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波
在南美洲的秘魯安第斯南方區域,人們常常可以看到這樣的情景,當地人無論是身處偏僻小村還是居住在山間城鎮,其傳統的民間音樂中演奏排簫通常是以集體活動的方式展現的。排簫音樂通過樂隊合奏的形式呈現出來,表現出了本地區排簫音樂的演奏風格。自2011年以來至今的幾年中,筆者本人通過幾次對秘魯音樂的實地采風調研發現,排簫音樂類似于這樣的演奏風格幾乎覆蓋了秘魯安第斯南方地區的阿雷基帕(Arequipa)、塔克納(Tacna)和普諾(Puno)等省區。基于當地排簫音樂演奏的這種形式,本文在此著重對這些排簫集體演奏的社會作用進行闡述,其中的論述主要圍繞以下三個方面展開探討:
(一)傳統性的組織形式
秘魯安第斯南方地區的排簫集體演奏方式歷史悠久,當今在其民間音樂活動中的這種演奏形式是當地民間古老傳統的活態傳承具象表現。秘魯史籍《印卡王室述評》在描述印卡人的樂器排簫時這樣寫道:“在音樂中,人們掌握了一些協和的音,是印第安科亞人在一些用葦竹管做成的樂器中演奏出來的,這些樂器由四或五根管綁成一副,每根管子的音調如管風琴的樣子,一個比一個高,捆綁著的管子為四根,它們中的每根音高是不同的:其中的一根發音低,其他的一個比一個要高些,如同女高音、男高音、女低音和男低音一樣的四個自然聲部。當一個印第安人吹奏一個音時,另一個印第安人按照五度的協和音或其他的任何音來應和。然后,不同的人用不同的音來協和,音樂的聲音有時上揚,有時下滑,一切都和著節律。” 從這段記述可知,古代秘魯的印第安人在排簫表演方式上就有集體演奏的形式。在歷史發展直到現在的秘魯安第斯南方地區,伴隨著排簫集體演奏形式的長久流傳,越來越多的排簫演奏團體不斷涌現出來,使得這一傳統的演奏組織形式得到了延續,并對當地社會乃至外界都產生了極其重要的影響。
(二)民間性的自愿組合
作為鄉土的民間樂器,排簫和眾多的其他樂器一樣,自古以來就是秘魯安第斯南方地區民間音樂中的主要載體之一。在留存下來的排簫演奏方式中,多人集體組合演奏是其傳統的音樂表現形式。在當代安第斯地區人口逐漸趨于城鎮化的過程中,當地人秉承這種傳統或以山鄉鄰里為單元,或以學校、城鎮文化機構等為單元自發組成各種不同的排簫團隊熱情地參與到本地的排簫音樂活動中,這種來自民間的自愿組合在演奏排簫音樂時可謂其樂融融,熱鬧非凡。從中可見,在這些不同的排簫演奏團體中,其成員主要包括了山民、城鎮居民、農民、教師、學生、商人、公務人員等不同的身份,他們中的所有這些人都對本土的排簫音樂擁有濃厚的興趣和情感,在展現當地的排簫音樂時,他們都樂意自愿組合起來進行集體演奏。
(三)地域性的文化標識
由于16世紀以來秘魯安第斯南方地區的人們在環境、族群、語言、習俗、精神文化等方面的逐漸相互融合,原來只有當地印第安人演奏的這種排簫傳統在歷史的變遷中已經漸次發生了流變。而今,本地區很多的地方不僅印第安人在延續著這種古老的傳統藝術,而且當地新的民族梅斯蒂索人也從這種音樂中進行吸納,在經歷秘魯歷史文化的洗禮中這種排簫音樂文化也逐漸發展成了他們的傳統。在當今社會中,當地新一代的印第安人和梅斯蒂索人自發組建了更多的排簫音樂演奏團體,他們不僅在本地的民俗活動中參與慶祝表演,而且還走出安第斯,把這種排簫集體演奏的藝術形式傳播到了外界社會。由此,這種排簫集體演奏形式形成了具有當地地域性的文化標識。
(一)認同價值
在當代社會的文化領域中,人們對認同的理解是一個十分重要的認知問題,認同可解釋為認可贊同之意。《簡明文化人類學詞典》著述中關于這個詞的釋義是:“指個人與他人、群體或模范人物在感情上、心理上趨同的過程。” 在秘魯安第斯南方地區,從當地社會的居民構成來看,主要有印第安人和梅斯蒂索人群體占人口比例較大,而其中的印第安人中又以克丘亞人和艾馬拉人居多。這些不同族群在種族認同、身份認同和文化認同等方面保持著他們的本位意識,體現出了強烈的價值認同。從語言方面來看,盡管當地民眾如今都會使用西班牙語交流,但是印第安人部族中的克丘亞人和艾馬拉人等他們依然擁有自己本族的通識語言。反映在當地民間音樂中的排簫集體演奏方面,人們可以從各排簫演奏團體使用的排簫樂器形制、伴奏樂器的使用、音樂表現風格等方面強烈地感受到各種不同排簫演奏團體的音樂文化認同。
(二)群體協調價值
在秘魯安第斯南方地區人們的排簫集體演奏中,你會發現這樣一種音響形式,即不論是印第安人的排簫隊伍演奏還是梅斯蒂索人的排簫集體表演,他們在吹奏排簫過程中音樂的整體聲音都力求展現出協調統一的音響效果。即使在合奏的人群中有優秀的或技術諳熟的非凡演奏者,他們也都會自覺地協調好個人與演奏群體的關系,演奏時不會突出個人成就的表現色彩,而重視群體聲音的演奏質量整體展現。盡管在集體演奏時有的排簫樂手對吹奏技術或樂曲表達會有些生疏,但這并不影響這位排簫樂手參加集體性質的演奏活動,關鍵是他很愿意加入到排簫演奏隊伍中來參加演奏,這一點非常重要。如此看來,秘魯安第斯南方地區的排簫集體演奏進而也就表現出了演奏中的群體協調價值。
(三)社會價值
長期以來,秘魯安第斯南方地區的民間習俗多種多樣,民俗中人們的慶祝活動自然是重要的組成部分。在慶祝環節中,人們常聚集在一起歡歌笑語沉浸在開懷的喜悅之中,與之相應和的民間音樂活動顯示出了當地的地方色澤,而其中諸多團隊的排簫集體演奏更是使得民俗活動錦上添花。每每在演奏的場合中來自各地的排簫演奏團隊齊聚在一起,各地的排簫團體在表演時排簫聲聲,鼓聲喧天,讓人們陶醉并舞蹈在音樂的震撼和心情的愉悅之中。這種排簫集體演奏的音樂和當地民俗中的慶祝活動緊密相連,歡慶和排簫音樂在一起烘托了慶祝的場景,豐富了慶祝的內容,活躍了當地社會的文化氛圍,對當地社會產生了深刻而廣泛的影響,它在當地民俗中發揮的慶祝作用和由此帶來的文化意義都顯示出了巨大的社會價值。
(一)傳承排簫集體演奏的音樂形式
排簫是秘魯安第斯南方民間普遍存在的樂器種類,反映的不僅僅是一種音樂事象,其深度揭示的是當地的音樂文化風韻氣質。這里的排簫有其自身的多種樣式,印第安人的排簫和梅斯蒂索人的排簫在細部結構上都有各自的形制要求。排簫的聲音結構、音域寬度、音色追求及音樂美感等都內涵了各排簫演奏團體對于使用排簫的不同要求。排簫演奏中對于各演奏團體在排簫樂器的不同配置、演奏樂曲的音樂表達、演奏的伴舞方式及演奏團體的服飾要求等都各有相應的特色。排簫集體演奏是當地人歷來形成的傳統。在民俗生活中,排簫集體演奏使得人與人之間保持了聚合性,集體演奏排簫體現出了他們的音樂風格。而最重要的是,如今當地人正在以他們的實際行動踐行著傳承排簫集體演奏的這種音樂形式。
(二)維系排簫集體演奏的音樂傳統
演奏排簫是一種音樂藝術形式,在秘魯安第斯南方更是一種久遠的民間音樂活動方式。這里的人們熱愛當地的排簫樂器及其用之演奏的音樂,充分認可排簫演奏時相互聚合的集體演奏形式,這種演奏不僅具體表現在各排簫之間的成對合奏,也表現在眾多的排簫合在一起不同音層組成的合奏形式。在當地的很多地方,人們在諸多的社交場合或節日中的慶祝場合如此演奏排簫早已是習慣成自然的民俗生活一部分,這種集體性的音樂活動表現了當地民間音樂的風貌,同時在心理上和情感上又給予了當地民眾的精神鼓舞,繼而維系了排簫集體演奏的傳統。
(三)弘揚排簫集體演奏的音樂文化
令人驚奇的是,在秘魯安第斯南方眾多的排簫集體演奏團體中,人們不但喜愛自己的排簫樂器,視之為代表本地傳統音樂的主要形式,在傳統的習俗活動中引以為豪地進行演奏,而且很多的排簫集體演奏團隊還積極參加一些對外的音樂活動,利用排簫進行文化交流。多年來,當地的很多排簫演奏團體如來自普諾、阿雷基帕和塔克納等的一些西庫排簫樂團多次來到利馬等地參加表演,讓秘魯社會更多的人了解到這種排簫集體演奏的音樂形式。又比如普諾有的艾馬拉排簫樂團還出訪過歐洲,到意大利的羅馬等地進行訪問演出,贏得了歐洲世界對這種排簫藝術的贊譽。值得注意的是,在秘魯安第斯南方地區的排簫演奏團體中,通常,一個演奏團隊中的人都是相互非常了解熟知的。但當人們有時在舉行一些演奏或慶祝活動時若有其他排簫愛好者自愿加入其中參與演奏,該團隊會表示歡迎并愉快地接納來者,這樣,這個臨時加入進來的演奏者就可以和這個排簫團隊一起參與演奏活動。從中可見,這些排簫團體對于外來參加者參與排簫集體演奏活動顯示出了開放和包容的胸懷。以上這些情形充分表明,秘魯安第斯南方地區的人們在實際生活中以主動的方式弘揚了當地的排簫集體演奏音樂文化。
通過以上的闡述,本文認為,在世界文化處于多元化的當今,秘魯安第斯南方地區的排簫集體演奏作為一種音樂現象,繼承了當地民間習俗文化中的音樂活動傳統。它正以其慣有的民俗藝術一般特征展現應有的音樂風貌,在集體演奏的品性作風中發揮其應有的社會價值,在不斷傳承和維系排簫集體演奏傳統的過程中實現并提升其文化品位。應該說,這種排簫音樂的集體演奏方式一直以來都在不遺余力地傳承當地排簫音樂的傳統表演風格,在保持和傳播這種排簫音樂,以及堅守自身傳統方面均作出了應有的貢獻。作為一種民間的音樂活動形式,可以看到的是,秘魯安第斯南方地區的排簫集體演奏傳統在對當地社會產生重大影響力的同時,其文化內涵和所產生的社會作用也就深刻體現出了厚重的價值意義。
本文系廣東省教育廳2018年度普通高校人文社科特色創新類項目“秘魯安第斯排簫音樂文化研究”(2018WTSCX057)研究成果。
[1]Inca Garcilaso de la Vega. Comentarios reales de los Incas, Biblioteca Juvenil Arequipa, Perú,2009,p.121.
[2]陳國強:《簡明文化人類學詞典》,浙江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6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