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同行

文/付 偉

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疫情一直都想下筆寫點什么，可又不知應從何寫起，總覺得雖然我也是一名工作在臨床一線的護士，但是相比那些在抗擊疫情前線的同事們來說我的生活與工作有點不值一提。直到我護理了一位患者。寫下這篇文章只是想讓讀者知道：盡管我們的生活千瘡百孔，但我們依然充滿希望。

初 會

她是一位年輕的患者，雖然只有26 歲，但已是兩個孩子的媽媽，2 月3 日以右側橋小腦角區腦膜瘤（壓迫腦干）入院。我是她的接診護士，問診時了解到她已經出現吞咽困難、飲水嗆咳等后組顱神經受壓的癥狀，心中暗想出現這些癥狀腫瘤一定很大。醫生說她的腫瘤進展很快，需要盡早手術。也許是這個原因她才在這個特殊時期從江西冒著有可能被感染新冠肺炎的風險來北京住院的吧。

冬 雪

2 月份的北京降溫下雪了，如果是以前，這么美的雪景一定會刷爆朋友圈，從南方遠道而來的她有沒有看過北京的雪？雨雪霏霏像空中撒鹽，像柳絮飛舞緩緩飄下，這種美景應該沒有人不喜歡吧，而現在的她應該是沒有心情去欣賞。入院后患者病情一直都很平穩，常規化驗檢查已完善，只需等待實施手術治療，但誰也沒想到術前卻出現了間歇性的發熱，說實話在這個敏感時期聽到“發熱”這個詞大家都會心有余悸，頭皮發麻。不管是什么原因引起的“發熱”，處在醫院這個高風險易出現交叉感染的地方，我們必須重視。按照要求我們立即啟動防控流程，將患者轉移到單間觀察，同時再次進行血象、肺CT 的排查，醫護人員提升防護等級。單間隔離，不能隨意外出，活動范圍只有這間屋子，家屬不能探視，唯一能見到的就是我們這些工作人員，好在患者的情緒還算穩定，只是每次見到我們的護士時都會問：“護士，我什么時候能手術？”而我總覺得這只是我們看到的表象而已，面對外面肆虐殺傷力極大的新冠病毒，面對有可能被感染的風險誰又能保持樂觀，誰又能做到不焦慮？也許她只是不想把無助脆弱的一面表現出來而已。等待的過程是最煎熬的，他會一點一點消磨你的耐性然后讓你內心中豎起的那道防線一點一點被瓦解。雖然抗生素治療后患者已經連續6 天無發熱癥狀，但多次復查肺CT 提示雙肺新增磨玻璃樣病變。為了更安全更有效地為患者進行治療，保證其他患者的安全，防止疫情擴散，科室決定暫緩手術并啟動院內新冠肺炎疑似患者的排查及防護流程。防護等級從一級提升到三級；患者所居住的房間被劃為污染區，房間所在的一側樓道被隔離出來，所有醫護人員未穿防護服嚴禁進入。就這樣她再次成為了我的護理對象，我和其他5 名護士將輪流對她進行專人護理。

6名護士里我的年資最老，盡管工作已有15 年，但這也是我職業生涯中第一次面對疫情，第一次感到害怕、緊張，原來我并沒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堅強和無畏，說實話穿上這套三級防護的裝備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防護服、隔離衣、帽子、N95 口罩、護目鏡、雙層手套、鞋套……在同事的幫助下我穿了將近20 分鐘，第一個感覺就是憋氣、悶熱，但我知道我必須堅持，我有我應盡的責任和義務。就這樣我第一次穿上了那身防護裝備，第一次走進了那條隔離通道。

春 日

我的第一個班是從09:00-13:00，夜班護士已經完成了大量的治療、護理工作，所以我只需按照流程有條不紊地工作并隨時觀察患者病情變化就好。雖然只是短短的4 小時，但對我來說卻是漫長的，防護服的密不透風，護目鏡上的霧氣，口罩下面傳來的陣陣疼痛感都會讓人覺得非常不適，怕自己堅持不住，但又鄙視自己，質問自己為什么其他人能堅持而你不行？難道你想做逃兵？不，我的人生字典里沒有逃兵這兩個字。

“小劉，午飯來了，是不是早餓了，趕緊吃。”我端著飯走進病房看見坐在床前的小劉心情低落的樣子。

“怎么不說話？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話音還沒落便看見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突如其來的哭泣讓我有些無措，只能先試探性地詢問“是哪里不舒服嗎？”搖頭，“想家了？”

“嗯，想我的孩子了”

“聽說你有兩個女兒？真是好福氣，家里的孩子誰在照看？”

“孩子的姑姑幫忙看著，剛才小女兒給我打電話問我什么時候回家？護士，我是不是得了肺炎？我是不是不能手術了？我想回家了。”說到這她已經是泣不成聲。

看到這樣傷心難過的她，我知道我的任何言語安慰都會顯得蒼白無力。這應該是她住院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哭吧，面對疾病、疫情帶來的雙重壓力她也許快扛不住了，當她卸下自己堅強的面具不得不接受現實時是那樣的孤獨與無助。哭吧，哭泣也是一種很好的發泄途徑，把你的無奈、不甘全部發泄出來，我會在這里陪著你。我沒做過母親，體會不到對孩子的思念是有多么地強烈，但我知道，當我難過的時候最想見的就是家人；我不是一位患者，我體會不到當腦袋里長了一個腫瘤時會有多么的恐懼，但我知道當我生病時我希望有人關心我陪伴我；我更不是一位腦袋里長了腫瘤然后又有可能感染新冠肺炎的患者，我更加體會不到當她看到醫護人員全副武裝出現在她面前時她是多么的無助與脆弱。我現在只想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鼓勵她。想來可笑，面對她遭遇的這些困境我的那些不適、害怕又算什么？微不足道而已。

取出紙巾幫她擦干眼淚：“離開家好多天了吧，如果是我，我也會想家，但是你從那么遠的地方來北京不就是想把自己的病治好嗎？現在就放棄那不就前功盡棄了？化驗結果沒出來就不能確診是新冠肺炎，不要給自己那么大的壓力，等化驗結果出來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趕緊吃飯吧，再不吃飯就涼了”

“不想吃，吃不下。”

“你知道嗎？如果一個人心情不好，壓力太大那樣自身抵抗力會下降，是很容易生病的，退一萬步說，就算你確診肺炎了，怕什么？還有我們呢，我們會把你治好的，然后讓你健健康康回家，孩子還在家里等著你呢，所以你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配合治療，多吃飯、睡好覺，增強抵抗力，只有這樣才能更好的恢復不是嗎？好好吃飯，我先出去忙，有事打呼叫器叫我啊”。

轉身離開時沒敢看她的眼睛，我怕自己會忍不住流淚，回到工作間，眼淚一直在眼眶里打轉，其實她也只有26 歲，后面還有很長的人生需要她去經歷，她只是一名普通的母親，家里還有兩個孩子期盼媽媽回家，有太多的不幸降臨在她的身上，可我不知道該如何幫助她，唯一能給予的便是鼓勵與支持，我不知我的安慰能否起作用，但我相信上帝是仁慈的！

再次進入病房，看到她正在大口吃飯，盡管那些飯對她來說也許食之無味，盡管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水，但我知道我的鼓勵起作用了，微笑然后轉身離去，無需多言，她用她的行動在證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你看，外面的春日暖陽多美，多溫暖，不要害怕，不用恐懼，因為我們會守護你陪你一起走過這段艱難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