊左匋已經完成了動畫電影《暫停》。

史料一：據1924年1月28日《申報》中《楊左匋新制滑稽畫片》報道中說：“名畫家楊左匋君，年來為英美煙公司繪制活動滑稽畫片，歷在各埠映演，備受觀眾歡迎，能于幕上繪成種種人物，使之自動，一如真人。近又新制影片一齣，名《過年》，內容頗新穎可噱，聞已印就十余卷，分運各地放映，為新年之點綴品。本埠將于二十七日起，在卡爾登戲院開演。聞楊君言，滑稽畫片之手續，雖繁而極饒興趣，但以機械太復雜，故此種人才在歐美亦不多，每齣以千尺計，至少須繪圖萬余幅，方能互相連絡，演成各種動作，故一片之成，動輒費數月之久，始克攝畢，惟較之組織演戲團，奔波攝演，則勞逸不可以道里計云。”[8]

這里解釋一下：卡爾登(CARLTON)大戲院，是上海市的一家大戲院。英國人創辦,1923年(民國12年)2月9日（春節前農歷臘月二十四）開業。1954年改名為長江劇場。

據史料一，動畫電影《過年》是楊左匋1924年1月27日之前完成的無疑。而且，但據史料一楊左匋的作品，只是沒有用“逐格拍攝”這個字眼，但是采用“逐格拍攝”法制作完成的這個作品也是無疑的。我們不能只是因為沒有“逐格拍攝”這個字眼，就否認實際是“逐格拍攝”法制作完成的動畫電影，所以《過年》確實屬于動畫電影，不應該再有疑問。

分析史料一，還透露出一些信息：“近又新制影片一齣，名《過年》”，說明《過年》之前還有其他作品。而且“……年來為英美煙公司繪制活動滑稽畫片，歷在各埠映演，備受觀眾歡迎……”，那么《過年》之前還有什么呢？

史料二：據《申報》1923年在登載于當年7月3日英美煙草公司的一篇“影片部之內容”文中，有：“……滑稽影片畫部，主其事者楊左匋君，專繪長片滑稽畫，兼各種美術字畫等。滑稽片多種，已在各戲院開映，如《大鬧天宮》《武松打虎》等。”[9]

據史料二，《過年》之前已有的那些作品，應該是《大鬧天宮》《武松打虎》 等動畫短片了。據史料一，《大鬧天宮》《武松打虎》沒有確切的出品時間，但據1923年7月3日“已在各戲院開映”，也能推斷：至少出品時間是在1923年7月3日之前，或者是更早的時間。

史料三：1923年5月15日《申報》標題為《記卡爾登之大跑馬電影——楊左匋君所繪之滑稽畫亦絕佳》 的報道稱：“……跑馬片后更附以本埠名畫家楊左匋君之速寫滑稽畫，先繪一吳佩孚，次繪一張作霖，寥寥數筆，形容畢肖。初因長城橫貫于中，互相仇視，繼因吸香煙遂相和好。此片一望而知為某公司之廣告，唯此種廣告，確為中國所僅見，聞繪滑稽畫影片之畫家，在影片界素占重要位置云。”[10]

史料三雖然未提此片片名，但據此內容得知是楊左匋的真實作品無疑。

史料四：1923年8月13日《申報》報道：“該部并有滑稽畫片一部，由美術家楊左匋主其事。最近卡爾登及維多利亞所用之《暫停》滑稽貓片，即系楊君近作，此外各種影片上之說明，均用中西美術字體繕寫，襯以底畫，其佳者，較外國片實無遜色，任其事者，系楊君及其楊君次咸云。”[11]

據史料四，楊左匋1923年8月13日已經完成了動畫電影《暫停》，并已經開映。

根據史料一“……一片之成，動輒費數月之久，始克攝畢……”，完成《過年》之前需要數月時間的制作過程，所以向前推數月之時，基本上是完成《暫停》的1923年8月13日之前這個時間節點。那么《暫停》的制作過程也要數月時間，所以開始制作《暫停》的時間應該在1923年的年初或更早。

據史料二“……滑稽影片畫部，主其事者楊左匋君，專繪長片滑稽畫，兼各種美術字畫等。滑稽片多種，已在各戲院開映，如《大鬧天宮》《武松打虎》等。”這里不是剛剛開始開映的時間，而是早已開映了很長一段時間了，應該是：滑稽片多種，《大鬧天宮》《武松打虎》等，早已在各戲院開映。盡管沒有查找到完成《大鬧天宮》《武松打虎》時間的有關史料，但當年《大鬧天宮》《武松打虎》的真實存在，應該是無疑的。因為史料二“……滑稽片多種，已在各戲院開映，如《大鬧天宮》《武松打虎》等”的“已在各戲院開映”不可能是虛話、假話，而且“已在各戲院開映”的“滑稽片多種”中，《大鬧天宮》《武松打虎》應該是最主要的兩部。

根據以上史料一、史料二、史料三、史料四，綜合分析：完成滑稽片多種，《大鬧天宮》《武松打虎》等的時間，要早于完成《暫停》的時間；完成《暫停》的時間，要早于完成《過年》的時間。據西安交大檔案館藏史料記載“楊左陶，原名楊錫冶，字左陶，1897年出生于江蘇吳江，1910年進入該校中學部就讀，1915年進入專科就讀，1918年畢業，1924年赴美留 學”[12]。另外，楊左陶是著名社會學家費孝通的舅舅，費孝通也曾經稱楊左陶是“中國第一位動畫專家”。香港電視廣播有限公司榮譽主席，邵氏兄弟電影公司的創辦人之一邵逸夫，也認為楊左陶是“中國動畫界成名最早且最富成就的人”。又，肖湘寧的《表演視野下的中國戲曲與民族動畫——以<西游記＞動畫作品為例》文中，“20世紀20年代，楊左匋等人……制作的國內最早的一批動畫片里，就有一部《大鬧天宮》（1923）”[13]。

4 結語

綜上所述，《暫停》 是有史料可查的完成時間最早的中國動畫電影短片，所以說，中國動畫電影發展史的起點是1923年，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如果將來查證到《大鬧天宮》《武松打虎》等完成時間的有關史料，有可能把中國動畫電影發展史起點還能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