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貴州省境內布依族婚俗文化

張 燕

貴州是一個多民族聚居的省份，省內共有56個民族，其中世居民族有漢族、苗族、布依族、土家族、侗族、仡佬族、彝族、水族、白族、回族等18個民族。據全國第五次人口普查，貴州居住的布依族人口79.82萬，占全省人口的7.9%，是貴州第二大少數民族。據史學家考證，它“是貴州的土著民族，秦漢以前稱為‘越’，東漢六朝稱‘僚’，唐、宋、元稱‘番蠻’，明、清至解放前稱‘仲家’”[1]。貴州的布依族，主要分布聚居于黔西南、黔南兩個布依族苗族自治州，以及安順、貴陽兩市，六盤水市等地區也有一部分布依族居住。其語言屬漢藏語系壯侗語族壯傣語支。

一、布依族婚俗文化特點

作為貴州一個較大的少數民族，布依族在婚俗文化方面獨具特色。“以婚姻關系為基礎，以血緣關系為紐帶的親屬網絡，將傳統農民的個體家庭聯系起來，并使的個人從屬于共同體，其中形成和體現這種親屬關系的主要儀禮之一就是婚姻禮俗。”[2]布依族的婚姻一直延續著一夫一妻的制度。同宗和同姓是禁止通婚的，但“姑舅表婚”和兄終弟及的轉房制習俗還在延續。過去，布依族通常聚集而居，幾乎不與外族通婚；而進入現代社會時期，這種傳統繼續延續，就連外出務工的布依青年也選擇回到居住地與本族男女婚配；甚至在部分布依族與漢族、苗族等其他民族雜居的地區，多見的也只是布依族男子娶了外族姑娘，而布依族姑娘嫁給外族男子則是罕見的現象。隨著時代的進步和發展，布依族人的婚戀觀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了。當他們接受先進文化和思想后，布依族的婚戀觀也在發生變化，布依族與漢族等其他民族通婚的情況也多了起來。

二、布依族人從戀愛到結婚經歷的環節

布依族是一個非常有儀式感的民族，結婚作為布依族男女青年和家庭的大事，當然也得遵循一定的規則。一般來講，布依男女青年從戀愛到結婚，要經歷“擇偶”“訂婚”“要八字”“結婚”等基本環節。他們的戀愛方式也比較獨特，布依族男女青年通常通過趕場等活動結識對方，趕場結束，精心打扮、身著艷裝的姑娘們和小伙們各站一邊，物色自己的意中人。男方大多數在相中心儀的姑娘后，會請自己的姊妹去說媒，姊妹去說媒的行為俗稱為“銀雀”。如果小伙看相中某個女孩，“銀雀”就帶著禮物來到女方身旁，相互先對上一支歌。一支歌過后后，假如姑娘不同意，則會通過歌聲表達拒絕之意；如若姑娘也鐘情對方，就會走出女方人群，與心儀男子到別的山間對歌。這一活動是我們熟知的布依語中的“浪哨”之意。“浪哨即戀愛之意，是北盤江沿岸布依族青年男女自由擇偶戀愛和交友的獨有方式。青年男女浪哨的主要方式是唱歌，借歌傳情。通過唱歌來互相認識，互相了解，建立感情，進而選擇情投意合的伴侶。”[3]因此也就有了“浪哨”歌曲，“浪哨”歌曲包括“問姓歌”“盤問歌”“愛慕歌”“思念歌”，等等。這個社交活動不只限于未婚男女，結過婚的也可以參加。對未婚青年來說，浪哨活動是他(她)們初戀，對“已婚”青年來說，也有對父母包辦的婚姻不滿意者，參加浪哨活動便成為一種展示自己、炫耀才能的途徑，亦可表示對包辦婚姻的不滿。

男女雙方相識后，如果男女雙方相互喜歡、愛慕，則可以進行自由戀愛。一般情況下，男女雙方都會隱瞞父母，尤其是女方家。因此，布依族青年男女的自由戀愛，也就成了躲躲藏藏的戀愛，見面約會都會受到很大的限制，通常在趕場、紅白事、逢年過節等活動中才能見到意中人。如若雙方互贈信物，就表明他們已盟誓終身了。待到了適婚年齡，男方將會向女方提出結婚。第一次會請能說會道、在家里有一定聲望的兩名婦女帶上紅糖去女方家拜訪。如果女方家收下紅糖，就表示女方同意男方提親。第二次則由家族中兩名德高望重的長輩男性，帶上豬肉、米酒、糍粑，向女方家提親，女方家會宴客親朋，并將帶來的豬肉、米酒、糍粑分發給女方親戚。此間，男女雙方長輩會拿出雙方生辰八字，交給陰陽師合八字，若雙方八字不合，婚事便告吹，如若八字相合，則結為姻親。第三次，男方會邀請兩名媒人，拿著陰陽師定下的婚禮的日期去女方家，備上禮金、一只雞、十多斤肉、酒、一包糖等。禮金數量通常由女方家定，女方家要多少男方家里就得給多少，常規來講，都是大家能接受的數額。第三次便是訂婚了，訂完婚后，男女雙方就準備結婚辦酒。

結婚辦酒是婚姻中最重大的儀式，結婚前一天，女方家會在家舉辦出嫁酒席，招待女方家的親戚朋友。男方家也會送一頭豬給女方家，同時還會帶上幾百斤酒，不夠便喊男方家補，多余也不會退。有些人家帶不足的，女方家還不許男方家請去的媒人吃飯。當天下午，男方家會帶著一對伴郎伴娘在女方家門口候著，等到了吉時便進門接親，進門后，新郎和伴郎跪下拜岳父母、家神、女方家的長輩。拜完后，新郎才可以接走新娘。其間，新娘不用對父母行禮，走時，男方接親的親友和女方送親的親友還會帶走嫁妝。嫁妝一般包括被子、枕頭、蚊帳、柜子，常用家電以及布上秀有東西的門簾。布依族集中居住在山區，多為山路，由于路途崎嶇，新郎不會背新娘行走。不管天氣如何，伴娘都會給新娘打紅傘。到男方家后，新娘在當天晚上12點之前一直都不能進門，一直要等到晚上12點以后的某個吉時才準新娘進入男方家門。

新娘進門后要拜公婆和家神。首先是伴郎陪著新郎先拜，再由伴娘陪著新娘拜；拜祖先的儀式結束，伴娘將陪著新娘進入新人新房。此后的一整天，新娘只能待在新房里，哪兒也不能去，吃喝拉撒都在新房內。天亮之后，新郎家開始喜宴，宴請來道賀的親朋。此時，新郎在家中長輩的陪同下一一向來道賀的親朋致謝，向客人敬酒。此時，院子里會響起熱鬧的嗩吶聲。按常理，布依族人家會擺兩次喜宴，上午11點至中午12點是午飯，下午3點到5點是晚飯。一般來講，宴席掌勺的是家族里的男性，女性主要承擔蒸飯、洗菜、添飯等輔助工作。宴席結束，新娘便可以走出新房，但不能走出家門，只能待在新郎家里。結婚當晚，新郎不能與新娘同房，要招呼好每一個親朋。

結婚后的第一天，新郎家族中的女性會幫新郎家做糍粑，糍粑做好后，男方將糍粑送到女方家，分發給女方家的親戚。在此期間，新娘什么也不做，待在家里。午飯和晚飯時，新郎家會請家族和同村人吃飯。這時，新郎新娘將一同出來敬酒，新郎倒酒，新娘端酒盤。來吃飯的人也會順手給新娘錢，金額沒有限制，多則十幾二十元，少則幾元，給的數額都是吉利的數字，新娘會把錢放在茶盤和杯子里。宴請結束，新娘將把平日里做的布鞋送給新郎家的長輩們。結婚后的第二天，新郎新娘需要一起到新娘家拜訪長輩，這一儀式稱為“回門”。回門之前，新娘還要給男方家的所有親戚都挑水，有多少親戚就要挑多少擔水，伴娘也會在一旁幫忙。給親戚挑完水后，新郎新娘帶上若干酒、肉及喜糖回娘家。女方家則叫家族里的親戚來吃飯、分糖。結婚以后，逢年過節，如春節、三月三、四月八、六月六、七月半、中秋等，男方都會帶著糖、糍粑、花糯米到女方家。

三、不同地域的布依族婚俗文化

布依族婚俗中，有一個特點叫“不落夫家”，即男女雙方雖然已經結婚，但是夫妻雙方卻不同居。一般情況是，女方住女方家，男方住男方家。過年過節的時候，女方就去男方家住，如果雙方不愿意的話，則不勉強。當男方家忙的時候，女方也會回男方家幫忙。直到女方懷孕有了孩子，女方才會搬到男方家里去住。從此以后，才一直居住在男方家里。為了盡早結束新娘“不落夫家”的生活，男方會在每年九月以后的農閑時，秘密制作一種撮箕形狀，內襯筍殼，外包青布，后沿翹著六寸長尾巴的帽子，采取偷襲的方式強加在新娘頭上，以此表示她不得不回到夫家，停止外出“浪哨”。戴假殼那一天由新郎的母親、嫂子或親戚中的中年婦女共二三人，偷偷地提著酒、雞等，于黃昏時分上路，天黑時潛入新娘家中，躲在暗處，伺機出擊。當新娘不備，單身一人經過她們身旁，其中一人便出其不意地上前將新娘攔腰抱住，另一人則強行解開新娘發辮，取掉她的頭巾，并已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假殼牢牢地戴在新娘頭上。到此為止，儀式就算告捷。新郎母親立即將雞、酒送給親家，以表安慰。如果只抱住新娘，而沒有戴上假殼；或者沒有解開發辮就戴假殼；甚至新娘掙扎逃脫，便都不算數，男方只好掃興而回，待來年再次進行偷襲。

當然，貴州省內各地區布依族婚俗也不盡相同，如安順市鎮寧縣布依族的“戴假殼”。婚俗就相當于古代的指腹為婚，或者叫訂娃娃親。該地的布依族父母們會通過“相親”，給還是孩童的子女定下娃娃親，孩子五六歲的時候還會為他們舉行婚禮。結婚后，小新郎、小新娘會在各自家中生活，等到姑娘小伙子到了可以參加“浪哨”的年齡，“浪哨”對象也不會受到限制，如果男女雙方中意對方，亦可結為夫妻，這種婚姻叫作“背帶親”。除此之外，安順紫云縣有“打接親”，是這一帶布依族比較有特色的風俗，青年男女舉辦婚禮時，女方家會提前準備很多大紅棗，并挑選安排兩個機靈可愛的小姑娘在寨門口“埋伏”，當迎親隊伍到達寨門時，會把事先準備好的紅棗砸向迎親隊伍，當地人把這種婚俗稱之為“打接親”。

還有南北盤江地區的“丟糠包”。“糠包”實際上就是用一個顏色鮮艷的袋子裝滿谷糠，并將其縫合而成精美的荷包。在“浪哨”活動中，參加的男女青年站成一排，女孩會拿著各種顏色的糠包，將糠包丟向中意的男青年，男青年接到糠包，就可以和丟糠包的這個姑娘成為朋友，也能發展成為夫妻。在貴州省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荔波縣，有一種婚俗叫“猜八字”。布依族是一個比較相信鬼神、迷信的民族，青年男女通過各種“浪哨”活動，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情投意合決定結婚時，男女兩家都會在婚姻前找陰陽師認真核對“八字”，這便是布依族的“合八字”。新郎家眾親友到新娘家去接親時，新娘家則會在家門口擺上一張大桌子，桌上會擺放八個大碗，碗中盛滿新娘自家釀制的米酒(也稱“biang dang酒”)，盛滿酒的八個大碗，只有一個碗底藏有新娘的“八字”。新郎家眾接親人便要找到那只藏有“八字”的碗，如若找不到，則必須喝完碗里的酒，直到猜中為止，這便是婚俗文化中的“猜八字”習俗。因此，新郎家請來接親的人必須特別慎重，接親的人不僅要口才好，而且還要酒量大。

婚俗是一種文化符號，一個文化叢，它有特定的生長環境。布依族婚俗與其生產生活方式緊密相連，這樣的風俗禮儀習慣有利于群體文化，如飲食文化、山歌文化、民族信仰等的習俗與內化，通過特定儀式，在群體成員內心建立起控制機制，獲取文化層面的歸屬感，強化民族認同感。

四、結語

婚禮是人們生活中一個重要的社會現象，表現和凝聚一個民族的精神，體現一個民族的文化。“婚姻是家族行為，只要婚姻合乎禮儀，是經過明媒正娶的，那么婚姻就是合理合法的。”[4]費孝通先生則把婚禮的功能解釋為“親屬會集的場合，通過婚禮儀式，親屬之間的聯系得到了加強”[5]。婚姻習俗作為少數民族傳統文化一個極其重要的組成部分，也是一個值得關注和研究的問題。在當今經濟飛速發展、科技日新月異的新時代背景下，由于各種因素的影響，彌足珍貴的少數民族文化遺產正在逐漸流失，保護和發展優秀民族文化遺產工作一直是學界和學者不斷為之努力的一項重要的時代課題。筆者認為，少數民族文化遺產的保護與發展是一項系統性工作，需要政府制定合理的政策，各地學者提供記錄該民族文化的技能和工具，少數民族自身不斷提升自覺性，全社會形成保護民族文化的良好氛圍，只有多方面共同努力才能完成，才能確保民族文化綻放異彩，永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