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對外貿易規模、研發投入與技術創新

利用1998—2019年的數據，通過外生結構突變的協整檢驗及誤差修正模型實證檢驗中國對外貿易規模、研發投入與技術創新之間的關系。基本結論為：中國對外貿易規模、研發投入與技術創新之間長期來看存在結構突變，但是它們之間仍存在長期均衡；中國技術創新的短期變動受到研發投入的正向影響，其偏離均衡將在下一期得以修正。

一、文獻綜述

從2000年以來，中國全社會R&D投入年均增速約為20%，2019年全社會R&D投入占GDP的2.19%，全社會R&D投入位列全球第二，經濟發展取得了巨大成就，對外貨物貿易總額從1978年的第32位升到前列。在此種背景和全球范圍內疫情仍在持續下，本文基于1998—2019年數據，探討中國對外貿易規模、研發投入與技術創新之間的關系。

(一)對外貿易對技術創新的影響

在出口方面，從出口貿易的視角，Posner，Grossman與Helpman均認為出口貿易有助于本國技術模仿與創新，進而促進區域技術創新。［1］［2］石峰借助知識生產函數理論模型，采用門檻面板模型實證檢驗了出口貿易對中國技術創新的影響，結果顯示出口貿易對中國技術創新影響有門檻效應，在出口貿易額高省份，出口貿易顯著激勵技術創新；在出口貿易額低省份，出口貿易未顯著影響技術創新，也就是說，伴隨中國區域出口貿易水平由低到高發展，出口貿易對技術創新的影響遵照從不顯著到顯著促進的演變軌跡，通過分組樣本的固定效應面板模型估算的結果與此也是一致的［3］。謝喬昕基于稅收競爭的視角，檢驗了出口貿易對技術創新效應。結果顯示，區域出口貿易顯著促進了技術創新，但稅收競爭降低了出口貿易對技術創新的促進效果，若區域技術創新水平越高，則出口貿易對技術創新的促進越大，與此同時，稅收競爭的負向調節機制亦越顯著。［4］從出口企業的視角，De Loecker，J認為企業通過出口可以獲得新技術。［5］劉秀玲認為研發資本、技術員工數量、企業出口額、企業年齡激發其技術創新。［6］任保全、劉志彪等認為，出口僅驅動技術創新強度高企業進行技術創新，且伴隨著企業技術創新強度提升，其驅動力也隨之猛增，倘若分地區和分產權性質來講，出口貿易僅僅激發著中國東部地區企業、非國有企業的技術創新。［7］李兵等基于1998—2007年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和專利數據庫，采用傾向值得分匹配后雙重差分方法辨別出企業出口對其自主技術創新影響，借助異質性檢驗表明，出口對中高技術行業企業的自主技術創新有著促進作用，對中低技術行業的企業影響不大。通過合并2000—2007年的海關數據庫，結果顯示出口促進了一般貿易企業自主創新，抑制了加工貿易企業自主創新。出口對內資企業出口創新效應顯著，對外資企業影響卻不顯著。［8］從出口商品技術結構的視角，邢孝兵等探析各經濟體出口商品技術結構不同對全球技術創新活動空間不同的影響機制，認為在SITC分類中僅技術水平較高的第七類產品出口對技術創新的促進作用顯著，發展中國家應該優化出口商品結構以促進技術創新。［9］

在進口方面，從貨物貿易進口的視角，楊劍波借助面板數據，基于中國1990—2006年數據，計量分析結果顯示，進口貿易激發了中國技術創新。［10］毛其淋基于中國1998—2007年省際面板數據，借助動態面板廣義矩估計技術，實證檢驗了進口貿易對中國技術創新的影響。結果顯示，前期創新積累顯著影響當期技術創新，進口貿易顯著促進了中國技術創新能力，與此同時，進口貿易對中國技術創新影響存在著省際差異，也就是說，影響程度表現為由東部地區向西部地區逐漸遞減軌跡。此外，進口貿易對中國高水平技術創新影響有人力資本“門檻”效應。［11］李平等認為進口中間投入品對中國技術創新有著促進作用。［12］石峰等指出，研發投入促進區域技術創新是顯著的，但應該考慮中國各區域進口貿易規模的門檻效應。［13］邢孝兵等認為，最近幾年中國采取了激勵先進技術設備等進口促進的政策，但對內地企業技術創新影響的關注度不夠，高技術水平產品進口借助競爭效應存在抑制進口國技術創新的可能性。基于48個國家2004—2014年跨國面板數據，經驗檢驗結果顯示，低技術產品進口影響技術創新作用大，而高技術水平產品進口則負向影響了技術創新。［14］從服務貿易進口的視角，孫少勤等認為知識密集型服務貿易進口比勞動、資本密集型服務貿易進口更加促進中國技術創新。［15］此外，從承接國際服務外包的角度，李鈞等認為承接國際服務外包顯著促進了城市技術創新。［16］

在進出口方面，從國際貿易的視角，李平從國際貿易理論演進的視角，論證不論是從進口國，還是從出口國的立場來看，國際貿易對技術創新具有同等重要影響。［17］許培源、高偉生借助1994—2007年數據，研究認為，東部地區進出口貿易對技術創新能力顯著提高了，發明和實用新型專利授權量增加了；中西部地區進出口貿易僅僅作用了技術含量不高的外觀設計與實用新型專利。［18］從高新技術和高新區的視角，胡佩借助1999—2011年面板數據，實證檢驗了高技術產品貿易對我國高技術產業的企業技術創新能力影響。［19］劉釩、鄧明亮估算國家高新區創新效率，檢驗對外貿易與創新效率的關系與地區差異，結果顯示，中國東部國家高新區的創新效率更高，中部、西部、東北地區高新區的創新效率差異性存在。［20］從進出口貿易結構升級的視角，王洪慶、張瑩基于中國2008—2017年省級面板數據，分析了進出口貿易結構升級對中國不同區域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結果顯示，進出口貿易結構升級對綠色技術創新影響不顯著；但分地區來看，進出口貿易結構升級對綠色技術創新存在明顯區域差異影響。［21］楊俊玲基于中國1995—2009年的數據,建立動態面板模型探索不同貿易類型對行業技術進步的影響差異。研究發現，貿易的開展對中國技術進步的影響并非完全一致,不僅存在貿易種類間的差異,同時也存在行業間的差異。［22］

(二)研發投入對技術創新的影響

從企業方面，付永萍等基于中國戰略性新興產業上市公司的財務數據，結果顯示了研發投入顯著促進了中國戰略性企業創新能力提升。按照產權性質分的角度，結果表明產權性質不同的企業研發投入對創新能力影響差異性存在。［23］陳昭等認為，僅當研發人力投入和研發資本投入超過門檻值后，外商研發溢出才會顯著地促進中國高技術產業的技術創新。［24］劉大鵬等認為研發人員投入強度對制造業與非制造業兩類企業的創新過程都有積極作用。［25］

從政府方面，張玉華、陳雷基于2003—2017年我國省級數據，運用分位數回歸模型與面板模型，計量分析了我國政府對科研院所、高校和企業的科技投入對技術創新影響。計量結果顯示，政府的研發投入對技術創新影響效果在分布與區域上存在差異性。從全國來講，政府對科研院所、高校的科技投入對技術創新分別產生擠出效應與杠桿效應，跟隨條件分布呈“U”型分布或向高分位點移動；對企業影響效果則依據分位點位置來定。從區域來講，東部、中部、西部地區政府對科研院所投入都出現擠出效應。政府對東中部高校、中西部企業的科技投入都產生杠桿效應，其他地區影響效果則相反。［26］李勃昕等基于省際面板數據，運用介質影響門檻模型進行計量分析，結果顯示，政府研發資助顯著而不同的門檻影響雙向跨境投資技術創新溢出，若研發資助的強度大于0.2491時，就能撬動IFDI技術創新溢出；若研發資助的強度大于0.2501時，就能有效釋放OFDI技術創新溢出。深入研究顯示，政府研發資助對雙向跨境投資技術創新溢出調節影響具有一定空間的異質性，尤其是在東部中部西部地區呈現出比較復雜的演進特征。［27］

從國家方面，DE Rassenfosse ＆ Van Pottelsberghe指出了專利化傾向和研發生產率是專利產出的兩個重要決定因素。［28］張優智等關注了研發人力、研發資金與技術創新三者關聯性。［29］宋維佳、杜泓鈺基于2010—2014年數據，結果顯示，國內自主研發顯著的正向影響我國綠色技術創新，此外，當OFDI逆向技術溢出水平高于某一門檻值時，研發資金投入對中國綠色技術創新正向影響就會大幅增大。［30］

上述學者們基于各種不同視角研究了技術創新，為后續研究提供了基礎和方向。本文的研究貢獻在于:⑴采取外生結構突變的計量分析；⑵在當下中美經貿摩擦和疫情背景下，實證分析對外貿易規模對技術創新的影響，可為中國制定對外貿易政策時提供參考；⑶從對外貿易規模和研發投入兩個因素來分析對技術創新的影響；⑷對對外貿易規模和研發投入影響技術創新的理論機制進行了梳理。

二、理論機制與實證分析

（一）對外貿易規模和研發投入促進技術創新的理論機制

關于對外貿易規模、研發投入對技術創新的作用機制，本文參考了莊桂誠、孫綱等學者的研究，整理歸納了對外貿易規模、研發投入對技術創新的作用機制包括：⑴出口貿易“出口中學”效應，指的是在產品生產過程中，持續地積累著研究和開發的經驗，并且獲得市場反饋后對自身工藝或者產品所做的改進。實際上，出口企業在接觸更大需求的國際市場中，獲得了解決新問題能力的提升。出口貿易“出口中學”效應的完成，渠道一是借助直接學習，出口企業持續消化吸收前沿的技術和知識，亦可以通過國外的技術援助，來拔高自家的管理水平及產品生產效率；渠道二是間接改進，出口企業從國外客戶及消費者那獲得更豐富的有關服務與產品的建議與信息，并通過此來改進，進而提升自身的服務和產品。⑵出口貿易的產業關聯效應，出口部門影響非出口部門及關聯產業技術創新。在激烈的國際市場上，出口企業不得不持續改進其生產工藝和技術，采取愈加先進的技術，生產出愈加具有競爭力的產品。這個過程將會對國內非出口的企業及關聯行業企業產生很大影響，由于出口企業的國內競爭優勢更加明顯，國內非出口企業及關聯行業企業面臨更大的威脅，其不得不借助學習或模仿以此拔高自身技術水平，從而先進技術在整個行業中擴散開來，全行業技術創新水平獲得提升。隨之，出口企業繼續創新技術，新的技術得以誕生，形成一個良性循環。⑶出口貿易的規模經濟效應。指出口產品的市場規模持續擴大后將降低其研發風險和成本，進而激發其從事技術創新。國內外市場需求賦予了出口企業擴張生產規模動力，擴大要素投入，實現規模經濟，進而使得企業成本下降，利潤提升。市場需求的擴大和企業利潤的提高將促進企業增加研發投入以保住其競爭優勢位置。⑷出口貿易競爭效應。在競爭激烈的世界市場中出口企業為穩住其競爭優勢而從事著技術創新。國際市場上有更多獲利機遇，但競爭也愈加激烈，某些進口商對商品要求異常苛刻，進口國消費者也需求最優質的服務和產品，這些迫使出口企業持續提升自身的技術創新水平。［31］⑸進口貿易的示范效應。指的是進口國借助單一的復制或者模仿進口商品，從事技術創新。⑹進口貿易的競爭效應。當許多進口商品涌進本國市場，在殘酷的競爭本土市場上，本土企業為了能夠分得一杯羹，而注重加強內部研發投入，改變落后的生產方式，激發技術創新。⑺技術貿易。就是指借助引進技術，激發研發效率和生產效率；⑻研發投入直接激發技術創新。（見圖1）

圖1 對外貿易規模、研發投入對技術創新的作用機制

（二）實證分析

1.實證模型。基于經驗事實與作用機制的探析，建立計量模型為：

LN（Patentit）=c+α1LN（R＆Dit）+α2Tradeit+εit

2.變量的選取。技術創新（Patent，Technological innovation），本文選取國內專利授權量來表示技術創新。中國對外貿易規模（Trade,China's Foreign Trade Scale），用中國對外貨物貿易進出口總額表示。研發投入(R&D,Investment in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指研究與發展經費支出。

3.平穩性檢驗。平穩性檢驗結果見表1。2008年由美國次貸危機引發了全球金融危機，這對我國對外貿易規模、研發投入與技術創新等都產生了很大影響。通過Chow突變點檢驗，來驗證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是否對我國對外貿易規模、研發投入與技術創新產生了結構性影響。Chow檢驗結果如表2所示，顯示2009年即金融危機后的一年對我國對外貿易規模、研發投入與技術創新產生了結構性影響。

4.回歸分析。協整方程為：

表1 平穩性檢驗結果

表2 Chow突變點檢驗

啞變量?定義如下：當t＜2009，?=0；當t≥2009，?=1。2009年表示突變點。

實證結果表明，我國對外貿易規模、研發投入與技術創新長期來看存在結構突變，但是它們之間仍存在長期均衡關系。從長期來看，除了我國對外貿易規模、研發投入對技術創新的影響外，還有其他因素對技術創新有顯著影響。2008年金融危機等使技術創新逐漸上移，在協整方程中表現為常數項(水平)向上漂移［32］。

ECM表示誤差修正項，誤差修正模型為：

誤差修正模型顯示，我國技術創新短期變動亦受到了研發投入正向的影響。短期調整系數是-0.99<0，這與反向修正機制相吻合，即若上一年的技術創新偏高，則本年的技術創新就會減少；反之，則亦然。

三、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結論

本文利用1998—2019年的數據，通過外生結構突變的協整檢驗及誤差修正模型實證檢驗我國對外貿易規模、研發投入與技術創新之間的關系。基本結論如下：一是中國對外貿易規模、研發投入與技術創新之間長期來看存在結構突變，但是它們之間仍存在長期均衡；二是中國技術創新的短期變動受到中國研發投入的正向影響。

（二）政策建議

1.提高技術創新競爭力。一是實施以質量與效益為中心的技術創新。把質量提高與效益置于技術創新的核心位置，謀劃以質量與效益為中心的技術創新戰略。摸索并建立與社會經濟發展規律、技術創新規律和人才成長規律相適應的、以實際貢獻與成果質量為導向的技術創新評價體系。積極營造寬松的技術創新氛圍，進一步把技術創新人員的自由探索精神激發起來，潛心研究。進一步完善技術創新誠信體系。二是繼續擴大技術創新的對外開放。通過頂層設計，統籌國內國外兩種資源、兩種市場，整理全球資源，與高手過招，向高手學習，更多海外研發中心得以建立，運用國際規則，并購、合資、參股國外研發機構或創新型企業。三是重構高層次科技創新人才培養體系。一國富強靠科技，科技靠人才。要把培養高層次的科技創新人才作為實現“中國夢”的關鍵。大力培養在經營管理、技能、技術創新方面的高級別人才，夯實培育工匠精神與企業家精神。

2.加大并優化研發投入。一是基于制度性安排持續加大研發投入。低水平的研發投入將會影響社會經濟發展，一經濟體的研發投入務必與其經濟發展階段相適應。為此，力保研發投入的增長幅度能夠大于財政經常性收入的增幅。在政府的倡導下，通力發展各類創新基金，使社會閑置資源獲得合理配置。在政府的引導下，企業加大研發投入，擴大研發投入在銷售額中的占比。二是進一步拔高基礎研究經費占研發投入的比例。夯實建立基礎研究投入的長效機制，以確保基礎研究經費占研發投入比例的不斷提高。政府大力支持行業龍頭企業、高等院校及科研院所在前沿技術、基礎研究等領域的原創性研究。

3.營造更優的對外貿易環境。一是營造更優的營商環境。涉外法律體系更加公開透明化，準入前國民待遇及負面清單管理制度得以深入實施。國際營商慣例得以嚴格遵循，在中國境內注冊的各類企業獲得更加公平待遇。外資企業合法權益得到完全的保護，侵害外商合法權益依法受到嚴厲懲處。二是推動多邊和雙邊合作深入發展。繼續堅定不移維護WTO規則，助推WTO改革。加速推進中歐投資協定、中日韓自由貿易區談判進程。大力支持亞太經合組織等發揮更大功能作用，助推全球經濟治理體系向著愈加公正合理的方向前行。秉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則，努力推進“一帶一路”建設，構建更多更大的國際貿易平臺。

4.優化進出口貿易。一是進一步優化我國各地區進口政策。為了推動進口貿易的技術溢出效應并促進技術創新，根據我國區域對外開放差異，東部地區應進一步完善進口政策，維持對外開放水平的穩定性，更多進口高技術水平的商品。中西部應在幼稚產業擁有一定競爭力的基礎上提高對外開放水平，更多進口中等技術的產品。二是進一步優化中間產品結構。適度增加從德國、美國、日本及韓國等發達國家進口技術含量比較高的中間品的占比，同時，零部件等擁有較高技術含量的中間產品不能完全依賴于進口，應該增強該類中間產品的市場競爭能力，發揮其帶動上下游產業關聯與協同作用。三是進一步優化服務貿易進口的內部結構。放松對知識技術密集型服務品的管制，為國內用戶暢通綠色通道，進一步降低知識技術密集型服務品進口商的進口費，進一步放松知識技術密集型服務品進口商申請外匯管制，適度增加此類服務品進口時外匯配置的比例。四是辦好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將通過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添加鮮活生動實踐。四是提高企業國際化程度。在國際化中，企業可以獲取更多的知識經驗，在更開闊的國際市場與差異化的文化視角里獲取靈感，有更多的機會進行學習、模仿，助推降低研發成本，觸及更多的市場就能購買到愈加低廉的原材料與專利技術，借助與買家與競爭者的交流獲得知識技能，接觸到最前沿的技術，直接從消費者那里獲取許多有價值的信息，所有這些都有助于充分發揮出口貿易的“出口中學”效應、競爭效應、規模經濟效應及產業關聯效應，引發技術溢出效應的產生，進而激發企業技術創新。［33］五是形成“創新—創造需求—創新”的良性循環。出口企業聚焦生產、市場與研發的有機結合，讓新產品擁有的價值和技術與需求相符，進而呈現出市場有效需求的擴張將激勵企業更多的技術創新活動的局面。［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