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丙其
牛科長又收了三個紅包,心里美美的。難得今天沒有飯局,他到街上選了幾個菜,決定回去看望老爹。
人還沒進院,他便喊起來:“爹,我回來看您啦。”老爹正坐在門檻上抽起悶煙,愁眉苦臉,一副苦惱的樣子,輕輕吐出一口煙,嘆氣說:“嗯,唉——咱家飼養的黑驢特別貪吃,除了路邊的青草,還想吃田中的蔬菜。好幾次踩壞了籬笆,遭踐了莊稼。為了這事,鄰里們的怨氣比茅坑里的臭氣還沖呢。”
說完,老爹轉身拿起棍棒使勁地打驢:“讓你不聽話,讓你不聽話!”黑驢疼得“哞哞”轉著圈地叫喚。
“爹,這黑驢是您從小養大的,你這是要驢命呢!”
“嗯哪,它還是小驢的時候,我就給它注射疫苗,讓它有抵抗力。喂食那也是非常精心的,過年請祖宗都沒那么細心哪,到后來又給它喂養一些樹葉草料,就算是到了現在都一直沒喂過粗飼料,我活了大半輩子了,誰這樣對待過我呀,是不是?”
父子坐下來剛寒暄了幾句,牛科長的手機響了,他連續收到了兩條信息:“牛科長,感謝您一直以來對我的關照!晚上六點國際大酒店888包廂,請您一定要賞臉光臨。誠信養殖場小郭。”“牛科長,我們小場全靠您的支持,晚上七點鐘海濱農家樂666包廂,不見不散。東鎮養殖場小葉。”
“爹,晚上單位還有好多事情要加班,我得趕緊回去一趟,不然就耽誤了。”牛科長的臉顯得有一點紅。
老爹看似不在意地盯了牛科長一眼:“下班不是要休息的,咋又有事情?難得回家一趟哦。”邊說,邊起身去清理驢槽子,“喂驢這種畜牲的時候,一定要看看有沒有剩下的草料。如果有就把它清理出來,如果長時間讓驢吃剩下長毛的,那就會要了驢命的。”
“爹,你總說驢干什么,我要回去了。”牛科長聽著老爹的話有些別扭。老爹火了:“你就是一頭驢!”
天慢慢地暗下來,老爹沒答應牛科長能不能回去。牛科長正在院子門口徘徊,猶豫不決。這時,鄰居老鐵匠手拿一副鐵器。牛科長問:“這是什么?”老爹沒有好聲地說:“為那不聽話的畜生特制的。棍棒教育對這畜牲沒有一點效果,看來不強制管理不行。我請老鐵匠打制了一個鐵籠頭,要套住黑驢的整個嘴巴。”
“哦,原來如此!”牛科長額頭冒出一絲細汗。他從小就在父親的教育下長大。讀小學時有一次放學肚子餓,他偷了隊里的兩根白蘿卜,就是被父親的棍棒打在屁股上,血紅痕跡一條條,疼了好幾天。這事一直印在了他的心里,一想到那場景心里就發涼。
老爹向老鐵匠招了一下手:“老伙計,來幫幫忙!”他們手腳利索地給黑驢套上鐵籠頭,“是啊,不來鐵的制度,怎能管住這畜生的嘴!”
老爹點上一支煙,接著說:“你從小也這么犟,不聽話。唉!自從當上了什么小小的科長,手機怎么總是響個不停啊。你有事情就去吧,別耽擱你的正事。你平時雖然工作忙碌,也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體,近來你的頭發更稀了,啤酒肚又大了……”
這時,牛科長遲緩了一會兒,慢慢地說:“今天是父親節,我什么地方都不去了,陪你一起吃飯!爹,你兒子從城里給你帶來了幾個菜,這是好菜,干凈的……”
夜深人靜,輾轉反側,老爹的那句“你就是一頭驢”的話,和黑驢的叫聲,在他胸口里折騰了一整夜。
第二天凌晨,牛科長提著皮包,躡手躡腳地溜出了小木門,上了小車飛快地朝市紀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