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阿來長篇小說《云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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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來的長篇新作《云中記》一上市就備受好評,被認為是阿來繼《塵埃落定》之后的又一部史詩力作,并穩居2019《收獲》文學排行榜長篇小說榜單榜首。阿來曾坦言,傷痛是不能輕易觸碰的,要站得住腳,經得住時間的考驗。這部20多萬字的長篇小說雖用五個月的時間寫成,卻在阿來心里醞釀了整整十年。經過如此長久的悲痛積淀,只為寫出他心中對于生命的敬畏和對靈魂的慰安。“我要用頌詩的方式來書寫一個殞滅的故事,我要讓這些文字放射出人性溫暖的光芒?!盵1]以汶川大地震為題材的《云中記》“沒有把重點放在人的悲痛與無助上,也沒有賦予地震以某種倫理化的色彩,而是創造了‘廢墟美學’,旨在書寫廢墟之后的新生”。[2]這新生中包含了阿來對自然與人類、生存與死亡、物質利益與心靈掙扎等彼此影響的共存體的認識與思考。本文擬從《云中記》災難書寫背后的人與自然、人際之間以及人與社會的和諧與大愛入手,從人與自然相和諧的本真挽歌、責任與信仰并行的生命贊歌、經濟與真情相撞的傷痕悲歌三方面,分析阿來對汶川大地震中遇難同胞遇難前后的生存境況所傾注的從生態環境到現實生存再到心靈創傷的修復所給予的深度關切,理解作為知識分子的阿來對于天人合一自然家園以及構建和諧大愛社會的責任感與熾熱家國情懷。
《云中記》采用時間貫穿的樂章式敘述,以移民四年之后的阿巴重新踏上回鄉旅程為開篇。正是由于五年前爆發了震級較高、波動范圍較廣的2008年汶川大地震,才迫使處于滑坡體上的云中村人不得不背井離鄉,舉村遷移。云中村可以說是一個沒有多少現代化普及且自給自足并信仰藏族原始宗教的原生態村落,他們從自然中獲取生存所需,并將自然奉為神靈,過著取用皆在自然并崇拜自然的安樂生活。但大自然從來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一分二十八秒的地震剎那間使云中村人賴以存在的宜居家園淪為一片廢墟,自然災難的突然來臨打破了云中村原有的和諧與平衡。山體破裂,滿山滾石,房屋塌陷,大量人口失蹤傷亡,不懂科學與地質災害的云中村人面對物是人非的家園只是痛苦地喊出“山神把我們拋棄了,阿吾塔毗不要我們了”。[3]云中村人每年都會依據農時祭祀山神阿吾塔毗,將人對自然的精神崇拜固定為一種儀式,是將自然加入社會活動之中的人化表現。同時,阿巴回到云中村之后的一系列行為也可以說是“人的自然化”的過程,“‘人的自然化’是在社會歷史過程中以各種各樣的自然本質來豐富和充實人自身,即人的本質力量的發展”[4]。阿巴回村后過著傳統的原始生活,以祭師的使命代表全村人獨自祭祀山神,向山神獻風馬獻箭完成祭山儀式,以此來了卻云中村人的心愿。這一舉動將人與自然完美契合,使人的行為心理與自然本真的豐富性相適應相和諧。在自然人化與人的自然化的共同作用下,云中村不僅是村民們賴以生長繁衍的棲居地,更是其精神上的皈依之所,村長對于身上沒有云中村味道是否就不算是云中村人的疑惑就可以佐證這一點。
堅持要求回到云中村安撫死去鬼魂的阿巴雖然是返鄉人員的唯一,但大自然并不單調。少有人煙的云中村仍舊蓬勃生長、活力無限,不僅樹木越來越多,田野里有自生自滅的稀疏的油菜、麥子和玉米,被草地淹沒的路上還出現了罕見的鹿和旱獺的腳印,甚至再現《詩經》中“呦呦鹿鳴,食野之蘋”的生態美景。經歷了災難的無情與生命脆弱的阿巴由衷感慨道:“我喜歡云中村現在的樣子,沒有死亡,只有生長。什么東西都在生長?!盵5]萬物共生,人亦回歸到之前那種天人合一的自然和諧生活。飲泉水,食野菜,與樹木花草相伴,不愛說話的阿巴在杳無人煙的云中村逐漸與大自然中一切生命交流,并為自己身上重新沾染的云中村的味道而自適自足。阿來在《云中記》中借助阿巴祭師的口吻與視角,將大地作為主語,表達在自然災害面前大地同人一樣的驚慌失措與無法逃避。“大地失控了!上下跳動,左右搖擺。轟隆作響,塵土彌漫!大地在哭泣,為自己造成的一切破壞和毀滅……大地用眾生的嘴巴呼喊:讓開!讓開!躲起來!躲起來!”[6]即使地震奪去三分之一云中村人的生命和全部的房屋,阿巴仍將自然作為一個有生命的主體,與之進行平等的情感對話,并謙卑地對大自然保持敬畏之心,認為“大地沒想害我們,只是想動動身子罷了”[7]。阿巴在無常的災害與平靜的內心之間采取一種順應自然、從容平和的人生姿態,選擇與云中村一起靜靜掩藏于大地深處從世界上消失,留下一曲讓人欣羨又哀婉的原始本真的和諧挽歌。
災后重建的過程中,盡管幸免于難的云中村村民都在政府的安排下各司其職、各得其家,但相對于身在移民村而被稱呼“老鄉”的孤獨感,親人的傷亡、家園的毀損才真正是云中村人心里永遠的痛。阿來在《云中記》中塑造了兩位解救痛苦撫慰傷痕的“大人物”,稱其為“大”,是因為一個代表了國家與政府給災民們送去及時的物質上的支援,另一個代表云中村人特有的信仰所給予其精神安慰。不論是對災民們饑飽冷暖身體上的幫助還是精神苦痛的紓解,仁欽和阿巴的付出都是當時的云中村人最需要也最不可缺少的救命良藥,是他們走出災難陰影重新踏上生活新旅程的向導。文秘專業畢業后被分配在政府辦公室的仁欽,在震發第一時間就不顧余震波及和滑坡滾石的危險情況迅速趕赴云中村災發現場,并鎮定有序地組織救援。在仁欽的帶領下,地處偏遠的云中村進行了兩天兩夜的自救行動,直到解放軍部隊和直升機到來的那一刻,仁欽才因體力不濟和負傷原因倒下,接受包扎治療。渾身泥漿、頭纏繃帶的仁欽在清洗傷口之后,終被包括舅舅阿巴在內的云中村人認出他就是縣里派來的救援干部。在救災過程中,堅強的仁欽一直忍受著喪母之痛在救災第一線堅守,時刻重申著云中村人民要相信黨、相信國家和政府、相信科學。他依據地質災害專家的探測與科學分析,極力爭取每戶人家遷移到安全的地方開展移民和災后重建事務,其超常的耐心與毅力以“鄉村干部的十二字訣:‘腿桿跑細,嘴皮磨薄,臉皮變厚’”[8]合理了解群眾隱憂,解決群眾困難,發展鄉村旅游一事上足以體現以仁欽為代表的政府工作人員的辛勞與良苦用心。阿來借助仁欽這一基層干部形象不僅彰顯了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之下政府工作人員對國家盡忠、對人民負責的高尚品格,更是對大難面前國家認同意識及政府主導力量凝聚體現的真實刻畫。
除了以仁欽為代表的政府工作人員對災難中幸存人員的安置,在鬼魂的傳說開始流傳人心惶惶之時,仁欽又以云中村抗震救災領導小組組長的身份,要求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與云中村祭師的阿巴作法安撫亡魂,穩定人心,使人們能夠積聚信心與力量重新面對生活。半路出家的阿巴從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培訓班中學習山神的頌詞、對付妖魔鬼怪的咒語以及召喚鬼魂的口號,又從卓列鄉的老祭師那里請教如何念儀軌和祝禱詞來安撫鬼魂,即使阿巴本人都不確信鬼魂的有無,他依然愿意穿戴祭師行頭擊法鼓搖法鈴,挨家挨戶地為其招魂安撫,只為了讓活著的人更好、更安心地活著,是災難讓阿巴找到自己的位置,背負其祭師的職責。在地質災害探測專家余博士與阿巴之間關于科學和神力、地理和文化兩種不同知識系統的博弈與交流中看到的不是完全的對立,而是各自并行不悖的平等對話。正如阿來所揭示的:“科學和神都把力量明明白白地顯示在人們面前,那你就必須從中選擇一樣來相信了。”[9]不同的“相信”背后自會是不同的人生結局。專家的儀器探測與科學分析使被移民的云中村人獲救,曾經上過農業中學、做過發電員并不拒斥科學的阿巴卻堅持自己內心的信仰,與云中村共存亡。我們不能說阿巴不相信科學、做無謂的掙扎與犧牲,而是應該敬佩其在自然力量面前閃耀的人性光輝,阿巴是愿意為了看見死亡之上更深層的東西而不顧一切地執著的“大人物”。
當經濟與真情相撞,施救者與被救者變成正義的討伐者與屈服于現實生存的投機者的關系時,破損甚至即將消失的家園再次在受難的人們心上增添了一道道傷痕。災后重建打造旅游新村的過程中,鄉村旅游幾乎是解決災民收入難題的重中之重,即使有政府工作人員從幫助災民貸款、購馬養馬到服務游客意識培養的步步引導,也很難確保云中村人在利益面前不走彎路。當苦難成為災民奔向新生活的階梯、同情成為贏取游客高消費的噱頭時,不論是游客上廁所收費、農家樂胡亂定價還是央金和中祥巴二人各有目的地返回云中村,阿來通過此類不光彩事件著重向讀者展示了災民面對經濟誘惑與家鄉情誼時難兼顧的兩難窘境。災后重建修復的不僅是毀損的家園建筑,更是災民脆弱的內心創傷,尤其是在當今手機及網絡發達的時代,任何細枝末節、是非曲直都會被曝光于聚光燈下進行無限放大或者在道德的天平上考量。例如:鄉政府同意廁所收費,一是解決游客如廁難題,二為增加貧困戶創收門路,共享旅游發展紅利,開設農家樂亦是為了保障災民收入來源。事與愿違的是,面對利益的誘惑,景區及農家院的衛生、誠信等問題接連發生。這不僅使原本幫助災民的游客失望,更在災民的傷口上撒了無數心酸刻薄的鹽粒,這鹽粒也造成了游客與災民之間雙向的傷害。游客本意通過享受公平的價格以及合理得當的服務來完成對災后重建的愛心貢獻,卻讓災民走上了發財牟取暴利的岔路口,無意中摧毀了雙方之間的信任橋梁。作為消費者的游客成為撕裂別人傷疤的惡人,災民也陷入了忘恩負義、不懂感恩與不被理解的痛楚之中。除農家樂事件中游客與災民的信任危機外,央金和中祥巴等云中村民也經歷著搖擺于經濟利益與自身良知的迷茫處境中。
在云中村大限之日來臨之前,阿巴除了迎來為他定期輸送物資、聊天談心的云丹之外,還見到了獨腿舞者央金姑娘和改邪歸正重新做人的中祥巴,但他們都不是純粹想來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家鄉云中村,而是期望能在云中村消失之前利用久違的故土為自己的舞蹈夢或者發財夢助力,用盡其最后的價值。接受公司包裝、帶著無人機與策劃劇本回村的央金不再是阿巴熟悉的那個哭哭啼啼、要求長輩安慰的小姑娘,而是一個一心為著夢想,可以根據劇本設定隨時調動情緒的身殘志堅的舞者。自知面對廢墟難以平靜內心的央金在不被阿巴及云丹察覺的鏡頭面前強壓悲傷與難過,自始至終都面對鏡頭燦爛地微笑。當倒計時進入那刻骨銘心的下午兩點二十八分時,紛至沓來的痛苦記憶再次使她不能自控地頹然倒下。并且,在看到同村人中祥巴將“乘熱氣球看一個即將消失的村莊”作為賣點進行宣傳的試運行直播以及網絡評論后,央金對依據公司編排并非常熟練的舞蹈動作已不再有任何激情和感覺。退出公司制作回到移民村后,聽到鄉親們圍唱家鄉古老歌謠的央金終于再次綻放柔和中更顯堅韌和倔強的舞蹈之美。與此同時,中祥巴最終從眾多義正詞嚴的責難和道德譴責中幡然醒悟,放棄在云中村開展熱氣球旅游的項目。央金和中祥巴的迷途知返一方面揭示了經濟法則之下苦難與金錢相互交換的真相,另一方面表現了作為知識分子的阿來以一支內蘊強大力量的惻隱之筆刻畫了受難的人們在現實生存與內心良知中的掙扎與痛苦,展現利益面前一切可貴的人性良知的淺薄以及無奈。經過央金和中祥巴所帶來的短暫的喧鬧與悲喜交集之后,自始至終都在等待云中村劫難日來臨的阿巴只感覺到一個字,那就是“空”,是看淡了世俗名利、勘破人性本質之后的釋然與平和從而安詳從容地等待“和云中村所有的一切……這個村子的過去,現在和未來一起下去,沉入深淵”[10]。阿巴的從容淡定不僅彰顯其誓死與云中村共存亡的祭師使命,也喚醒了央金以及中祥巴等許多被金錢欲望迷昏頭腦的人們內心對于家鄉云中村的誠摯與熱愛。最終,阿巴帶著他對生命的敬畏、對職責的堅守,以一己之力撫平幸存者的傷痕,以對云中村最深沉的情感奏響家園無價的悲歌,逐漸從世界的角落消失。
文學作品不僅僅是對社會現實的真實表現,更重要的是其高于生活本真的對人生、對社會的深入思考與啟迪。阿來醞釀十年的大作《云中記》既是對云中村經歷地震災難直至消失的事件直錄,也是一部對于人與自然、生命與死亡、物欲與堅守的精神啟示錄。一向以智性知識分子身份廣受讀者好評的作家阿來,在涉及災難題材書寫的母題上亦獨具哲思光芒,關于宗教信仰之靈魂有無、人與自然生態之和諧社會構建、經濟利益與精神滿足等問題的探討在《云中記》中都有所體現。
筆者仔細研讀《云中記》文本,從人與自然、人際之間以及人與社會的和諧大愛的角度切入,首先分析世間萬物賴以生存的自然家園其原始本真生態環境的重要性,其次通過地震災難中涌現的拯救肉體與精神的兩位“大人物”形象的解讀唱響災難困境下責任與信仰并行的生命贊歌,最后從災后重建過程中人們面對物欲沖擊與保持自我的掙扎中凸顯的社會和諧與大愛。通過以上三方面內容的剖析,解讀阿來對于生命的敬畏和對受難人們從物質生活到精神心靈的深切關注,期望引起更多讀者對于阿來在災難書寫背后呈現的關于自然災害與生態關切、物質生存與心靈掙扎、生存與死亡等辯證觀點的認識與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