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瑞
(山西大學 山西 太原 030006)
創刊號是刊物的第一期。與刊物其他期相比,它在刊物中具有獨特的地位。創刊號中往往刊登有刊物的征稿啟事、投稿簡章、發刊詞、創刊者等,其中蘊含著豐富的歷史信息。創刊號中的選稿則在一定程度上有著“范導者”的意義。選錄在第一期中的文章代表著這一期刊的審美趣味,這也就是相當于為之后的選稿做一個“范本”,引導著整個刊物的選稿方向。從這一意義上來說,創刊號的典型性無可取代。
查閱與朱光潛有關的現代期刊,由于年代久遠,有些期刊的創刊號已經遺失,但是也有很多期刊的創刊號完整地保留了下來。整理這些期刊的創刊號,對其中的投稿簡章、發刊詞、創刊者、目錄、特別欄目等進行關注,可以窺見當時朱光潛發表文章或作為編輯創辦期刊時的歷史原貌。期刊本身就是一個“交流圈”。這個“交流圈”是作者與讀者的交流,讀者則可以分為兩類讀者:一類是與作者擁有同等學術地位的學者;另一類則是作為“青年”的普通讀者。朱光潛確實通過現代期刊與這兩類讀者形成了“交流圈”。
學者與學者就某一問題在刊物上公開展開探討或論爭,這在現代時期是常見的事情。朱光潛也不例外。《月報》是由開明書店出版的刊物,關注創刊號中的目錄,發現《月報》中有六大欄目:政治情報、現代戰爭論、經濟情報、社會情報、學術情報、文藝情報。值得注意的是,《月報》在創刊號的文藝欄中刊登有謝迪克的《〈日出〉批評》一文,之后朱光潛與巴金就曹禺的《日出》展開的關于“眼淚文學”的論爭發表在《月報》第1卷第7期的“文藝情報”欄目。1937年,朱光潛在《月報》上發表了《眼淚文學》一文提出他對曹禺《日出》的不滿,并且對巴金進行了諷刺:“近來又看到一位批評家談一部新出的劇本,他說喜歡這劇本,它使他‘流過四次眼淚’。同樣的自白隨時隨地可以看到或聽到,我每看到或聽到這種話時,心里不免有些悵惘……不過,文學與眼淚是否真有必然的關聯?文學的最高恩惠是否就是眼淚?叫人流淚的多寡是否是衡量文學價值的靠得住的標準?對于這些問題,我卻很懷疑。”[1]巴金發表了《向朱光潛先生進一個忠告》,緊接著是朱光潛發表的《答復巴金先生的忠告》,然后是巴金又回復的《給朱光潛先生》一文。雖然此四篇文章最早發表并不是在《月報》上發表的,但是《月報》將此四篇文章放在同一期中一起轉載發表出來,可見《月報》編輯對整個論爭過程的重視。
除此次論爭之外,《月報》第1卷第4期還發表了朱光潛與梁實秋關于“文學的美”這一問題的討論文章,《與梁實秋先生論“文學的美”》《再論“文學的美”答朱光潛先生》也被收進同一期。整體來看,這些文章通過《月報》這一媒介形成了一個交流圈,刊物的公共空間性由此表現出來。《新詩》創刊于1936年,以發表新詩創作為主,兼顧譯作和評論。創刊號的《社中雜記》寫道:“正如讀者所能見到的,本刊并不是某一詩派的專志或者某一新詩運動的代言機關,本刊所企望的,只是使這枯萎的中國詩壇繁榮起來而已。所以,不論以怎樣的形式寫,凡是有獨創性的好詩,本刊是無不樂于刊登的。”[2]《新詩》的主編們強調“純詩”的觀念,對發表的詩歌要求是不把詩歌當作某一門派的宣傳工具。這與朱光潛對文藝的看法高度重合。關注創刊號刊登詩歌的作者,卞之琳、戴望舒、羅念生等人都發表了兩篇以上的詩歌,他們都是強調格律,朱光潛與羅念生對“節奏”談論的文章發表于此,分別是羅念生的《與朱光潛先生論節奏》、朱光潛的《答羅念生先生論節奏》、羅念生的《再與朱光潛先生論節奏》。學者與學者通過刊物這一媒介溝通起來,在公共空間的溝通較學者間私人性的溝通更具有一種宣傳效用,在學術界影響力也更大。
現代時期的諸多期刊都設置有如同“讀者信箱”一類的專欄,意圖在于促進讀者與作者的有效溝通。《中學生》是《一般(1926)》的繼續。所以不應當將它與《一般(1926)》割裂。因此《中學生》的創刊號應當追溯為《一般(1926)》的第1期。朱光潛參與了此刊物的籌備,可以算作是創刊人之一。在創刊號中首先是夏丏尊寫的發刊詞,他提到想讓刊物“并不拘與那一門類,只做成一種一般的東西”,但是同樣要注重學術,但是“我們想和人家方法不同一些。要以一般人的寫實生活為出發點,介紹學術,努力于學術的生活化。”[3]從其中可見刊物對“學術的生活化”的要求。這也就要求編輯在選稿時選擇語言貼近普通人的稿件。而朱光潛的《給青年學生的十二封信》正是這樣的風格。這十二封信均以“朋友”或“朋友們”開頭,語言淺近幽默,語氣真誠友好,內容都是青年人喜愛探討的話題,多是青年關心或能夠理解的。但是其中也不乏對理論知識的介紹,切實做到了“學術生活化”,作為作家的朱光潛與青年讀者們就此成功達成溝通。
而且,《中學生》專門設有“讀者之頁”欄目,這就給予了“交流圈”形成的可能性。當然,朱光潛與《中學生》也確實形成了這一“交流圈”。1933年,《中學生》第31期發表了一則普通青年讀者徐谷生的讀書筆記《讀朱光潛的“談動”》,朱光潛的《談動》一文1926年發表在《一般(1926)》上,是他寫給中學生的十二封信中的第二篇,他在文章談及如何將煩悶發泄的問題,并且用了眾多理論來講述。南通中學的學生徐谷生的這則讀書筆記中逐個解釋了“厭世主義”“悲觀哲學”“歌德”“陶士行”等詞語,之后又分析了文章的主旨,并且在最后結合自身經歷說明朱光潛看清了當代青年人普遍存在的變態心理[4]。1936年第62期的《中學生》上發表了朱庸的《宇宙是多元的嗎?:質問朱光潛先生》一文,文章開篇對朱光潛的《給青年學生的十二封信》表示了贊賞,之后他批評朱光潛的第六封信《談多元宇宙》一文中“朱先生把‘道德’‘科學’‘藝術’‘戀愛’不但使其各有特殊的宇宙,并且‘形而上論’地各把它們所有的特殊價值奉上云端。”[5]作為讀者的徐谷生、朱庸等青年與朱光潛形成了一個個交流圈。與前一種學者與學者之間的交流相比,這種交流并不是單一的學術上的交流,這些交流更類似于朋友間“談心式”的交流。
現代期刊本身是可以作為一個“交流圈”的。這個“交流圈”的獨特之處在于它不僅是學者間爭論學術問題的場域,而且是普通讀者與作者溝通的媒介。作為學者和編輯的朱光潛正是將現代期刊這一獨特的“交流圈”作為舞臺,活躍于現代學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