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原創圖畫書看文化與出版

摘 要： 文化的傳播力與影響力是衡量一國綜合國力強弱的重要指標。從出版看文化的傳播力與影響力，最直觀的莫過于版權輸出了。但我國的版權市場嚴重失衡：版權引進遠遠多于版權輸出。近年中國原創圖畫書的呼聲越來越高，具體表現為圖畫書創作意識的自覺、創作隊伍的擴大、本土圖畫書評選機構與獎項的設置，以及原創圖畫書獲得國際青睞。但中國原創圖畫書走出去依然任重道遠，需精準把脈中國文化核心競爭力，向世界展示中國文化的魅力與精髓。

關鍵詞：文化 圖畫書 版權輸出 原創 繪本獎

人類的自我持存始終包含兩個維度：形而下的物質性生存與形而上的自我確認。文化作為一種生活現象，整合了人類自我持存的兩個維度。當今世界，文化的傳播力與影響力是衡量一國綜合國力強弱的重要指標。文化雖隱于無形，卻處處規范著世界秩序，時時影響著世界格局。

何為“文化”？任何定義都是具體歷史語境下的主觀化表達。雖然定義“文化”不易，但判斷文化的傳播力與影響力卻有多個維度。圖書出版就是其一。筆者從事少兒出版十余年，想借此淺談目前中國文化的傳播力與影響力。

從出版看文化的傳播力與影響力，最直觀的莫過于版權輸出了。圖書是文化的載體，版權輸出的核心競爭力即文化輸出。但我國的版權市場嚴重失衡：版權引進遠遠多于版權輸出。這一現象在兒童圖畫書領域表現更為突出。國際兒童讀物聯盟主席張明舟說：“兒童文學作品是一個國家或一個民族最好的文化大使……圖畫書品類在國際版權貿易中的地位、比重和影響力都是獨特而不可替代的。”

圖畫書又稱繪本。“繪本”一詞源于日本，即英文的picture book。歐洲是圖畫書的故鄉。一般認為，世界圖畫書發源于1658年捷克教育家夸美紐斯的《世界圖解》。1901年畢翠克絲·波特小姐創作的《小兔彼得的故事》則被公認為現代圖畫書開山之作。但也有說法認為圖畫書可能起源于1131年南宋畫家樓儔所作《耕織圖》。然而，目前國內原創圖畫書與歐美圖畫書發展現狀之差距一目了然，圖畫書起源之爭意義不大。

1922年，中國早期重要的兒童刊物《兒童世界》創刊，開始刊載圖畫故事；及至20世紀50—80年代，作為國內圖畫書發展史上重要一環的連環畫蓬勃發展。但這些都稱不上真正意義上的圖畫書。中國原創圖畫書的發展似乎先天不足。國內圖畫書市場的“中西失衡”是體表可感的，無需太多的數字佐證。目前，圖畫書領域最權威的獎項無非美國的“凱迪克獎”和英國的“凱特·格林納威獎”。這兩大獎項可謂世界圖畫書領域的風向標，代表著圖畫書的最高水準與最新審美動向。此外，“德國繪本大獎”“國際安徒生獎插畫家獎”等也是國際圖畫書領域首屈一指的重大獎項。在亞洲，最權威、最受矚目的圖畫書大獎，大概要屬“日本繪本賞”了。十幾年前，當國內原創繪本沉寂無聲時，國內眾多出版社對這些國際大獎繪本的版權爭奪可謂白熱化，而拿得出手的、能夠在市場上占據一席之地的原創作品卻少之又少，導致國內眾家長在挑選圖畫書時只能唯西方馬首是瞻。鑒于國內原創圖畫書市場的青澀與稚嫩，中國圖畫書市場的版權引進與版權輸出之懸殊亦無需贅言。

有意思的是，上述這些圖畫書“大亨”的圖畫書發展水平與其綜合國力排名基本上呈正相關性。2017年和2019年的世界各國綜合國力排名前五名幾近相同——美國，中國，日本，德國，英國。相較之下，中國的綜合國力排名與其圖畫書發展水平的負相關性就顯得頗為突出了。

可喜的是，近年來中國原創圖畫書的呼聲越來越高，實踐也越來越多。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圖畫書創作意識的自覺 兒童文學作家曹文軒率先作出表率，不僅呼吁要多多推廣原創圖畫書，更是身體力行，陸續創作出版了三十余本原創圖畫書。對于中國童書如何能夠走向世界，他非常明確地指出：“中國童書要想走向世界，必須是藝術品。只有當一本書成為藝術品時，才能走向世界。這是唯一的辦法，也是唯一的可能。”

二、圖畫書創作隊伍的擴大 越來越多的作家、插畫家加入到圖畫書創作隊伍中來。如著名兒童文學作家曹文軒、秦文君、白冰、梅子涵、高洪波等，插畫家如蔡皋、朱成梁、王祖民、于大武、熊亮等，還有一些科班出身的新銳插畫師，如彎彎、郭婧、王宇葳、符文征、于虹呈等。除了個體創作者，還出現了插畫師創作團隊，如西安太陽娃插畫設計有限公司。

三、本土圖畫書評選機構與獎項的設置 近年來，中國原創圖畫書的創作出版獎項紛紛設立，如“豐子愷兒童圖畫書獎”“信誼兒童圖畫書獎”“張樂平繪本獎”“圖畫書時代獎”等。其中“豐子愷兒童圖畫書獎”是第一個國際級的華文兒童圖畫書獎，自2009年以來，每兩年評選一次，旨在推廣優秀華文原創兒童圖畫書，激勵更多作者及出版商投入到圖畫書的創作與推廣中來。“信誼兒童圖畫書獎”自2009年設立以來，已成為臺灣地區出版界最具指標性的幼兒圖畫書征獎活動。“張樂平繪本獎”于2016年1月正式啟動，由中國童書博覽會設立，中國內地首個針對繪本創作者的大型原創繪本大獎。

四、原創圖畫書獲得國際青睞 雖然早在1990年，美籍繪本大師楊志成就憑借《狼婆婆》拿下凱迪克金獎，繪本大師蔡皋也于1993年憑借《荒原狐精》獲第14屆布拉迪斯拉法國際兒童圖書展金蘋果獎。但近幾年，中國原創圖畫書走向國際舞臺的節奏顯然加快了許多：2005年，法籍華裔畫家陳江洪的《神馬》獲得德國法蘭克福國際書展最佳兒童圖畫書大獎；2011年，畫家朱成梁的作品《團圓》獲選美國《紐約時報》2011年度最佳兒童圖畫書榜單，版權輸出至法國等地；2013年，英籍華裔繪本畫家郁蓉憑借《云朵一樣的八哥》摘取了布拉迪斯拉法國際插畫雙年展的金蘋果獎，而新晉繪本作者黑瞇于2015年憑借《辮子》再次摘得該獎項；2016年，于虹呈的原創繪本《盤中餐》獲意大利博洛尼亞童書展插畫獎，中國“80后”女孩郭婧的無字書《獨生小孩》入選《紐約時報》2015年度最佳繪本，朱成梁憑借《老糖夫婦去旅行》榮獲意大利博洛尼亞國際童書展插畫獎；2017年，符文征的原創繪本《阿詩有塊大畫布》獲CCBF國際插畫獎；2018年，熊亮獲“國際安徒生插畫獎”提名等。但不得不承認的現實是，中國原創圖畫書走出去依然任重道遠，需要多方協作，精準把脈中國文化核心競爭力，向世界展示中國文化的魅力與精髓。

一、點亮自家燈火，講好中國故事 版權輸出的核心競爭力是文化。中國原創圖畫書要想在國際舞臺站穩腳跟，其核心競爭力是中國文化和核心價值觀。這里的中國文化并非僅僅局限于中國傳統文化，也應包括中國現當代文化。對于中國現當代文化的不自信甚或忽略，導致中國原創圖畫書主題扎堆，多聚焦于傳統童謠類、詩歌類、民俗文化類、中國藝術元素類等，但真正貼近現實的作品較少。中國原創圖畫書走出去，不能僅靠展覽中國傳統藝術，使作品淪為沒有靈魂的藝術空殼；也不能僅僅強調傳統體裁，卻喪失了文化的活力與現代的審美。有些兒童圖畫書創作，為增加國際曝光度，選用國外插畫師創作，導致作品表里不一，喪失了作品的精神內核。這類作品很難引發現代兒童的共鳴，也難以在世界圖畫書市場上爭得一席之地。文化是在一定空間內形成的，由一定主體所承載的有時間含蘊的系統化模式。正如曹文軒所說：“中國有中國的燈火。”真正能夠獲得國際青睞的中國原創圖畫書作品，都是表里同質同核的、能夠真正代表中國傳統文化與價值觀的作品。

二、秉持開放胸懷，培養國際視野 目前作為繪本界風向標的繪本大獎無一不具備國際視野：“國際安徒生獎插畫家獎”自不必說；“凱特·格林納威獎”由英國圖書館協會于1955年創立，但不忘兼顧國際性，得獎者不僅限于英國國籍的插畫家；“德國繪本大獎”的獎項評選不僅面對本土作家，翻譯作品占據了很高的比重；“凱迪克獎”獲獎者雖然必須是美國公民或者居民，但美國的“大熔爐”文化特質，賦予該獎項與生俱來的國際色彩。然而，中國目前尚無具有國際影響力的繪本大獎。不過，就繪本創作實踐來看，中國原創繪本也在積極尋求表現手法上的突破。如彭懿的攝影繪本《巴夭人的孩子》，這是中國原創的第一本攝影繪本，作家以獨特的攝影視角，揭開了生活在地球一隅的海上民族巴夭人的神秘面紗，作者沒有居高臨下地去審視他們，而是以巴夭人孩子的口吻，講述他們漂泊在海上的真實生活。書中充滿了大愛的人文情懷，相信看到繪本的讀者都會產生深深的共鳴。

三、堅持兒童本位，滿足童年訴求。“五四”時期，周作人在《自己的園地》中提出“以兒童為本位”的觀點，認為要始終把兒童、兒童文學問題與“人”的問題緊密相連，直接推動了中國第一批兒童文學的誕生。堅持兒童本位，要求兒童文學創作者把兒童作為獨特個體而非成人的附庸，給予兒童以充分的尊重，兒童文學作品也要充分滿足童年的訴求。素有圖畫書的“奧斯卡”獎之稱的“凱迪克獎”的重要評選標準之一就是，每一本得獎作品都必須有“寓教于樂”的功能。反觀中國原創繪本，相當一部分只注重繪本的教育性和功能性，罔顧繪本的娛樂性和兒童本位。21世紀出版社社長張秋林曾用“用童書溝通童心”來總結童書版權輸出。要讓中國原創圖畫書走出去，保持并傳遞一份童心是其中應有之義。

如果說文化的制高點是制定游戲規則，其次是傳播思想，再次才是制造產品。反躬自問，我們處于這一文化鏈中的哪一環節呢？中國原創圖畫書又能在其中發揮怎樣的作用呢？愿更多的中國原創圖畫書作者與出版者深知肩頭背負的文化使命與責任擔當，從更高的文化層次來觀照創作與版貿行為。

參考文獻：

[1] 彭懿.世界圖畫書閱讀與經典[M].北京：接力出版社，2011.

[2] 松居直.我的圖畫書論[M].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2009.

[3] 劉曉東.兒童文化與兒童教育[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6.

[4] 方衛平.享受圖畫書：圖畫書的藝術與鑒賞[M].濟南：明天出版社，2011.

作 者： 徐妍，童趣出版有限公司兒童文學中心主任。

編 輯： 趙紅玉 E-mail： zhaohongyu69@126.com