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玉
敘事學所研究的對象是敘事文本,熱拉爾·熱奈特指出:“敘事講述的任何故事或事件都處于一個故事層或事件層,下面緊接著產生該敘事的敘述行為所處的故事層。”[1]敘事層可分為敘事、故事和敘述。在《習近平的七年知青歲月》(以下稱《知青歲月》)中,正是受訪者向采訪者講述故事并由采訪者記錄和整理形成。
歷史所指向的是事實,但這并不代表它與文學是對立的。作為我國第一位出生和成長在新中國的領導人,習近平總書記在梁家河插隊的七年知青歲月,對他的人生道路選擇有著重大影響。《知青歲月》采用口述實錄,對當年那些與總書記一起的知青們、鄉親們進行面對面訪談,嘗試在深度調查的基礎上,還原那段歷史的原貌,重現總書記知青時期的生活經歷,幫助我們了解總書記的那段歲月,感受總書記“以人民為中心”的治國理政思想的生活來源。《知青歲月》選取對話體,通過口述訪談,嘗試在文本中構筑并呈現歷史的真實狀貌。
1.敘事人稱
《知青歲月》共收錄了19篇訪談稿,并按照受訪者的特點將全書分為三部分:“知青說”“村民說”和“各界說”。該書將敘事焦點分化,三線齊頭并進,形成全書的整體結構,這可算作故事外層。在故事內事件中,該書收錄的每一篇訪談稿都在訪談前對不同人物進行簡單介紹,使讀者在閱讀前對受訪者有個初步了解,并將這種印象帶進敘述內層。敘事者是《知青歲月》中的“采訪者”,但“采訪者”的敘事者身份是隱藏在故事之外的。元故事事件,就是《知青歲月》的主體部分,是受訪者口述實錄的內容。其中,采訪者的提問穿插其間,這是不可或缺的。每篇具體的訪談由采訪者掌握主導權,他們雖然不再使用自己的話語敘述故事、不再對人物和事件作出價值判斷,但他們使話題確立,為訪談的順利進行做了大量工作,引導話題走向深入,并將多位受訪者所敘述的內容集合在一起、進行分類。所以,在口述實錄文本中,“采訪者”既是缺席的,又始終是在場的。
2.聚焦
“聚焦是‘視覺’(即觀察的人)和被看對象之間的聯系。”[2]熱奈特認為視點、視角和視野是極度專業的視覺用語,因此他使用了偏抽象的“聚焦”一詞,并對“聚焦”進行分類:第一種,無聚焦/零聚焦敘事,也可稱為“上帝的眼睛”——無所不知;第二種,內聚焦敘事,是敘述者利用自己的“有限視野”敘述自己知道的事;第三種,外聚焦敘事,是依照“不知內情的目擊者的視點來講述”,即主人公就在讀者眼前活動,但是讀者并不知道主人公的思想意識。[3]
《知青歲月》對每部分的敘述者而言,是以第一人稱的敘述視角來講述,內焦點敘事的主體是受訪者,客體是受訪者講述的對象——總書記,采訪者作為記錄者聆聽受訪者與總書記之間的故事。但對于《知青歲月》的記錄者來說,是通過“旁觀視角”來進行觀照和記錄的,向讀者展示了總書記七年插隊的故事,用旁觀視角去看待敘述中的人物和故事,并充分記錄了敘述者的話語,向讀者展現人物關系、典范性的事件,使人物形象立體豐富,這樣比純粹語言描寫更有感染力和說服力。
1.細節的具體化
《知青歲月》注重尋找細節,通過當事人的回憶,為讀者提供了一個可感的畫面,促進了讀者對總書記經歷過的那段知青歲月的了解。
在口述實錄作品中,常有細節描寫,細節有著象征意義,有的甚至起著伏筆作用,它不僅體現了敘述者的情感,也使文本更具可讀性,使人深思。具體而言,陶海粟回憶總書記跟他說的話:“他之所以要下到農村地區去做基層工作,一是……在地方上會比在軍隊里接觸的事物更全面,更接近民生民情,二是……到農村去才更能發揮他的優勢。”[4]從這里可以看出,總書記在人生道路的選擇上和對自我人生規劃的與眾不同之處。
2.細節的重復化
在“知青說”部分,陶海粟先生提到和總書記相識的情形,他回憶道:進了窯洞,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書,到處都是書。在“村民說”中,武暉先生也提到:進到總書記住的窯洞時,炕沿上、鋪蓋上、枕頭邊上,全都是書。那時,總書記的住所到處都堆著書,這也與他的性格特征、生活方式以及之后可能發生的事相聯系,比如在大會上滔滔不絕地給村民們講述世界大事,等等。
當讀者首次接觸到書中總書記的形象時,總體印象是總書記勤奮好學、積極向上,與當地農民建立了深厚情誼,但是對總書記的性格特征了解得并不全面。“在第一次描述中的特征并未完全被讀者‘攫住’。在敘述過程中,相關的特性以不同的方式經常重復,因而表現得越來越清晰。”[5]因此,該書側重以“重復”的敘述手法,讓受訪者從各自的經歷出發,回憶與總書記相處的點滴。該書在提問環節設置了這樣一個問題:“習近平成為村支書以后,都給村里做了哪些實事?”幾乎被采訪的每一個人都對該問題做了回答,由于講述人的身份各不相同,其中“視角的變化也可以證明重復需要的合理性:事件可以是同一個,但每個行為者都以自己的方式來看待”[6]。在這里,“重復”并不是把同一事件作為簡單的“復述”,而是在“重復”的過程中實現資料的累積來構造人物形象,“特征的累積(accumulation)產生零散事實的聚合,它們相互補充,然后形成一個整體:人物形象。”[7]該書充分運用口述實錄文學的靈活性,對于同一問題由不同的人進行回答,在交叉比對中凸顯人物性格的主導特征,將其中最獨特、重要的特征挑選出來,能夠清晰鮮明地將其刻畫出來。
《知青歲月》中每一個受訪者,以個人的身份還原這段歷史,他們并不代表某種組織或群體的立場和思想,而是以一個普通人的視角去追述那七年的跨度以內的情況,米克·巴爾稱這種敘事方式為“內在式追述”。《知青歲月》的三部分在內容上有重疊,那么“內在式追述”通常是在對故事中的空白進行補償,“知青說”這一部分談到了上山下鄉時的大致情況,雷平生先生和戴明先生都提到了在北京火車站出發時的情景,空白的地方兩人通過“內在式追述”的方式有效填充和彌合了。
除補充功能外,米克·巴爾提到“內在式追述”還可以有另一種功能,“當它不填補省略或側面省略——即缺少有關的側線信息——而是詳細說明已經顯示過的信息時,那么它似乎就是一種復述”[8]。《知青歲月》對總書記“建沼氣池”這一事件,在三部分中都曾談到,這其實就是“復述”,雖然每一部分的描述重點各有不同,甚至每個人所記得的細節也有不同,但是都起到了改變和加強這一事件意義的作用。
通過對《習近平的七年知青歲月》分析與論述可以發現,《知青歲月》以“非虛構”文學——口述實錄文學的創作方式,以獨特的視角對人物進行聚焦,用個性化的敘述方法展現了“非虛構”文學的魅力所在。因此,《習近平的七年知青歲月》是一部具有典范意義的非虛構敘事文本,充分呈現出新時代紅色經典有機融合思想性與藝術性的特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